曾淑有些惊喜地抬头去看, “真的下雪了吗?”她顺着窗户往外看去, 惊叹道:“好大的雪啊,怪不得昨夜那般的冷。”
“姑娘您感觉冷吗?”
侍墨一边给她插上一支玉簪一边轻声问道:“那今夜奴婢再给您加一床被子可好?侍书,姑娘有些冷呢, 你把窗户关上吧!”
“诶!”
侍书啪地一声把窗户关上。
曾淑有些遗憾地缩回了脑袋,不过今日外头的确冷,为了不染上风寒她是得注意着些,“算了吧, 被子沉得很,多盖一床我都要喘不过气来了。”
侍墨点头,“这也是, 那可如何是好?”
“多灌两个汤婆子呗。”
侍书搓着手走了过来,不住地往里头哈气,“今儿晚上我们给姑娘多灌两个汤婆子放在被窝里头,保准暖和。”
侍墨同意了, 不过还是叮嘱道:“那我找徐嬷嬷再拿两个汤婆子, 不过汤婆子半夜就冷了。今夜你值夜,可得记得半夜起来更换才好,莫要冻着了姑娘。”
“知道了知道了,到时候我在茶房多放两个铜壶,这样半夜灌水就方便了,保准冻不着姑娘。”
侍书连声应着,然后捧着脸看向已经打扮完毕的曾淑, 赞叹道:“姑娘您真好看!是这世上最好看的姑娘了。”
“胡说些什么呢!”
曾淑拿起桌上空余的绢花丢她,“嘴上没把门,让人听到了可如何是好?脸面还要不要了?”
“才不是呢!”
侍书坚定道:“姑娘是这世界上最好看的,从小到大都这般好看!没有哪家的姑娘有您好看,就是到了外头我也这么说!”
今年不过十五,刚刚及笄的曾淑听到她的话高兴地笑了起来。
“好了,时辰也差不多了,我们去给祖母请安吧。”
一年前的曾家,刚出生的曾长孙办完抓周还没有多久,每日里被曾淑的大嫂童氏抱着来给曾祖母请安。
小小的一个整天咿呀咿呀的,张着手到处让人抱,抱住了就冲人露出两个小米牙笑得开心,偶尔还吐出几个谁也听不明白的词。
可爱之极。
一屋子的女眷都围着这个可爱又乖巧的小娃娃团团转,曾淑也不例外,小衣服小鞋子什么的不知道给他做了多少。
这一日,曾淑和丫鬟侍墨在屋子里一边烤火一边做绣活,侍书跑进来叽叽喳喳地道:“姑娘,我听太太身边的钟妈妈说,老爷和太太正在给您寻亲事呢。”
“过几日正好要随老太太出门拜佛,我们去求一根签好不好?”
“听说护国寺的姻缘签最是灵验了。”
正在往虎头鞋上绣花的曾淑有些犹豫,祖母信佛,所以她跟着是信一些的,但她自小在佛前许过的几次愿望都没有灵验。
这会儿侍书这么一说,又关系到她这辈子的姻缘,她就有些迟疑了。
“哎呀姑娘。”
侍书是个留不住事的性子,并不会像曾淑这样东想西想,拉着她道:“您以前许的愿没有灵验,那是因为菩萨没听到!”
“若是听到了,断不会不灵的!”
她脸色虔诚,“像奴婢小的时候被爹娘卖了,就在心里默念着菩萨,许愿能遇到一个好的主家,这不就让奴婢遇上了姑娘吗?”
“让奴婢说啊,以前的愿望都不灵了才好呢!”
侍书认真道:“这样最最灵的愿望就可以用在姑娘您的姻缘上了,让您找一个好夫婿,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
曾淑噗嗤一笑,“你呀你,人这一辈子哪有天天开开心心的呢?只要他是一个正直、讲理的人,我就心满意足了。”
不过最终她还是被侍书拉着去求了一支签。
因为带她来拜佛的邹氏听说了之后也道:“护国寺的姻缘签是很灵验的,侍书这丫头不说我都要让你去呢,祖母这走不开,你就领着她们两个丫头去求一支吧。”
于是曾淑就跪在佛前,闭上眼睛深呼吸了几次,然后缓缓地摇动着手里古旧的签筒。
啪嗒一声,一根竹签掉了出来。
“怎么样?怎么样?”
侍书表现得比曾淑还要激动,从大殿出来到解签的这一路上,一直不停地道:“是个什么样的签呢?不过姑娘您心地这么好,定是能得一个上上签的!”
“佛祖定会保佑您找到一位如意郎君!”
她这话说得是又响又亮,不但走在前面的曾淑和侍墨听得清楚明白,就连路过的某位夫人也回过头来笑望着她。
“姑娘也是来求签的吗?”
这位衣着华贵,头上戴着凤尾钗,身边有四个侍女服侍的夫人道:“护国寺的姻缘签最是灵验,不过却不是谁都能解得准的,你若是想要找人解签,就去找法华大师。”
“法华大师批得极准,我有个外甥女啊就是找他批的,是个上上签,如今是夫妻和睦。”
曾淑脸色通红地行了一礼,“多谢夫人指点。”
“就你多嘴!”
待那位衣着华贵的尊贵夫人走了之后,曾淑瞪了侍书一眼,“平日不见你这么多话!”
“奴婢平日里也是这么多话的呀。”侍书小声道,不过再被自家脸颊通红的姑娘瞪了一眼之后就识趣地闭嘴不说了。
主仆三人来到了解签的地处,这里面有几位或年轻或年长的和尚,曾淑犹豫了一下还是询问了哪一位是法华大师。
然而法华大师并不在此处,他是外来的挂单和尚,最后三人经过小沙弥的指点来到了一处僻静的院子,见到了一位宝相庄严、须发皆白的老和尚。
小沙弥道:“三位施主,这位便是在本寺清修的法华大师了。”
法华大师平静地道:“阿弥陀佛,不知这位施主所求何事?”
曾淑也双手合十还了一礼,恭敬道:“见过大师,信女是来寻大师解签的。”
侍书在身后补充道:“请大师安,我家姑娘在殿上求了一支姻缘签的,此番特地是来找大师解签的,大师您看这签如何啊?”
“求姻缘。”
法华大师看了看手中的签文,念道:“意中人,人中意,则那些无情花鸟也情凝,一般的解结枝头学并栖。”
侍书听得半懂非懂,紧张地问道:“大师,这是什么意思呢?是上签吗?”
法华大师和蔼点头,“上上也。”
“太好了!”
侍书喜出望外,转过头来对曾淑激动道:“姑娘,是个上上签呢,这说明您的姻缘必是顺顺遂遂的!”
曾淑听得也有些欢喜,不过教养使然,她很快就平静下来,轻声问道:“大师,不知此签何解?”
法华大师抬头看了她一眼,道:“意,情之到也。缘份附之,则必有时机之来到。姑娘无须担心,只需耐心静待即可。”
……
“大师说得准不准啊?”
侍书紧跟在曾淑身后往大雄宝殿走去,主仆三人现在正准备去和老太太汇合,但大师说的话却在她们的脑海里回想。
有的听明白了,有的没有明白。
“大师的意思是顺其自然,自有合适的缘分在前头等着姑娘,也就是说咱们只需要等着就好了?”
“应该是吧,”侍墨犹豫道:“大师刚才说‘必有时机之来到’,还说了凡事莫强求,等待机缘出现即可。”
“那岂不是说姑娘和邹家公子的婚事不能成了?”侍书脱口而出。
“什么邹家三郎?”侍墨奇怪地问道。
“就是老太太娘家侄孙,邹家的三郎啊,”侍书在曾淑和侍墨严肃的表情下小声道:“那一日姑娘派我去给老太太送东西,不小心听到了里头老太太和徐嬷嬷在说话,她们两个人谈到了邹家三郎。”
“老太太说邹家三郎今年乡试未成,不然和姑娘就是天造地设的一对,而且他为人实在,邹大太太也是个和善明理的人,把姑娘许配给他是再没有错的。”
邹家表哥……
曾淑前进的脚步越走越慢。
邹家表哥他是见过的,他考中秀才的时候来京城住过一段时间,跟着祖父和父亲学习,和二哥是好友。
他是一个孝顺的人,每日都会去给曾淑的祖母,也就是他的姑祖母请安,而曾淑也是如此,一来二去的两个人没少见面。
曾淑虽然对他没有什么情义,但是若真的嫁给他的话,有祖母以及那两年相处的情分在,两人不说琴瑟和鸣,但想来是可以相敬如宾的。
一时便有些出神起来。
侍书可没有自家姑娘想得这么多,她有些遗憾道:“不过大师说姑娘的缘分只需要静静等待,那也就是说邹家三郎这是彻底没戏了啊,如果姑娘的正缘是他的话,那签文里面定然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之类的。”
“好了,莫要说这些了。”
侍书的话让曾淑回过神来,她再次往前迈开了脚步,“祖母还在等着呢,我们走快些吧。”
“怎么样?”
邹氏看到她们回来,关切地问道:“签可是求了,是个什么签啊?”
曾淑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答:“是根上上签。”
“哎呦这可好啊!”
邹氏喜道:“护国寺的签是再准不过的,淑姐儿来,快来拜谢过诸位佛祖、菩萨,让他们保佑你平平安安,顺顺遂遂。”
于是曾淑就跪倒在佛祖面前,诚心诚意地叩拜起来。
一拜未来夫婿知书达理。
二拜未来公婆和善明理。
三拜此生顺遂而无波折。
……
“不行,”曾老太太邹氏不满道:“这个谭家长子只考了个秀才,真是虚长了那些年岁,怎么可以把淑姐儿嫁给那样的人?”
田氏解释道:“娘,老爷说谭大人是二甲进士出身,前程远大。谭太太也说了,若是淑姐儿嫁过去了,定当亲女儿一般疼爱的。”
邹氏听完就更不满了,怒道:“好啊,淑姐儿这是要嫁给谭大人还是嫁给谭家长子啊?谭大人前程远大和谭家长子有什么干系?”
“难不成如今官位还是世袭的不成?”
“还是说谭大人考中了进士,他儿子就保定能够考中进士?那老太爷是正儿八经的进士,他曾同光自己考中进士了吗?还不只考了个同进士!”
邹氏胸膛起伏,“如今满京城这是找不到好人家了吗?要把淑姐儿嫁给一个十六岁了,还只有秀才功名的人?”
“她可是曾家的嫡长孙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