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王殿下今日的气色看起来,似乎已经无大碍了。”
芝麻跟在公子玉的身后,走到了沈容的面前,两个病秧子成功汇合。
“还行还行,信侯君的气色似乎也好了很多。”大家也算是共患难过了,况且沈容对公子玉也有几分的好感,故脸上也带着淡淡的笑意。
信侯君笑了一笑,即便肾虚体弱,脸色不够红润,但就凭颜值来说,顿时让沈容在七八月中看到了三月春暖花开,还有淡淡清凉的微风掠过。
都说眼睛最骗不了人,信侯君的双眼就如同头顶上湛蓝的天空一样,清透无杂质。
沈容对美的东西,不免都会看多几眼,比如公子玉。
但公子玉哪哪都好,就是有点虚,或许这肾也有那么点虚……
“在下能恢复得这般快,还是多亏了霍将军送过来的养气丸。”刚说完话,公子玉又掩唇咳了数声。
“……没事吧?”
公子玉摇了摇头,好像不当一回事的说着自己的症状:“无事,就是头有些晕,心口气闷。”
这都叫没事?!
沈容看着公子玉那开始苍白的脸色,又听他说的症状,真想立即派人把他送回燕国去,这果真是名副其实的秧苗,弱不禁风这四个词用在他的身上,半点也不为过。
“公子,快服药。”一旁的芝麻拿出了个药瓶子,拔开塞子的同一时间,有一股淡淡莲花清香的渗入了空气中,甚是好闻。
沈容轻轻嗅了嗅,这味道有点熟悉,就像是霍景霆给她那盒金疮药是一样的味道。
公子玉服了药,公子玉的脸色才慢慢的好转,看着药瓶子,问:“这是霍卿给的养气丸。”
芝麻连点头,应道:“回禀大王,这是霍将军的给的药,头天晚上公子咳得甚是厉害,但白日服了霍将军送过来的药,咳得也少了。”
芝麻语中难掩惊奇。
公子玉淡淡一笑:“确实如此。”
沈容笑了笑:“如此最好,寡人应当给信侯君你问一下那养气丸的调制法子,好让你以后也方便些。”
奇怪。
沈容很是奇怪,那晚霍景霆给她上第二次金创药的时候,那味道就明显不一样了,淡淡的莲花香,渗人心脾,很是好闻,不仅好闻还很见效,上了药之后,第二日醒来,明显就轻松了很多,霍景霆有这么好的药,为什么第二遍才给她上?
“劳魏王殿下挂心了。”
“不挂心不挂心。”
说给公子玉问配方,沈容倒是一点了不含糊,撇下宫女,直接就往不远处,正在喂马的霍景霆走去。
霍景霆的马向来极少让别人喂,一般是自己亲自动手,这边正喂着马,沈容便顶着一抹“有事”的讨好笑容走近。
“霍将军,喂马呢?”
闻言,霍景霆抬眸给了一个眼神她,似乎在说――你眼瞎?
也察觉到自己说的是废话,摸了摸鼻子,正要问,敛下了眼神的霍景霆却忽然道:“公子玉当真有这么好看?”
沈容顿时一愣……这话什么意思?他是看到了刚刚她多看了几眼公子玉?
她该回答什么?说再好看也没霍将军你好看?可霍景霆根本不是一个喜欢被奉承的人,那他这话是有几个意思?
犹豫了小半会,还没有回答,霍景霆脸色渐差,:“大王有何事?”
被问起,沈容才想起来自己到底是想干嘛来的。
“你是不是见过离辰了?”
“何以见得?”霍景霆继而喂着马,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离辰被你们说得神乎其神,奇人有奇药那也就不奇怪了,再者像这些烧杀掳掠的人,肯定会重返一下自己的作案现场,欣赏自己的成品。”这种犯罪分析,是常识。
霍景霆的抬眸,略有所思的看了半响沈容,“我本以为你是个草包。”
所谓的犯罪分析,在这个时代,并不是常识。
“离辰那混蛋真的来找过你,且他还把你但猴耍,你就好好教训一下他?!”沈容瞪圆了双眼,不可置信的看着霍景霆。
草包二字,沈容自动略过。
霍景霆的脾气她即便是不了解十分,但也了解了三分,谁敢捏一下他这非同寻常还记仇的泥人,还不把人家的手砍下来?
霍景霆皱了皱眉,到底是没说什么,只道:“你若想报复,回到未央城后自己去实施。”
沈容愣了一下,“你是说离辰在未央城?”
霍景霆也不说在不在,沈容皱着眉头怀疑道:“离辰一看就不是什么省心的主,他肯定在未央城挖了什么坑,就等寡人回去跳!”
霍景霆眼眸中也露出了思索,如沈容所说,离辰确实是个不省心的人,在未央城中怎么可能会安分守己的等着他们回去?
沈容的担忧,也是霍景霆所警惕的。
………………
距离未央城还有小半日的行程,天气却瞬息万变,一场瓢泼大雨正下得正酣畅,前半个时辰还是风和日丽的,谁曾想梅雨季节都过去了,还会有这么大的雨。
沈容随军在城隍庙避雨,百般无聊的坐在蒲团上看着霍景霆和公子玉交谈。
她如今伤势已好,却还没有和霍景霆说过一个谢字,不管是在汾水救下她一条小命,还是在她受伤之后的照料。
这本来是很简单的一句道谢的话,若是在第一时间就说出来了倒是没什么,但沈容拖了一天之后又拖了一天,拖到最后,觉得自己在这个时间点再说道谢的话,好似是在说她之前是因为难为情没有说。
难为情?
她难为情什么!不过就是因为每次想道谢的时候,都会有人来打搅了,不是因为忽然有人来敲门,就是公子玉这破损的身子,时不时闹得人仰马翻,一个月的的行程,公子玉就足足吐了四回血,病危了两回,就是大姨妈也没来得这么频繁,差点没把她吓出个心疾来。
要不是怕再次送公子玉回燕国,公子玉在半途给挂了,沈容非常的想要把他打就包送回去,她是要一个能压制住燕国的人质,而不是弄来一个压制她的病秧子!
许是沈容的目光太过直接,没有任何的遮掩,霍景霆转回头,就看到沈容看着他在发呆,眉头不免的跳了跳。
第五次了……
霍景霆第五次看到沈容看着自己发呆了。
第一次忍了,当作什么都没发现,第二次还是忍了,他不想去招惹沈容这个麻烦,第三次他还是忍了,想想前两次都忍了,也就不差这一次,第四次更是忍了,毕竟就快回到未央城,但这离第五次还不到半天的时间。
忍无可忍。
“霍将军,怎么了?”公子玉问。
霍景霆看着沈容,沈容也回过了神来,四目相对,电光火石间转移了目光。
“我想,大王许是有事找我商议,先失陪一下。”迈动脚步向沈容走去。
才走几步之时从雨幕中走出一个神色匆匆的探子,站在了门外,看了眼沈容继而看向霍景霆,欲言又止:“大将军……”
沈容,公子玉,还有霍景霆都看向了探子,似乎都察觉到了有事情发生,庙中的气氛顿时紧张了起来。
霍景霆转了脚步的方向,走出了大殿,探子在霍景霆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霍景霆的眼神瞬息万变,就如同将要皮绒上阵,覆军杀将一般的气势,让人生畏,最后目光落在了沈容的身上。
沈容嘴唇微启,心中似有暗流汹涌,在霍景霆看向自己的那一刻,似乎就已经猜到了,未央城有变。
第二十六章 身份旦夕
雨, 尚未有停歇的意思, 而这一场雨, 似乎是暗示着她未央城中会有一场腥风血雨等着她.
从登上王位之后, 沈容最担忧的不过就是那点破事, 担忧自己的身份有朝一日在没有任何准备之下就被拆穿, 而她的身份却是在她远去汾水接公子玉, 准备回到王城之时被暴露了。
霍景霆单独把沈容进入内堂,把探子所打探来的消息告诉了她。
在一个时辰之前,各家大臣都受到了一份匿名信, 皆说他们的大王是由女子打扮,颠覆伦理纲常,欺天罔地, 天理难容, 若是要知此事真伪,城门等着魏王回来便知真晓。
如此荒谬的事情, 怎可能让人相信, 但接踵而来的, 却有人传出, 有证人所言, 魏王被先王找到之前, 是在青楼中的婢女,会同时出现城门前指证。
本不怀疑的人,却开始怀疑无风不起浪。就如同空穴来风, 怎不叫人心疑?
故, 大雨瓢泼,文武百官都站在了城门外,等待沈容的归来。
被戳穿身份,没有半点的预兆,没有半分的真实性,却又真真实实的发生了。
沈容失了神,嘴唇蠕动了半响,才抬眸看向霍景霆,语带颤抖的问:“青决呢?两位夫人还有大司空呢?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他们不可能没有任何的准备。”
她的身份到底是怎么泄漏的,青决他们怎么可能没有动作?
霍景霆摇了摇头,“暂时未有他们的消息,想必已经有人紧盯着他们了,若是此时去寻他们,很危险。”
“那、那现在怎么办,雨一停就要回去,不能停,到了城门前,即便有证人,寡人矢口不认,可他们要验明正身又该如何!?用藐视王族尊严,把他们都降罪?那岂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个事情来得猝不及防,让人措手不及,以至于半分的准备都没有。
霍景霆紧闭其口,脸上也是一派严肃之色,半响,眼神忽然变得果断,抉择。
“回去!”毅然决然,没有半分的犹豫。
沈容不可置信的看着他,“你要我回去?!你要我自投罗网?!”
霍景霆蓦地朝沈容迈进一步,两人之间只剩下半个人的距离,压迫感也顿时铺天盖地的袭来,沈容在这压迫下喘不过气,微退了两步。
只见霍景霆看着她的双眼,微微眯起了双眸。
“我说过,我会借你一双手,我倒要看看,我在,谁敢让大魏变天!”天下在我手,不过就是霍景霆现在的气势。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而倾覆天下就在霍景霆的一念之间。
沈容在这种气势之下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很认真的问霍景霆:“你觉得,我能当好魏国的王吗?”
这次若是回去了,她就没有回头路了。
“你畏我,敬贤臣,远小人,纳良言,拒谗言,不残害百姓,这些就够了。”
这些说出来很简单,做起来也就只有第一条是最为容易的,最后的那些,却是最难的,沧海会变桑田,更别说是人,人是会变的,会被环境,被被形式这些所迫,再者人心隔肚皮,你远不知道面前这个人是忠还是奸。
静了半响之后,霍景霆意味深长的看着沈容,“做到这些,并不难。”
沈容一怔,不难?
或许真的不难,难不难取决于她有没有决心而已。她从来就没开始过,又怎么知道自己做不了?
脑中原本是一团乱麻,却被霍景霆又疾又徐的一刀砍断,忽然变得豁然开朗了起来。
不过就是以前给别人打工,现在轮到自己来打天下了,她怕什么?兵来霍景霆挡,水来大王身份压,拼个几十年,说不准还能名垂千古。
“好!回城!”沈容意志坚决。
正要出内堂,反应过来,霍景霆刚刚说的那段话似乎还有点别的含义在,便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霍景霆。
“寡人如果变成了一个昏君的话,你是不是会带兵灭了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