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粗粝的拇指用力抚过她的唇瓣。
“你大概是, 从未了解过孤。”
说完他就松开手, 沉声唤人进来伺候他更衣,而后阴沉着面色大步而出。
林苑在黑暗中怔怔的看着帐顶许久, 而后悲凉的笑出声来。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竟还停留在过往,未曾从过去的那段感情里,彻底走的出来。
与其说他执着于曾经的阿苑,倒不如说是执着于曾经阿苑给他的感觉。
如果得不到, 他就会心有不甘,会一直她身上索取,变本加厉,无休无止。
可是,她永远变不回过去的她。
这意味着,他也永远无法从她这里获取从前的感觉。
这就成了无解的死局。
马车上,田喜忙掏了瓷瓶出来,倒了两丸药出来,递给他主子吃下。
晋滁头靠着车厢壁,闭眸缓了好一阵,方觉那铺天盖地的绵密刺痛缓解了些。
田喜刚将药瓶收好,却听他主子低哑着声吩咐:“先不回府。转道,去那宅子。”
田喜掀了车帘子吩咐了马车夫一声。
马车拐了个弯,在漆黑静谧的夜里直奔那后街的胡同而去,最后停靠在一不大的宅子前。
晋滁没让人跟着,一个人进了宅子。
银色的月光倾洒在院里,投落了他孑孑孤影,也映照了满院子无人打理的各色花卉。
他的目光往这大片的花丛中扫过。
而后不知什么意味的扯唇笑了声。
其实那时她的虚情假意,已显露端倪。
只是他视而不见罢了。
就譬如这方小院。若她真是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肯安心与他过日子的话,这院里应该就是她亲手栽种的草药。
她明明爱种药草,可下人给她种了花卉时候,她却不曾提过半句意见。
他收了目光,而后大步朝屋内走去。
推开窗户,借着外头投来的月光,他打量着屋内的一桌一椅,一床一柜。
他脑中还能依旧浮现出那些时日相处的情景来。
那些在他看来温馨的,惬意的,温情的相处日子,全都是她精心策划的。
他的目光落在那方床榻上。
曾经那些个夜里,他与她亲密的相拥着交颈而眠,宛如世上最普通不过的恩爱夫妻。
曾经她也安静的坐在榻沿缝补着小儿衣裳,柔和的曦光落在她姣美的面上,温暖的让人心中酸涩。
晋滁闭眸立在原地,任那些画面在脑中一一掠过。
再睁眼时,他最后环顾了眼这里,不再留恋,毫不迟疑的转身离去。
假的,如何能成真。
此时此刻,他终是明了,他要的,从不是这些虚假的情谊。
田喜得了令,迅速招呼了人进了这宅子,拔了院中的那大片的花,又将屋里的家具一概搬了出来,砸烂后付之一炬。
五日后,晋滁方再次踏入这偏僻的厢房内。
与以往不同的是,他没有直接就与她行鱼水之欢,而是坐在床沿上,伸手抚上她微凉的面,掌腹在她面颊上反复游移。
“你怨也好,恨也罢,孤是不会放你走的。”
林苑伸手覆上他的手背,在他暗沉的眸光中,纤细的手指错开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相缠。
“可是要我安心跟了你?”
轻轻柔柔的嗓音,轻缓,柔和,软到了人的心底。
晋滁眯了眼盯视她,犀利的目光反复在她面上逡巡,似要看透她的内心,看清她又在打着什么主意。
林苑这会却将他的手从她的脸颊上移开,而后松了开手。
双手撑了床褥,她缓慢坐起了身,看向他微沉下来的面容。
“你需要我如何安心跟了你?”
晋滁收回了手放回身侧,而后不动声色的看她。
林苑随手将鬓发掠于耳后,弯了唇,轻笑了声。
“可是要我安心在你后宅之内,不再想着出逃?”
“可是要我对你不再心怀芥蒂,试着去接受你?”
“可是要我最好还能变成过去美好的阿苑,一心一意的待着你?”
“可还是要我此生不再有旁的念想,死心塌地跟着你过日子?”
话语毕,周围气氛出现短暂的沉寂。
晋滁突然嗤笑了声:“你能做到?”
“我能做到。”
晋滁倏地盯视她,眸光似骇似厉,凶戾的宛若噬人。
“你当我哄骗你?”林苑看他一眼,而后伸手抓过他的手,再次与他十指相缠。
“我会试着去做到。但是……”她顿了瞬,道:“我亦有条件。”
晋滁沉眸:“什么条件。”
林苑缓声:“日后,别再碰我。”
第63章 做回阿苑
室内陡然寂了下来, 唯余那愈发粗重的呼吸声清晰入耳。
他猛地收回手,面罩寒霜。
“你非要这般不遗余力的惹怒孤?”
林苑收回了手,交握搭在衾被上。
“惹怒你于我又有何好处?我是觉得, 你我二人, 可以各取所需。”
晋滁沉了眼,反手掐了她下巴, 逼近她问:“各取所需?还真当做了交易来做了。你知孤要什么?”
林苑抬眸径直对上他凝着寒霜的眉眼, 音色放柔:“你不是要从前的阿苑回来?我可以给你。”
晋滁当即讽笑:“可那日不是你说,她回不来了。”
林苑却倏地沉默下来,只神色难辨的看着他。
晋滁脸色骤然一变,转而盯着她咬牙怒笑:“你敢套孤的话?”
下巴处的力道让她发痛,她忍着默不作声, 只是面上流露些许痛苦之色。
他狠掐了她下巴一下后, 撂开手去,而后怒而起身。
林苑倏地伸手揪住他的衣袖, 咬牙道。
“你想要的, 我给你。我试着变回从前的阿苑,让你如愿。”
晋滁居高临下的盯着她,几欲冷笑。
他觉得他或许应打造一面镜子立她面前, 让她好生看看她此刻违心的模样。
“我亦知道, 你真正想要的并非是我这身子,所以我仅提的那要求其实于你而言, 并非有多大损失。”
晋滁本欲狠拽了衣袖离开,听了她这话却猛地顿了脚。
他低眸看她半会,突然就俯下身来。
“就这般的想成全孤?”他嘴边噙着笑,看向她的目光却是笑冷冷的,“也不是不成。可也得让孤瞧瞧, 你能做到什么地步。”
冷笑说完这句,他抽了袖子,径直来到桌前撩袍坐下。
“来,就从今个开始吧,告诉孤,接下来你要如何……让孤如愿。”
林苑的手搭在床边保持着蜷缩的姿势,整个人似有呆怔,闻言却好半会没有反应。
做回从前的阿苑……其实,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做。
她心知肚明,这是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
而他,应也是清楚的罢。
林苑收回了手,缓慢下地。
她不去管他应下的目的是什么,她只是想利用这短暂的喘息时间,彻底弄清楚他心底的执念。
她现在几乎回忆不起来,在昔年那短暂的一年相恋时间里,她究竟做过些什么,让他迟迟难忘。
在她看来,那段恋情只有细水长流的温馨,没有爱的惊心动魄,生死难忘,如何就让他耿耿于怀至今?
她想弄清楚。
更想知道,还有没有可能,彻底散了他的执念。
在这种念头的驱动下,她逼自己强撑了精神,朝他方向缓步而来。
晋滁看着她朝他走来,缓步迟疑,强撑笑意,好似无形中被人强行拉扯着,驱使着她不得不朝他奔赴。
链条拖在地面的声音十分突兀,好像在嘲笑他们,如今的两人到了这般境地,又如何能回到当初的亲密无间。
即便和好,又岂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