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同知是个有点傲骨的人,也正因为如此,他在此处的人缘关系很差。加上他从得知新上任的知州大人是个纨绔后,就根本不看好他,只希望在洪州无过到调走为止。
没想到,他还是小瞧了纨绔的本事,这才刚刚过来,就直接定下拿银买罪的规矩来了。
他皱着眉头抱拳说道:“大人,这样恐怕不妥。”
“有何不妥?”楚夏笑问道。
吴同知不想得罪知州,那样以后的日子更是不顺心,但实在是忍不住。想想以后也受不了这种罚银办案,总有一天还是得说出来,便直言不讳得说了。
“大人,如果以后有罪交银子就可以不追究,那富人将会占着家产丰厚而犯法,穷人拿不出银子只得妻离子散。这样会让百姓觉得不公平,最后惹是生非的啊。”
楚夏看了看他,此人和情报上写的还真是一模一样,便开口问道:“州府现在有银子吗?我想把码头修一下,把客和货分开,不然实在是太混乱了,还要给渔民也弄个专属的码头。”
吴同知人很死板,管帐目的事就是交给他,州府里面有没有钱他最清楚不过了,顿时有些尴尬的说道:“禀大人,州县库房中只有不足五千两银子。”
“如此吴同知就别想这么多了,本王既然来了这里,就不是来打混的。这洪州地理位置如此的好,不可能是个穷州,以后关系到银钱之事,那时就要多麻烦吴同知了。”楚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此人用来管帐再好不过了,那点清高酸味虽然不讨人喜欢,但做帐比别人要清白多。
这让吴同知不知要说什么了,如果要花钱的话,那用处可多了。河堤得修,道路要修缮,城中的防火驿所数量太少,人手也不够置办,现在有的那几个也是破破烂烂的。
更别提其它州拥有的孤儿安置院,这里以前有过,最后连口菜粥都吃不上,最后孤儿全部饿得跑去当乞丐了。
洪州官学堂就是个摆设,里面没什么求学学子,连先生都早跑去私塾了。只有两三位家中穷得实在是养不起自己,又一心求学的学子,每月来州府要几斤米,勉勉强强的活着,衣服都是补丁,穷人都不想出几个铜板请他们教学。
吴同知身为读书人,求学时也穷过,全靠家人辛苦养家。看到官学里面是这个情景,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虽然官府中还有几千两银子,但也不能随意拿出去。
他只能偶尔从家中带点青菜萝卜过去,给这些面黄肌瘦的学子们加点菜。
吴同知看着楚夏的手从他肩上移开,要往里面走时,他下意识的说道:“大人,本府的官学已经快荒废,院中还有三位贫穷学子,先生们为了糊口只得出去教学,再这样下去,恐怕那三位学子都得回家种地了。”
楚夏来之前可是看过很全的情报,只要和官府有关的事,都记得仔仔细细。而对百姓他们的生活等情报,也一直断断续续没停过的送来。
那破烂官学里面那几名穷得像叫花子的学子,他自然也是很清楚,而且也明白,想要这吴同知老实听话,那就要从这里下手。
“现在每年拨给官学的银子是多少?怎么把人都饿成这样了。”楚夏装不知道的问,就那几斤米换成的银子,还不够他吃个早饭。
吴同知为难的说:“禀大人,全部开支一年只有二十两,实在是用钱的地方太多,已经支不出钱给官学了。”
师爷不在跟前,楚夏对这种小银子很陌生,但总不能说自己不知道,就似是而非得笑道:“你觉得一年多少银子,可以让官学像其它州那样,学子吃饱穿暖,先生可养家糊口能安心的教学和学习。”
“大人。不用和好的比,只要能够维持下来,一年四百两银子就足够先生和学子的吃穿用度,笔墨纸张不缺。”吴同知不知道算过多少回了,把能省的地方都省了,只要有这些银子,虽然富不起来,最少能吃饱外加一个月吃两回肉了。
四百两银子?
楚夏记得一般的小官学有个十来位先生,学子的数量还不算,这点银子就够喝点粥,连干饭都得吃不起。
于是他手一挥,直接说道:“行了,一年给官学一千二百两银子,给大家吃点好的。省得当了官眼界低,被那繁华一下迷了眼,就变成贪官了。”
本来州府中的大小官员都瞧着他,想看看这吴同知得罪了知州大人,搞不好晚宴都不让去了。却没想到,直接便给那破官学要到了一千二百两银子。
众人都惊呆了,这是直接多了八百两银子,别说是餐餐吃肉,都可以去风月场所走几趟了!
如滚烫的油锅中滴进了一水,顿时炸开了锅,所有官员都围了上来,“大人,我们应捕的兵器都已经破修,需要换新的了。”
“大人!桃花桥早就要修缮了,一直没有银子!”
“大人,守城卫所说要是再不给银子,就要不管城中治安了,这个事关紧急啊!”
“大人”
楚夏被他们围了起来,感觉好像掉进了狼窝之中,有种穷凶极恶的感觉。
吴同知刚得了一千二百两给官学,一看大家都扑了上来,就怕州府中的那点银子不够花,就扣掉了无关紧要的官学。他赶快挡在楚夏面前,大声喝道:“你们要做什么,大家都是读过圣贤书的人,现在这样成何体统!”
“有事都好商量,全围过来做什么,大人又不是明天就走了!”
被他这么一骂,大家这才发现失态了,赶快缓了缓情绪陪笑道:“吴同知说的对,大人风尘仆仆的来上任,这茶水都还没喝上一杯,就要忙公务也是我们的不对。”
有银子就是好,楚夏笑了笑说:“大家不用担心,州里缺少银子的地方,现在我做了知州,当然会去想办法解决。大家共同努力,让洪州成为富饶的鱼米之地,税收多了治安又好,各位也能升官为国效力啊!”
众官员此时只觉得新来的知州大人真是万般好,不愧是从京城来的人,做事如此有魄力。没有哪个官员上任就敢夸下海口要办和钱有关的事,纨绔不知天高地厚的这一点,还真是非常的厉害。
庄柔冷眼瞧着这些兴高采烈的官员,正想着这里又没什么贤王,能让他去敲诈这么多银子,楚夏便拍着她的肩膀说道:“银子的事,就由这位庄典史去处理。大家放心,我在豆湖县上任期间,她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便赚到了两万两银子,所以大家的事都是小事。”
“啊!”大家全看向了庄柔,没想到这个看起来还以为是宠着玩的女应捕,竟然有这么大的能耐。
庄柔目瞪口呆的看着楚夏,谁要给他赚银子了,这么大个州县,又不是豆湖县芝麻大点的地方,全是财大气粗的人物,随便弄几个权贵过来就行了。
瞧瞧这码头乱成什么样,连浸猪笼都做得出来,还指望着一次就几万几千两的收啊?
她刚想回绝,就见许通判怒气冲冲的从大堂中跑出来,来到楚夏面前一抱手便说道:“大人,我觉得如此审案不妥,那许家人就算乱用私刑,也是因为此地上百年来的风俗。念在他们是粗人不知礼也是初犯,还请大人饶他们一回。”
楚夏瞅了瞅庄柔,用口型说了两个字,银子。
庄柔翻了个白眼,根本没去理会他,那一千两罚不出来,到时候也是他自己掏腰包。对于一个郡王来说,这点银子算不了什么。
她不想管这事,其它人却不这么想,这关系的不是一餐晚宴,而是那些知州大人答应下来的事。众官员便七嘴八舌得说起许通判来,还有人过来以劝慰为名,勾着许通判的胳膊肘就往旁边拉。
“许通判,知州大人可都是为了大家好,再说法不容情,只是罚个银子又不是拉去砍头,你也太大惊小怪了。”
“对呀,不能因为是同宗,许通判你就这样护短。”
“许大人你别管这事了,今晚大人设宴,咱们一醉方休,管那些犯了事的人干嘛。”
许通判一头雾水,这才一个多时辰,怎么大家全都向着新来的知州了?难道是自己在大堂上时,这里发生了什么事吗?
这时有他手下的捕头使劲把他拖到远处,边拖边把事情给他说了说,可别叫自家的头吃了亏。
“一千二百两给那没用的破官学?”许通判听得两眼放光,他管的事中光水利一项,就快要了他的老命了,没银子什么事都做不好。
转念一想,反正以前也帮许家做了不少事,现在大不了就说是知州大人在压他,这样把屎盆子推出去便行了,得罪人的又不是自己。等弄不到银子时,再给个难堪也行,现在先瞧瞧他的本事。
于是,许通判便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后悔的说道:“原来大人是有这样的用意,小人见识不知差点误了事,还请大人见谅。”
“好说,以后大家一同进退。”楚夏一啪扇子笑道,便在众人的拥护之下往他在州府的下榻之地走去。
瞧着这一大群跟在他身后,很是欢喜的洪州大小官员,庄柔摇了摇头,只觉得他们太可怜了。这好好的当个不会办事的官,还能混吃等死的赖到告老回乡。
现在可好了,要不了几天就得担心自己的脑袋,什么时候就因为知州大人的乱来而掉了。
第113章 财大气粗
许同知出去一趟就叛变了,许田富没能等到他回来,反而只是被史藏瞅一眼,就吓得全身发抖都快尿出来了。
刚才大声嚷嚷时,史藏进来就给他的胳膊下掉,从护腕中抽出一根一指多长的细针,按住他的头就直接把针顺着眼角就给扎了进去。
只有轻微的疼痛,眼睛也没有瞎,但那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吓得许田富就是一声惨叫。
“这叫**针,顺着眼睛扎入脑中,轻轻搅动几下,你就会变成一个傻子。对于不听话的人,就是用这个废掉他,傻子自然就说什么听什么了。”史藏阴冷的说道,大堂上连气都没人敢出,全部人都盯着他,好像看到鬼从地府中爬出来一般。
为了保命不受苦,许田富忍着肉痛答应去凑银子,这钱他当然不会自己掏,会找借口说是为了保护族人,才同意交出一千两。所以这银子,就得由大家凑才行。
史藏收了针,便叫上十几名衙役亲自护送许家人回去,顺便把银子收回来。晚上大人就要设宴,银子必须马上拿到,师爷更是在路过看中的酒楼时便分开,让史藏去收银子,他则直接往酒楼中去包场了。
庄柔跟在楚夏身后绕州府半天了,这里确实很大,知州就住在内衙之中,还怕带的妻妾和下人多,还弄了个三进院。马德正拍马屁的工夫很好,院子被打理的不错。
楚夏对此很满意,不像豆湖县整个县衙小得可怜,大家都没住在里面。而洪州府却是正经的衙门,所有官员全部住在其中,地盘也是大得吓人。
办公的廨署和正堂在前面,内衙便是大家所居住的地方,除了高墙隔出来的一个个二进的院子给官员和幕僚师爷居住,衙役和吏员也在此,只不过是在廨署和内衙的夹院中。
内衙之中已经被马德正翻新,但吏员和衙役们的夹院却还是老样子,大家住的都很差,每间住了个三四人,十天半个月的才能回次家。
做为新上任的知州,楚夏走到此处时,看着那破旧人挤人的吏员屋子,觉得还有不少的空地,干嘛全挤在一起。成亲的那种更是连家都不能回,这小孩生出来都不知是替谁养,有长辈而不得尽孝,实在是不像话。
于是,他手一挥,便要求给吏员们再加盖屋子,大的院子置办多些屋子,让独自一人的书吏住进去,同用一个院子。而其它有家室拖儿带老的,便一家一户小院子。
要求也不高,除了两间厢房带个小厨房,再多个能走两步晒衣服的院子足够了。
吏员便一大群的跟在后面,本来对于住了多少年的破房子早就不抱什么希望,现在一听新上任的知州大人竟然还关心他们的住所,有家的还能有小院子把全家接来,顿时激动得不行。
不止可以一家团聚,还能省下一笔数目不小的租房钱,大人简直就是上天送来的好人啊!
对于甩着手不用管赚银子的楚夏,他的爱好便是花钱,衙役他们怎么能住得烂,不然就是丢了他的脸了。这些破房子半点也不配他这样贵气的人,全部重建大修绝对要好才行!
楚夏只在衙署中转了一圈,便拉拢了全衙的人,不管他当官办事如何,只要肯给大家谋福便是个好上司。
就算讨厌他,也不能讨厌新屋子嘛,谁喜欢三四个臭男人挤在会漏水的小房子中,藏个私房钱或是晚上想点灯看会书都不行。
环视地盘这件事,就和狗抢地盘要一路尿着占味般,楚夏花了近二个时辰才走完,然后便趴在自己府署的内院书房的八仙榻上起不来了。
“那边的丫头,给我捏捏腿,快走死我了。”他趴在床上喊道,早知道应该弄个椅轿让人抬着走,怎么就蠢成这样,还以为一个破州府没多大。
想到自己以前去大理寺游荡,只走了一点点地方,完全没想到加上吏员和衙役们,一个州府竟然有如此大。
而这洪州府里面同知和通判各两人也太少了,通判那边暂时多了个庄典史,只要再来个州同知就行,他觉得直接往京里要个人更好。
“怎么还没给本王捏腿,没人吗?”楚夏趴半天了,觉得双腿胀痛却没人来按一下,便气呼呼的转过头,明明刚才进来时从京城来的丫环还在呢。
这一回头,眼前就出现一片暗红色夹黑色的衣物,庄柔站在榻边居高临下的看着他,脸上表情非常的难看,阴得快滴水了。而房门大关,人不知什么时候全被她赶了出去,这是要说悄悄话啊。
楚夏撑起身体翻了个身,往榻上一靠就说道:“瞧你那张脸,好像谁欠你几百万两银子没还似的。小姑娘家家的别这样,可是会变成老姑婆哦,如果有事想对我说,就帮我边捏腿边说。”
庄柔打量着他的腿,慢悠悠的说道:“大人,我看你以后在洪州府中出入还是坐个软轿,四个杂役抬着就行了。”
没想到她难得有一次和自己的想法相同,楚夏便欢喜的说:“我也是这个意思,所以别站在那发呆呀,帮我捏一下。京城里我常请来的按摩师傅不肯跟我来洪州,我还得在这里找个手法好的才行,可别人我也用不习惯呀。”
“大人这双腿看样子是没用了,不用就这样直接打断,那样出门不管是抬还是背,就算是抱也没人会说闲话。随时都可以不顾礼节的躺下来,无比的潇洒自在啊。”庄柔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腿肉,诚恳的提意道。
楚夏只觉得小腿被她捏得酸痛,哎呀呀的叫着一下就把腿缩了回来,抱着膝没好气的骂道:“叫你捏一下而已,你就想把我的腿打断,我可是给你升职当了典史,不报恩就算了还负义!”
庄柔哼了声,“什么破典史,你当我傻啊,州府之中又没这个职位,说到底只是你的跟班。还让我给你们去找银子,瞧你那口开的,这里也重修那也拨银子。嘴皮上下一开就千两银子扔出去,你当银子是河水冲来的呀?”
“我这也是为了拉拢他们呀,除了给钱买人心,其它的手段我都不会。”楚夏理直气壮得说,“我被调到这破地方,都是你惹事害的,所以银子就交给你去办了。”
竟然怪到自己头上来了?
庄柔翻了个白眼便应道:“那就涨税,未满十八岁就出嫁的女子,夫家都要交养媳税,这样应该可以收一大笔来应急。只要出嫁时没满十八,就算现在已经八十岁了,也得补交税银。”
楚夏莫名其妙的看着她,“你这是嫁不出去,整天被人在后面议论后想出来的报仇手段?做人要厚道点,还想叫八十岁古稀老人补交出嫁的税,真亏你想得出来。”
他在那叨唠了半天,却没人接话,再抬头就见庄柔一直仰着头满脸不屑的表情,纯粹就是来寻麻烦的。
“行,我和你说正经事。”楚夏咳了一声,一副胸有成竹的说,“让你去找银子是给你权力,大家都指着你吃饭,这样有人对你不满之时,就会有其它等钱用的人护着你。如此一来,就更加的方便你行事,在这洪州府之中横行霸道了。”
庄柔不解的问道:“为什么别人要对我不满?”
“”楚夏沉默了好一会,才幽幽的讲道,“我想大概要不了几天,你是个灾星的事就会传过来,那时所有人都会对你避而远之。”
“现在让你找银子,就是控制了整个洪州府,谁想干点什么事都得靠你去赚银子,谁还敢得罪你啊。我可都是为了你好,别狗咬吕洞宾不知好人心。”
虽然他说的很有道理,但银子要是这么好赚,谁都可以去赚了。庄柔啪得一巴掌就拍在了他的大腿上,瞬间就让楚夏觉得整条腿都麻了,而且还被她突然打下来给吓到。
“我可是你的大人,竟然敢对我动手,还打得这么重!”楚夏使劲用手揉着发麻的腿,很委屈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