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秋荷不依不饶:“今日我就非要这个不可!你怎么着也得想办法给我拿一个!”
正僵持不下之际,雅间的门被轻轻推开,少女轻灵的声音缓缓传来:“掌柜的,我来拿我的胭脂。”
听闻这熟悉无比的声音,柳秋荷震惊地转过头,一道娇小的身影缓缓映入眼帘,果然是唐映枫!
柳秋荷方才只是胡搅蛮缠,现在却真生了气:“那胭脂是你买走的?!”
唐映枫努了努嘴:“不行吗?”
柳秋荷轻哼了一声刻薄道:“你抹过胭脂吗?”
掌柜的尴尬无比,这两个小祖宗怎么碰到一起了……一个混世魔王,一个娇蛮任性,京城出了名的死对头。
唐映枫没搭理她,走过去接过掌柜的递来的胭脂盒慢条斯理地打开。
胭脂细腻嫣红,带着一股非常清雅的花香,唐映枫轻嗅了下:“难怪众人趋之若鹜……果然不错……”
柳秋荷忍不住凑过去看了两眼,哼道:“不就一破胭脂吗?也就你稀罕,”
说完,气呼呼地朝外走。
唐映枫斜倚在柜台边,看着柳秋荷的背影:“让给你,也不要?”
两人从小斗智斗勇这么多年,她能不知道唐映枫,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心思呢。她只不过多提了几句何生的名讳,便被唐映枫瞧去了心思,时不时跟何公子跑出去打猎,多讨厌一人啊,能好心把胭脂让给自己?
少女抬起的脚步缓缓停下,转过来狐疑地打量着唐映枫不怀好意的眼神:“你装的什么心思呢?”
唐映枫笑着走过去,摊开柳秋荷的手,将胭脂盒慢慢放在少女掌心:“帮我办件事儿,这玩意儿就归你……何公子也归你。”
柳秋荷脸一红,捏着胭脂盒半晌,抬眸看着唐映枫:“当真?”
第十六章 暗潮汹涌
跟柳秋荷这个小丫头片子的恩怨要从五岁的时候讲起了,唐映枫从小就备受同龄女子嫉妒,但因为身份高贵,敢明面上跟她叫板的人并不多,柳秋荷就是其中一个。
小时候每次宴会,但凡唐映枫想要什么,她一定要抢过去,一开始还念着唐映枫还念着她年纪比自己小一岁让着,到后来完全不让。唐映枫力气比别人大许多,有一次,柳秋荷抢了赵怀亦送给她的一个什么小玩意儿,唐映枫伸手抢过,随手一推柳秋荷就摔了一个屁股蹲,摔脏崭新的衣裙,两人从此结怨,见面必掐。
不过柳秋荷心眼并不坏,上一世她被外界传闻地骄横跋扈粗野无礼时,柳秋荷还帮着辩解了几句。
不过,她还是一如既往地难缠……
回府时已经是傍晚,唐映枫走近自己的小院儿之后,食指曲在唇边,吹了一个口哨。
头巾裹面的暗卫悄无声息地潜入,为了保护她的安全,父亲安排了暗卫从她出生便保护着她,只不过嫁给赵怀亦之后,便消失了。
唐映枫轻声道:“从今晚起,盯着从江南来的所有马车。你知道我要找的人。”
暗卫悄无声息地点头。
暗卫埋着头,只露出一双漆黑的眼睛,唐映枫抬起头看他:“你跟了我十几年,我才是你的主子,我安排你做的事情,不能告诉任何人。”
七岁生日那年,父亲跟她说过这个暗卫的存在,只不过她鲜少用过。不知其性别,也不知其容貌。
自己的暗卫是父亲亲手培养的,但京城许多达官贵人的暗卫都是雇佣的……唐映枫看着暗卫的背影,眼珠子转了几下。
那操纵这个暗卫组织的人……岂不是掌握了成安国无数不为人知的机密?
唐映枫暗暗心惊,接过白杏递来的信。
上一世,高芷珍抱病未去百花宴,让薛明露狠狠出了风头,这一世……
唐映枫将纸条捏在手心里,抬眸看着墙外,你也会好好风光的。
—
蔷薇雨露,在屋檐下分外妖娆。女子站在江南的蒙蒙雨雾中,轻轻摘下花朵别在耳畔。
察觉到自己出神,赵怀亦收回眼眸看着面前的书:“县主还是没出门吗?”
“昨日未见有马车离开卫国公府。”
赵怀亦翻了一页书:“枫儿她未必坐马车出门。”
新换的侍卫头脑笨拙,便是总是不达意,但胜在忠诚。
振云埋头道:“是属下失职,再立刻派人去查。”
“不必……”赵怀亦摇了摇头,“外界传闻如何?”
振云道:“今日已经鲜少有人提起此事。”
赵怀亦合上书:“今日我出宫一趟,你们都不必跟来。”
书册被放到书桌右上角,他以往的功课,父皇都会批阅,近几日却少了。倒是听说,四弟和六弟这些日子常常往养心殿跑。
他伸手拿出以前的册子翻了翻,然后丢在一旁,站起身朝外走去。
匆忙的脚步声渐行渐近,赵怀亦抬眸就对上贵妃有些惊慌的眼眸:"……母妃现在不是应该在太后宫里吗?”
贵妃似是真的有些着急,她埋着急匆匆的碎步走到赵怀亦身边,握住赵怀亦的手:“今日在太后宫里,我听闻卫国公要回京!”
“告诉我!”贵妃声音放缓,语气却加重了许多,“他只是回京述职?”
两阳境内随意暂时停火,但谁都无法保证敌军不会伺机反扑,卫国公从未在局势尚未明晰之时回过京。
赵怀亦看着贵妃,道:“大将军,可能是听闻了那件事。”
贵妃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身后的宫女赶紧扶着贵妃坐下,她坐在软塌上还未吸足一口气,便缓下神来,缓缓说道:“唐映枫马上及笄,就算不是许给你,也定会许给其他皇子。”
她抬起水波粼粼的眼眸,天然带了一股柔弱,赵怀亦想,这应该就是父皇疼爱母妃的原因吧。可他跟父皇都知道,母妃并非外表看上去那般柔善,夺嫡之争暗潮汹涌……这些后宫妃子们的手脚,父皇难得真就一无所知?
赵怀亦端起一杯茶放到贵妃面前:“若大将军想退婚,母妃切忌心急,都交由陛下定夺。”
他之前势头太猛,此举也许并非坏事。
只是,枫儿的反应……
赵怀亦起身:“母妃,我去国公府一趟。”
出宫的路会经过瑶华宫,宫内的路大都宽敞平坦,红墙绿瓦衬着,便分外肃穆且不近人情。
赵云怜挺直地跪在瑶华宫门口,吓得途径的宫女太监们都躲着走。
淑妃脾气古怪,但也从未让七弟在宫门口跪着,赵怀亦多看一眼,正准备收回眼眸,赵云怜却忽然抬眸看了过来。
瑶华宫外茂密的树荫下,他深邃明晰的轮廓半明半暗,剑眉星目,赵怀亦惊人地发现,他竟是几个皇子中,最像父皇的一个。
瑶华宫的一个老嬷嬷跑出来将赵云怜扶起走入了宫内,赵怀亦皱了皱眉,忍住那一瞬间翻涌地……如同被比自己更强大猎手盯上的恐惧感。
察觉到自己方才的情绪,赵怀亦轻蔑地收回了眼。
穿过丛丛愈发浓郁的斑竹林,赵云怜挺身站在淑妃寝宫门口,不发一语。
瑶华宫比别的宫要潮湿些,淑妃不知何时已经起身站在寝宫门口,隔着五步的距离静静地看着赵怀亦。
清冽的檀香味被稀释在潮湿的水汽里,淑妃半晌之后开口:“把你方才说过的话,再说一遍。”
一直背脊挺拔的少年抬起清润通透的眼眸看着她:“那个位置,儿臣也想争一争。”
*
水路之后又在马车上颠簸了几日,薛明露都快要习惯这不停抖动的感觉,马车走过了僻静的郊野,周遭缓缓人声渐瞒,她掀开车帘往外觑着。
房屋鳞次栉比,店铺沿街,人们行色匆匆。
前行的马车忽然停下,薛明露轻声问:'“怎么了?”
车夫抱怨道:“说今日这条路过不得马车,得走上阳街那边儿绕。真是……”
薛明露柔声道:“无妨,我也多看看这京城的风光。”
…
卫国公府坐落在上阳街,离繁华的街区较远,途径的人并不多,赵怀亦等着管家第三次出来通报,仍旧不恼地带着轻笑站在门口。
那日发生的事情太荒诞,不论出于哪一方面,他都应该给唐映枫一个解释。再者,国公大人不日回京,他必须得把这表面功夫做好……
一想到那天唐映枫看向自己的眼神,赵怀亦便忍不住蹙起眉。
上阳街的府邸与那些街道的明显不一样,方才经过的街道,大多都是普通的木门,上阳街的府邸却是高大的朱漆大门,上挂描金的门匾。
薛明露掀开车帘眨也不眨地看着车外,恍然间见到一抹无比熟悉的、魂牵梦萦的身影。
男子穿着月白锦袍,上面用蓝色四线绘了山水画,朱漆大门高大而又压迫,他站在门口,却丝毫不显得渺小。
薛明露眼睛缓缓睁大:“停下!”
她掀开车帘,将头探出来,在这异地他乡,竟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称呼,嘴唇翕动片刻,竟是一个字儿音也没发出。
车夫等了一会,问道:“姑娘有何事?”
不知是不是车夫的声音传过去,赵怀亦竟应声回过头,四目相对的那一刻,薛明露只觉得心脏都跳到了嗓子眼儿,她嘴唇微张,用自己才能听清的声音呢喃道:“怀亦……”
“三皇子!”管家深吸了一口气,停在赵怀亦身边,竟是没想到自己小姐无法无天到敢让三皇子吃闭门羹,“小姐让您进去。”
赵怀亦淡淡地收回眼神,点了点头,随管家走了进去。
薛明露嘴角的笑意还没来得及扬起便将僵硬地脸上,她缓缓坐好,抬眸看着门匾上的几个大字。
“卫国公府”
车夫:“姑娘,可以走了吗?”
薛明露指尖掐地泛白,缓缓放下车帘:“……麻烦师傅了。”
卫国公府并不大,后院除了花圃和一处凉亭,便是大片练武的地方。
唐映枫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拉上弦,闭上一只眼睛,对准朝自己走近的赵怀亦。
她微微一松手,箭矢破风而出,擦着赵怀亦的脸庞而过,直接切开了几丝头发。
管家吓得脸都白了,惊讶地看着唐映枫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这般任性不计后果的唐映枫却是赵怀亦无比熟悉的。
赵怀亦却挑唇一笑,朝唐映枫走去:“生气了?”
唐映枫轻哼了一声:“三哥哥害得我丢脸到这些日子门都不敢出,枫儿还不能生气吗?”
赵怀亦理所应当地点点头:“当然应该。”
唐映枫瞥了瞥嘴没说话,又捏起一支箭快速上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