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立马问：“是什么官职？你如今是正四品御前承旨，往上升是京官还是外官？”
这让崔玉衡沉吟了一下，“外放，按察使司按察使。”
大雍朝仿大齐刺史制设立，主要任务是赴各道巡察，考核吏治，主管一个州范围的刑名之事，隶属于总督、巡抚，为正三品官。
崔玉衡还有点歉意，“我这一去，至少也要三年，但你知道，皇上安排我去，也是信任我。”
毕竟妻子刚娶回来，他就要外放，夫妻二人相处时日太短。
张嫣拉了拉他的袖子，“去哪儿？”
“直隶。”
她立马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很远呢，原来只是在直隶，直隶离京城可不远，随时都可以回来。
“那还好啊。”
但是新婚夫妻一分开，感情就容易变淡，她得想个法子跟着去，否则，她还没出手，崔大夫人肯定就送些通房侍妾在任上伺候，这其中，只要有作妖的，就都不好过，再说了，崔玉衡这样好的人，她才不想让给旁人呢。
见她发呆，崔玉衡问：“是啊，有空我都会回来看你的。”
张嫣托腮看着他，“我可不是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年，你要是回来的少了，试试看？反正我再嫁也不是不可能。”
啊？
**
元宵节，崔家在游廊上挂了不少灯，崔家女眷们都聚在一起吃汤圆，难得家里一些人句句，把陆先生也叫了过来。
顺便崔大夫人把二位表姑娘喊了过来，这二位是昨儿才接进府中的，连张嫣都没见过。
三奶奶正虚虚的应着旁边的人，四奶奶目光已经射向门口了，至于二奶奶是不怎么担心的，五奶奶六奶奶是贤惠人，这二人不大在乎这些，即便这二位表妹貌若天仙，也毫不影响。
很快，这二位姑娘走了进来，走在前头的是个头稍微高点的姑娘，她身材苗条，很符合当世人的审美，腰背挺的很直，颈线优美，鹅蛋脸儿，巴掌脸蛋，一双大大的水眸顾盼生辉，抿唇一笑，露出一对梨涡。
四奶奶立马把身板坐直了，张嫣暗自觉得好笑。
都说四爷是个妻管严，但要是真的拿捏的这么死，她还能见个稍微有点姿色的女人就这么紧张。
崔大夫人不免介绍道：“这是你五姑太太的女儿慧真，这位是你们表姑太太的女儿颜凝珠。”
五姑太太虽说是崔家女儿，但是庶房所出，而颜凝珠的母亲虽然只是表姑太太，但是她母亲却是大老爷嫡亲的表妹，也就是老姑太太的女儿，虽然后来老姑太太过世后，家族衰败，但这二人比起来半斤八两，但没有谁更高贵些。
于慧真生的俏丽可爱，虽然才十三岁，就已经有了青年女子的模样，且性子动静皆宜，而颜凝珠只有十岁，脸上婴儿肥都没有去掉，大家看的小的那位，明显都松了一口气。
婆婆介绍了，张嫣也跟着捧场，“这位是大家陆先生，你们日后便跟着陆大家学学问，在园子里住着，若是有什么想吃的想喝的玩的，都与我说便是。”
她一说完，崔大夫人满意的很，立马道：“这是你们衡大哥哥的媳妇，你们跟着叫大嫂便是。”
于慧真立马甜甜的喊了一声“大嫂”。
张嫣笑道：“快别多礼，日后大家有的是相处的时间，以后日子长了，你们也就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了。”
她刚说完，就看于慧真轻轻推了颜凝珠一把，颜凝珠也讷讷的叫了一声“大嫂”。
这俩姑娘，一个外向一个内向倒是多有不同。
当然，这对于元宵节来说只是个小插曲，张嫣心里还惦记着崔玉衡的事情，也没那么多心情吃。
如果说二人是真的夫妻感情深，那她能够放手，也敢大胆放手，偏偏俩人相处还没一个月就分开，日后变数太大了。
但是她出手是很大方的，二位表姑娘进府，她给的赏赐都压过了赵盈，应该说连赵盈以为她上次那么抠搜，应该舍不得的，却未曾想到她出手这般大方。
对于一切该拿出手的东西，张嫣从来不会吝啬。
于慧真悄悄的和颜凝珠道：“颜妹妹，你瞧，还是大表嫂出手大方，不愧是大奶奶。”
颜凝珠又是一脸懵然的样子，她真的不懂这些，母亲还在世的时候，常年病歪歪的，父亲再娶，她跟着祖母过活，祖母年迈，只管着弟弟，对她也是疏于管教，还是走亲戚的崔老夫人看不下去了，才接了她过来。
父亲听闻可以攀附崔家，忙不迭送了她过来。
再看看于慧真，她比自己还惨，被当地上峰的儿子看上，小地方，总是惹不起这些地头蛇，甚至防不胜防，她爹娘也不想因为她在外混不下去，故而求了崔老夫人。
她有些依赖这位和她昨儿一起住的表姐，虽然懵然不知道说些什么，但还是附和，“是啊。”
大奶奶生的如春日般明媚多姿，听闻她母亲是郡主，外祖母便是十分有名的颜宁大长公主，这样的人是于慧真羡慕的对象，她想若自己是这样的身份，也不会被别人欺负了，父亲在六品上待了许多年，早就想升迁，不敢多有得罪上峰。
上峰三十已经死了两个老婆，显然并非是一门好亲事，遂有母亲求助娘家，赖于崔老夫人菩萨心肠，这才有她在这里。
崔家的一切都让她看花了眼，她想，若是能一辈子留在这里该多好呀！
这两位姑娘表现出来的一切都让陆先生看在眼里，如何对待她们，她心里也有数了。
而张嫣这边，不知道是不是汤圆吃多了，总有点胀气，此时崔玉衡还未回来，他是皇帝近臣，事情多的很呢，调令下来还得要交接，多的可不是一件两件。
“走，出去外边走几步，不舒服的很。”
魏紫却小声道：“大奶奶，外边风跟刀子似的，您本来肚子不舒服，若是出去走一趟，风若是灌进肚子里了，恐怕更难受呢。”
“也是，那我就不出去了。”
但很快不出去也不行了，因为三奶奶晚上忽然气若游丝，大夫人让她代她过去看看，丽娘说的着急，张嫣忙披上大氅过去。
一路上丽娘也是感叹：“奴婢还记得三奶奶进门时的样子呢，爽利利的又带着小女儿态，对下人恩威并施，多好的一个人啊。”
若不是这么好，四房也不会为了娶这个儿媳妇不放了。
张嫣感叹：“虽然和她相处不多，但还是觉得她为人厚道。”
好人不长命，祸害留千年。
她们赶到三奶奶院子里的时候，发现一青年男子正站在那儿，看模样，和崔玉衡倒有几分相似，他眸子如死灰一般，直直的站在院子里。
丽娘忙过去请安，“三爷，您回来了。”
原来他就是崔家三爷，张嫣对他颇有微词，人是你娶的，娶来却这般冷待，简直就不是人。
你要心里有人可以不娶啊，其实不娶又能如何呢？像崔玉衡这么多年不娶，也没人怎么样他啊！
进门的时候，仆人正在低声啜泣，三奶奶恋恋不舍的摸着庆哥儿的脸蛋。
张嫣呵斥道：“你们哭什么？三奶奶还好好的在这儿了。”说完，又走到床边，看着三奶奶，“你好好的，府里的大夫医术好的多得很，你放心，肯定会治好你的，不要丧气。”
三奶奶却似解脱了一般，微笑着摇头，伸出手来拉着她的手，张嫣能察觉到她的手瘦如嶙峋，她紧紧的握住。
“大嫂，不要伤心，是我自己阳寿已尽，怪不得旁人。我唯一放心不下的便是庆哥儿，我的嫁妆，咳咳，交一半给我的娘家人，是我无福气，不能再承欢膝下了，还有另一半，请大嫂做个见证，等庆哥儿成婚时，让婆母夫君给她。”
十一娘也忍不住喊了声“嫂子”。
三奶奶是十一娘嫡亲的嫂子，她“唉”了一声，又苦笑：“听说妹妹结了门好亲事，我的，咳咳，我的添妆都准备好了，只可惜……只可惜……”
大家见她气若游丝，都不再让她说话了，紧接着其他房的妯娌们都来了，张嫣拉着庆哥儿的手，指着他道：“日后不能忘记你母亲，她为了你可是殚精竭虑。”
三奶奶同谁都厚道友善，就是想为儿子结个善缘，也许日后人家看到这个份上，会对她的儿子更好。
正说着，三奶奶便一动不动了。
……
只因三奶奶公婆都在外任，她的丧事便由崔大夫人办，崔大夫人有意推儿媳妇出头，况且，她到底是长辈，平辈操办倒是更恰当，张嫣便接了下来。
而崔玉衡那边下了明旨，升他为三品直隶按察使，他那边也需要张嫣替他准备仪程。
三奶奶娘家人都在江南，要赶过来，估计也还要一个多月，现在的丧礼筹备都要做好，但也不是那么急，还是先安排崔玉衡好。
她默不作声的让下人替他收拾，崔玉衡从门口进来，往里屋探了探，“怎么只收拾我的，你的不收了？”
啊？
张嫣疑惑，“不是你自己去吗？”
昨儿婆婆只说让她替崔玉衡收拾，可没说让她去啊。
“不是啊，你肯定要陪我去啊。”
“那昨儿娘还暗示我跟你安排人过去伺候你呢。”
崔玉衡连忙摆手，“不敢，不敢，除了你，谁都不敢，哎呀，求求你，就陪我去吧。”他可真被上次张嫣的言论吓到了，要是他真的远在别处，不能守着妻子，她出去找别的男人可怎么办？
这还哪敢不让她去啊。
第41章 惯夫如害夫（三更） 惯夫如……
崔玉衡是这么跟崔大夫人说的, “现如今家中有您撑着，张氏和我成婚不过月余，若留她在家, 我怕不放心。”
“什么不放心？”崔大夫人还不懂了, 这有什么不放心的。
“您说呢？她虽说是个本分人，可喜欢她的人还真不少, 再有, 娘，我都这么大了，还没个孩子，我同侪人人看到我都问这个，不知道的人, 还以为我有问题呢！”
“谁让你自己不成婚的呀。”提起这个崔大夫人就生气, 他不成婚难不成是自己逼的吗？什么大家闺秀，不知道介绍了凡几不是他自己不同意的吗？
崔玉衡“嘿嘿”一笑, “现在不成婚了吗？”
崔大夫人想了想, “舟车劳顿，也不知道你媳妇儿肯不肯。”
当着崔大夫人的面，张嫣一概说自己不想去, “我为长房长媳, 若我也去了家中该如何？夫君也说过让我好好侍奉公婆呢。”
很好，看来是儿子自己的主意了, 她虽然平日处世铁面无私，但是私心还是很偏疼儿子的，所以只好硬着头皮道：“你们才新婚不久，我看你跟着他去直隶，反正离的也近, 有什么事情回来的也快。”
从直隶到京师，不过三天就到了，其实是很近的。
张嫣面上“勉为其难”的答应了，她只好道：“好，娘的话我都听。”
若是她自己想去，婆婆未必会放入，但若是她不想去，而是崔玉衡让她去的，那就不同了。
这是崔玉衡和她商量之后的主意，看来她这位夫君极其擅长揣摩人的心理，这样也好，婆媳矛盾能减少就减少也是一段好事。
但是走之前，她还是道：“三弟妹的丧仪我办理完再走吧，哎，想想她也是不容易。”
婆媳二人提起她都有点唏嘘，但崔大夫人知道儿媳妇要替儿子准备仪程，也就不让她在这里耽搁功夫了，恰好出来的时候，张嫣碰到了陆先生，她笑着行完礼就走了。
陆先生也是有事找姐姐，三奶奶曾经拜托她画过一幅她的小像，但还没来得及画完，三奶奶就过世了，她想继续完成了送给庆哥儿做的念想。
崔大夫人听了，当然说好，“庆哥儿是个乖孩子，你也知道，老三现在做出这等深情的模样，不知道是真的伤心，还是做的别人看的。这小像我让玉衡媳妇给孩子吧，她这几天跑三房办丧事，同他们接触的时日多些。”
“那也成。”陆先生只要交给一个人就成了，她原本守寡，三房在办丧事，人来人往的也怕被人冲撞，她又是个爱清静的性子，这样也好。
崔大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这些日子家里事情多，玉衡和她媳妇要去直隶，老夫人因为三奶奶去了，也伤心了一场，我还得去侍疾。你在那里也清静，若是有想要的东西，只管打发人来找丽娘便是。”
陆先生却不可思议，“家中这般纷乱，张氏作为长房长媳不留下来，怎么还要跟玉衡走？”
她发誓，她不是真的针对张氏，而是张氏表现出来的样子，做宗妇是完全不合格的。如果你张嫣不是宗妇，你想折腾你自己的小家都成，偏生你是宗妇，你应该为宗族之事忙碌，哪有儿媳妇跟着儿子去任上享福，长辈反而留下来侍疾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