苍凉的老林中惊声迭起,险象环生。
守在暗处就等着一声‘护驾’令下的三皇子拉开了弓,阴狠地冷笑道:“太子惊了马,本王救驾是为射死那孽畜。”
万一乱箭不小心射死了太子,那太子殿下就只能自认倒霉,怨不得任何人了。
萧知珩的气息急促而紊乱,他的手死死地拉住缰绳,惊马失控,随时可能令他一头撞死,或是酿成大祸。他几乎用尽了全力控制方向,手心终于磨出了血。
他知道有人在暗处等着,暗敌在等,他也在等,越是危险越要等。所以他等到第二支暗箭的时候,就锁定了一个大致的方向。
萧知珩摸出藏在袖口的软刀刺了马脖子,强行将疯马掰回,换了方向。
软刀刺入皮肉而下,疯马吃痛,顾不得闻什么致疯迷药,仰声长嘶,脚下却快如雷擎,照着萧知珩所控制的方向奔袭而去——
三皇子怎么也没有想到,萧知珩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秧子居然控制住了惊马,还将马引到了他的藏身之地!
他反应过来时,想躲开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萧知珩那个废物在疯马撞死之前忽然摔下在地,失控了的惊马的铁蹄就落到了他的身上!
三皇子被撞倒,感觉自己右腿要被踩断的时候,面色顿时发青,痛得差点当场昏死过去!
三皇子痛声,“去他娘的狗太子萧……知珩!”
萧知珩当然是听不到谁骂他的话,他从马上摔下的时候,就抽空了所有的力气,五感空白。
深林中惊叫声、怒骂声不断,宣帝暴怒,连连斩了好几匹惊马,现场乱成了一锅粥。
叶葶敷了一天的眼睛,一直觉得自己眼皮跳得厉害,是要跳灾,结果这灾还真的来了。
不多时,有人惊慌失措地进来。
“良媛不好了,围场出事了!太子的马无故受惊冲撞了陛下,太子摔下马,牵连三皇子重伤!”
叶葶一下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妈的果然是跳灾!
她惊忙抓住来人问:“太子殿下的马怎么会受惊?人呢?殿下人呢?!”
“御医在诊治呢。”
“严重吗?”
“奴婢……奴婢不知。应该没有大碍,听说伤得重的是三皇子。”
叶葶重重地坐回椅子上,心里一阵忐忑不安。不会有事吧?不会的吧?
她待在帐子只能等消息,现在又不能去看人怎么样了,急得头都要抓秃了。
等到夜里的时候,叶葶终于见到太子人了。他靠躺在榻上,面上苍白如纸,像是刚清醒不久的样子,低低地咳嗽着,眉头皱得死死的,帐子里弥漫着浓浓的药味。
叶葶感觉眼前这一幕,真的跟噩梦重叠了。太子殿下在痛,筋疲力尽,了无生趣地等待死亡,断气。
萧知珩一抬头,就看到了悄然进来的叶葶。
他微怔,然后就笑了。
“怎么一副要哭的表情?”
第22章 殿下控制一下你自己 你就说这澡怎么洗……
叶葶并没有哭, 就是莫名有点心酸,不多。她情绪低落,脸上顶多是一副兔死狐悲的表情。
毕竟太子殿下要是掉线, 她就玩完了。
这个世界上, 如果说有谁最不想太子殿下死,那肯定就是她了。
叶葶暗自深吸了一口气, 努力调整心态, 道:“没有。听说殿下出事了,我吓死了。”
萧知珩其实看出来了。
他说:“是出事了。但真正有事的不是孤,怎么没人跟你说清楚吗?”
说是有人来说了,叶葶一听到出事脑子就炸了,后面的事情就是说清楚了, 见不到太子本人, 她压根听不进去别的。
“说了,”叶葶点点头, 无奈地说:“说殿下骑的马突然受惊, 冲撞圣驾了。”
萧知珩接道:“孤就摔下马了。”
停顿了一下,他继续说:“所幸摔到了一处杂草雪堆里,没受什么伤。说起来, 今日孤运道不错。”
叶葶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但从他这三言两语里就听出来当时的情况,必然是万分凶险。
没多久, 御医就又来了。
叶葶忙退开,看御医小心翼翼地给太子诊脉。御医面色有些凝重,在太子的虎口处下针时也是慎之又慎。
御医道:“殿下筋骨无损,只是此番受了惊吓,邪寒入体, 切不可再受风寒。微臣让人重新调配了药,殿下稍后服用即可。”
“还有陛下特赐的金疮药,殿下吩咐下人务必一日两换。”
萧知珩一一应下,虚弱的面上神色依旧清雅,不见一丝浮躁郁气,他甚至还关心地问了一句:“三皇子如何了?”
御医艰难道:“腿骨恐有断裂之兆,有些不好……微臣不敢妄言,只怕是得尽快回京医治。”
萧知珩脸上流露出一丝不忍和悲悯,轻声道:“受孤所累,三弟受苦了。”
【居然没死,好可惜。】
叶葶冷不丁听到面上笑得温柔的太子殿下内心想法,表情复杂。
御医忙道:“孽畜野性难驯,怎么能怪太子呢?幸亏是太子殿下最后力缆狂澜,否则三皇子就险了。”
这话要是三皇子萧知炎听到,能当场气死!力缆狂澜个屁,这病秧子当时就是冲着杀人去的。
萧知珩莞尔:“应该的。”
御医说完话后,就告退了。
萧知珩回头,看叶葶脸色有些古怪,就问:“怎么了?”
“没有。”她摇了摇头,然后一副我什么都没听到的样子,无可奈何地拿起了金疮药给他的手上药。
萧知珩的一双手都被磨破了皮,缰绳结实又硬,人越是用力扯就越吃力。太子的右手伤得最严重,已经是血肉模糊的地步了,本来一双养尊处优的手弄成这个鬼样子,说没事肯定是假的。
叶葶看了眼他手掌上的伤口,刚结痂,但右手掌心的伤口很深,轻轻一动就流血了。
太子殿下的手从不沾染那些打打杀杀的事,十分的白皙漂亮,所以这伤疤落在他的手上,就显得非常的触目惊心。
绳割肉真的很摧残手了。
叶葶悄悄地看了眼太子殿下的脸色,太子面色清冷,似乎一点都没有被伤痛所影响。
她慢慢地在萧知珩的手上倒金疮药粉,刚把药粉倒在血淋淋的伤口上,她就听到了一道阴暗而又充满杀气的心声。
【真痛。】
【孤应该砍了萧知炎的腿。】
叶葶拿着药瓶的手一抖,然后抬头看了神色平静如水的萧知珩,看不出一点破绽。
不知道的,真当以为他一点事都没有。
叶葶心里叹息一声,下手就轻了许多。萧知珩手上的痛意有所缓解,微怔,注意到了她的小心翼翼。
他没说话,随后一阵寒风灌进来,风里卷着些许冰雪,冷得刺骨,他没能压住咳嗽,嘴里瞬间就泛上一丝腥气。
叶葶在萧知珩咳的时候,就立刻起身去关窗了,还顺便将就近的那个炭盆挪到了床尾,动作之快之自然,像是行动之前有所预料。
这样膝盖骨就不冷了。
叶葶心里默默地盘算着。
她一抬头就对上了萧知珩沉凝的视线,愣了下,道:“殿下怎么这么看我?”
萧知珩若有所思,轻声道:“觉得有点奇怪。”
叶葶谨慎道:“奇怪什么?”
她的好奇心被提起来,萧知珩却是不说了,淡淡道:“没什么。”
太子这边暂时是没事了,然而三皇子那边可就倒了血霉了,人抬回来时,下半身血淋淋的,右腿差点就废了。
彼时三皇子帐子里的痛喊和怒骂声不断。
“滚开!都说了本王的腿没事!没事!闭上你们的狗嘴,松开!都想看本王笑话是吗?让本王自己走!”
……
“庸医!本王的腿没断,让你用药就用,一个个愣着不动是想死吗?磨蹭什么?”
……
没多久,又传出一阵阵迁怒的摔打声和哀求声。
四皇子在帐子外,讽刺道:“这么难得的机会,萧知炎那个莽夫居然连个病秧子都对付不了,还把腿赔了。呵,本王高估他了。”
随从低声道:“当心有人窥探,殿下可得慎言。”
萧知珂却浑然不在意,冷笑了一声,道:“慎言什么?查到本王头上吗?这事跟本王可没有半点关系,能查出什么。”
他脸上的表情带了一点狠意,笑音有点冷,惋惜道:“可惜,真的太可惜了。早知道本王也赶过去放一枚冷箭了,至少得死一个啊。”
太可惜了。
太子这次走运,没摔死,命大。但下一次就不一定了。
萧知珂看了眼太子营帐的方向,眼神冷厉,便冷冷地转身离开了。
冬狩的第一天就出了那么大的事,宣帝自然也没有心情继续了。不过围猎已经开始了,上有祖制,下有随行臣子,转身就要整装回京也是不可能的事,宣帝权衡之下,只好下令,让人将三皇子送回了京城。
“三哥的腿伤得很重。三哥自诩武艺高强,但凡出行不是走路就是骑马,马车都不屑坐。方才我见三哥让人抬着躺进马车的时候,脸色可难看了。”九皇子唏嘘道。
叶葶蹲在火炉前看火煎药,一副对此并不感兴趣的样子,目光凉凉,道:“你怎么又来了?”
九皇子撇嘴:“我来看看二哥。”
叶葶都无语了,深深地叹息了一声,柔声道:“九殿下,你想探望太子殿下就去看,跟我在这里扒拉什么炭灰?”
九皇子小声嘟囔:“我一个人不好意思去。”
叶葶:“什么?”
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小姑娘吗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