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是陆婉吟的事,与咱们有什么相干的。”陆荨恬觉得周氏顾虑太多,她从前怎么没有发现她这娘是如此畏首畏尾的一个人。
“母亲,你别想太多。咱们将陆婉吟这么一个美人送上门,我就不信黎宇嘉不要。”
“好,那就听你的。”周氏一咬牙,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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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苏一连三日前来教授陆白玉的学业,宝珠每日捧着茶点伺候,并将书房内发生的事一一与陆婉吟描述出来。
“扶苏公子正在打小郎君手心呢,说他十四岁的时候早已能在一炷香时辰内作诗十首,小郎君才作了三首。”
听到此话,陆婉吟下意识起身,“他当作诗是杀猪呢?逮到就能杀?”
陆婉吟的小娘去的早,她把陆白玉当儿子养,如今被扶苏打了,自然心疼,哪里还顾得上什么,直接就奔了出去。
书房里,陆白玉的掌心被打的红肿,小脸绷直,正艰难的准备去拿笔继续写诗。
陆婉吟看到他红肿的手,气不打一处来,她觉得扶苏这是在报复她呢!想撒气冲她来就是,为什么要把气撒在陆白玉身上!虽是她设了计谋,但若非他自己愿意入套,她这拙劣的技法哪里框得住他。
“一炷香,十首,谁知道扶苏公子是不是在吹牛。”陆婉吟上来就怼。
扶苏正在看陆白玉写诗,皱着眉,似是不满。听到陆婉吟的声音,好看的眉头舒展了一下,然后敛下眸中笑意,冷着脸转头看她。
小娘子一身俏绿,水仙似得窈窕。
“我十四岁时就……”
“哦,谁知道是真是假。”陆婉吟假笑着打断扶苏的话,提裙走进来后去看陆白玉被打肿的手。
都打成这样了,还让他写诗!
陆婉吟气得咬牙。
这扶苏果然是在故意为难白玉!
“扶苏公子若是不愿意教就罢了,不用扯什么十四岁。”
扶苏眯眼看她,并不言语。
原本安安静静趴在书桌上的陆白玉突然开口,“不如阿姐与扶苏哥哥来一场比试?”
扶苏不准陆白玉唤他师傅,陆白玉思来想去,唤了一声哥哥。
当扶苏听到这声“哥哥”时,面对陆白玉这张与陆婉吟有七分相似的脸,忍不住愣了神。
若是她来唤一声哥哥……
陆婉吟心中存着气,当即便道:“比就比。”
扶苏挑眉,脸上的冷凝之色瞬时消退,竟还显露出几分古怪笑意,“若是输了,你当如何?”
“你要如何?”
男人敲着手中折扇,思虑良久,朝陆婉吟面前走上两步。
小娘子看着近在咫尺的郎君,下意识挺直腰板,双耳却不自觉红了。
男人微微俯身,气息吞吐,侧身从她身后的书桌上取了纸笔,然后背过身,抵着书房内的红木柱写了一行字,将纸张折好,压在镇纸下头,“若是输了,你便做这件事。”
陆婉吟被激起了性,也取了纸笔,写下一行字,折好,压到镇纸下。
“若是扶苏公子输了,便做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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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白玉在香炉里重新插了香,扶苏与陆婉吟左右两边,各占一案,挥笔写诗。
陆婉吟知道扶苏才名在外,可还是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被他压迫。
十首诗,男人慢条斯理,神色悠闲,半点也不着急,甚至还一边品茗,一边研墨。
反观陆婉吟,面上虽不显,但白皙小巧的下颌明显绷紧,青丝微湿,双目时不时的朝香炉看去。
香烧了三分之一,陆婉吟写了三首。在剩下的时间里,再写出七首来,也不是很难吧?
陆婉吟朝扶苏看一眼,男人白纸一张,还在研墨。
陆婉吟突然灵光一闪,她虽听说扶苏才名,但从来没见他展示过。像这等世家公子出生的人,最会花钱给自己打造人设了。
难不成……扶苏的才名是假的?他只是一个空有外表的草包?
想到这里,陆婉吟忍不住开始激动。她握着笔的手缓慢抬了抬,眉眼纤媚上挑,“扶苏公子不会是连一首都写不出来吧?”
扶苏慢悠悠看她一眼,终于放下茶盏,开始动笔。
然后,陆婉吟就见他游龙飞墨的落下一首诗。
笔力醇厚飘逸,极稳,一看就知道是下了苦功夫的。怪不得他说陆白玉的字难看……虽然陆白玉在同龄人中已是佼佼者,但就扶苏的字,看他笔力,在他十四岁的时候定然比陆白玉好。
他骂陆白玉,是有资本的。
在陆婉吟的目光下,扶苏写完一首,一刻不停歇,继续下一首。
一口气写了三首,扶苏停下,又吃一口茶。
这么一会儿功夫就被追上了,陆婉吟顾不得再看扶苏,立刻提笔继续。她绞尽脑汁,原本想写出十首好诗来惊艳一下扶苏的,可直到香烧了一半,还是想不出好诗,只能勉勉强强落了三首普通的。
六首了,还有四首。
香只剩下半截,陆婉吟已经不管诗好不好了,能写出来就谢天谢地了!陆婉吟憋着一口气,小脸涨红,贴着脖颈的青丝汗湿,终于又憋出来三首,然后一偏头,扶苏那边居然已经停笔。
写,写完了吗?
陆婉吟笔尖一顿。
注意到陆婉吟的目光,扶苏淡然开口,“还剩下一首。”
陆婉吟咽下一口唾沫,扬起下颌,“我也还剩下一首。”
陆白玉作为小裁判,先是围着扶苏的桌子转了一圈,然后又围着陆婉吟的桌子转了一圈。
陆婉吟偷偷看他,低声问,“怎么样?”
陆白玉小小年纪,脸上一片深沉,他看向陆婉吟的目光带着无尽的可怜,“阿姐,你要不直接认输吧?”
陆婉吟:……
面对这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小兔崽子,陆婉吟狠狠剜了他一眼,并警告道:“闭嘴。”
陆白玉:……明明是你问他的。
陆白玉站在两人桌子中间,就在陆婉吟跟他说话的时候,那边扶苏已然写完最后一首诗。
陆婉吟眼尖的看到男人朝她挑衅一笑。
小娘子眉眼一颤,转头去看那柱香,只剩下一点指甲盖。
快想,快想……越急,越想不出来,陆婉吟盯着那柱香,额头有香汗滴落。
在香燃尽之时,陆婉吟终于落下最后一笔。
写完了!
陆婉吟深沉地吐出一口气,揉了揉自己酸疼的细腕子,浑身汗湿,仿佛背着一百二十斤的宝珠爬了一趟华山。
正在隔壁煮茶的宝珠还不知道自己名誉被害。
“阿姐和扶苏哥哥都写完了。”小裁判陆白玉各自拿起那十首诗,仔细点评,“虽然都写完了,但扶苏哥哥的诗明显比阿姐的好。”
陆婉吟:……你个吃里扒外的小东西!
陆婉吟伸手,暗自去捏陆白玉的腰肉。
陆白玉疼得一阵龇牙咧嘴,苦着脸改口,声音嗡嗡的极小,像是一个被逼迫做出什么勾当的老实人,“我说错了,阿姐写的也很好。不如就……平局吧?”
虽然陆婉吟自诩有些才名,但能跟大名鼎鼎的扶苏公子平局,也是赚了,而且……咳,不能说。
“不如给我看看?”扶苏突然开口。
陆婉吟下意识挺直背脊,捏紧绣帕。
扶苏拿了陆婉吟的诗来看,陆婉吟也装模作样的拿过他的诗来看。
其实方才她都看到了。
扶苏的诗跟他清冷淡薄的人很像,透着一股超然脱俗的气质,不为外物所扰,不为外物所困,其中却又不乏透出些豪云壮志来。
这是年轻人都有的蓬勃野心。
这份野心映衬在男人这张不可亵玩的脸上,透出一股震慑人心的反差感。
“噗……”扶苏翻到最后一页诗,突然笑一声。
陆婉吟脸色立刻变了,却强挺着。
扶苏偏头朝她看过去,似笑非笑,那双漆黑暗眸一下就望进了她眼底,把她的拙劣看得一清二楚。
陆白玉不明所以,歪头看人。
扶苏放下那张纸,朝陆白玉道:“把你剩下的诗作完。”
“哦。”陆白玉赶紧跑去继续作诗。
扶苏站在书桌前,指尖按着那张纸。
陆婉吟走过去,“扶苏公子也觉得我这首诗很好?”
扶苏不答话,只继续笑。
陆婉吟被他笑得心虚,想着他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该是不知道的吧?
“这首诗偏的很,旁人怕是不知,可不巧。”扶苏是压低声音说的,陆白玉坐得有点远,听不到,只见他阿姐与扶苏公子两人偏头说话,越靠越近,她阿姐原本白皙俏丽的容颜瞬时涨红。
“这首诗是我十四岁时所作。”
陆婉吟直觉五雷轰顶,脸热得快炸了。
没错,陆婉吟写的最后一首诗是一首无名诗,偏的很。
有多偏呢?是她小时捡拾到的一只风筝上的诗。小时不懂,后来才觉写得好,不知是哪位名家所作。陆婉吟遍读诗词,也没读到这首诗,想着该是别人自创。
方才灵光一闪,拿来一用,想着扶苏定然不知,没曾想……偏偏是他的!
“你,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陆婉吟开始结巴,这是被戳破了诡计后的心虚。
“我写在一架雄鹰风筝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