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别说是这新来的弟弟不懂事,惹了王爷生气,若真如此,那人可真是该死。”
“呵,莫非莲香忘了这人还是你带回来的。”时葑伸出手将一缕鬓发别在耳后,笑得妩媚至极,可这笑意却不曾到达眼底半分。
“唉,看奴这记性,实在是该打,不过这新来的弟弟不懂半分规矩时便厚着脸皮敢往王爷身边凑,也真是该死,好在王爷大人有大量不跟这等下贱胚子计较。”
“你今日倒是起得挺早。”
并未理会他顾左右而言其他的时葑锐利眸子半眯,连忙吓得跪地磕头的少年连滚带爬的踉跄而去,仿佛身后有什么豺狼虎豹在追赶一般。
“奴若是起得晚了,又何来的时间给王爷熬煮燕窝。”
莲香并不在意她的冷漠,反倒是笑盈盈将人拉到那等人高的水晶镜中,对镜而照。
“再过不久便到了一年一次的家宴,王爷今日可想好,是要参加还是同先前装病躲过了吗。”
从身后将人拥进怀中的莲香伸出手,满是温柔的抚摸着她那张苍白得近乎透明的脸,棕色瞳孔中折射|出一丝冷笑。
“奴可是听说今年连那位远在封地的上官将军也回来了,若是王爷不去可就失了那么点意思。毕竟王爷同将军已有五年未见了。”
“既然他们那么想看本王笑话,本王若是不满足了他们的心,可就有些不厚道了。”
时葑并未理会男人的动作,反倒是缓缓地闭上眼,显然她已经习惯了男人同她的过于亲近。
“反倒是你消息倒是挺灵通的。”
“奴若是不灵通一点,岂不就和那些被王爷随手送人的玩|物无二了吗。就是不知王爷可想好怎么处置那位新来的林大公子,哦不,现在应唤墨染才对。”
莲香低下头亲了下她的脸颊,继而笑道:“也不知那只暂时收回了利爪的狐狸,会隐忍多久后才会伸出他那锋利的爪牙。”
“你说呢。”时葑不答反问,满脸冷漠的推开了越发得寸进尺的男人。
“奴若是猜得到,岂还会开口询问王爷。”
“既是猜不到,何不安静的看戏。”
“王爷说的是,可就是不知墨染这次会搅出多大的风云,奴可真是拭目以待的紧。”
昨夜落雪时,加上只着了一件单薄秋衫的林拂衣在鸡鸣破晓时整个人便发起了热,连呼吸都滚烫了起来。
府里其他伺候的下人皆知这位爷是昨夜王爷新到手的男宠,想必现在还新鲜着,遂不敢怠慢半分的前去给人抓药,煎药。
屋里,烧得迷迷糊糊中的林拂衣做起了一个他袖手旁观,甚至亲手将对方给一步步推到自我毁灭的梦。
梦里是烟雨朦胧,百花竞放的四月。
此时的林家还未树倒猢狲散,年满十八的林拂衣正与友人在湖边投壶玩接花令,边上则有不少妙龄少女抚琴自唱,端地少年恣意风流。
其中一个少年不知在假山后看见了什么,嘘的笑出了声,惹得其他几位少年纷纷扭头看去。
“扶羽,可是看见了趣事?”
“可不是吗,诺,你们看那是谁。”字抚羽的刘言伸出手指头往那假山后一点,正好看见有两个少年站在那里。
其中一个满脸通红的想要将手中的书信递给另一个红衣少年,那红衣少年却在一旁解释得连嘴都干了,那送信的少年依然无动于衷。
“啧啧啧,我们的太子爷可真是男女通吃,你们瞧瞧这都是第几次收到那些小郎君的信了,就连这长相也生雌雄莫辨,怪不得总惹了那么多不长眼的少年郎前仆后继。”
刘言担心他们有些不认识那位太子的,还特意指出了对方的特征,说话的语气不见丝毫的恭敬,有的只是无尽嘲弄。
“你们说一个男人长得一脸怜儿相就算了,可若是一国太子长了那么一个娘娘腔的样,说出去简直就是丢我们大周朝的脸面。”
人说着话时,还满是不屑的对地啐了一口,显然有诸多不满。
其中有几位倒是不曾见过那位太子的长相,不过对于私底下的传闻倒是略有耳闻。
人又忍不住在多了那红衣少年几眼,确实如浮羽之前说的极为贴切。
而此时在假山后,正不断拒绝与解释着她是男的不是女的时葑快要被这少年给气哭了,怎么会有这么听不懂人话的傻子加呆子!
“我真的不是女子,还有我也不喜欢男人,所以这信我不能收。”
“我不信,还有我也不喜欢男人,我就只是喜欢你而已。”
今日在好友怂恿下,前来表白的上官蕴原本已经做好了会被拒绝的勇气。
可是谁他|妈|的都没有想到,他暗自喜欢了那么久的姑娘为了拒绝他的表白,居然说自己是男人,他简直就像是听到天底下最好笑的笑话一样。
“可我不喜欢你,而且我一个男人怎么可能喜欢另一个男人。”
见解释不清,此时早已涨红了一张脸的时葑,再一次将那塞到自己手中的信给重新塞回少年手里。
“你长得那么好看,就连百花楼的花魁碧荷都比不上你长得好看,你怎么可能不是女子,就算你不喜欢我,你也不能找这种理由糊弄我才对。”
上官蕴此时也是犯起了倔,强行认定着她就是女子。
更死缠烂打的想要她收下他的定情信物,再过几年好将人给娶回家去。
“不信你问他们我是不是男子。”完全不知道应该怎么解释了的时葑在抬眸间,正好看见不远处玩乐的一群人,瞬间连眼眸都变得亮晶晶的。
第4章 四、暗讽 “我和他们平日里……
“我平日里都和他们都在太学院上课的,不信你问他们就知道了。”时葑雀跃的说着话时,还特意点了其中一个和她有过相识的少年身上。
“喜见,太子可是在问你,她是男是女。”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刘言怪着腔调,惹来身旁人一阵发笑。
“哦,在下倒是不知时姑娘何时转了性别。”正在抚琴中的林拂衣淡漠的微掀眼皮,话里带着浓重的讥讽之意。
“你看我就说你是女子了你还想骗我,还有你前面收了我的定情信物,你以后就得要嫁给我才对。”
上官蕴见着还处于呆滞状态中的时葑,连忙红着脸颊将自己的玉佩强塞到了她的手心里。
“你别听他们瞎说,我真的是男人。”苍白着一张脸的时葑,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会再一次将她给推进那无尽深渊中。
“时姑娘若是想让我们信你是男人,直接脱裤子不就好了,省得这位公子一直对你纠缠不休。”
梦里的最后是一段乱糟糟,扰人清梦的吵闹音。
他发现,他最后能记住的只有那双氤氲着朦胧水雾的桃花眼,和那涨红了脸,却倔强得不让眼泪掉下之人。
檐下不知何时飞来了一群唧唧喳喳的麻雀在相互跳跃着,而藏在暗中的老猫则在虎视眈眈,似要找出其中最为笨拙的一只来一饱口腹之欲。
“醒了。”还未等林拂衣睁开眼,耳边先一步响起了一道刺耳的冷笑。
无端使得他的识海再次混沌几分,他在想,她到底是在什么时候变成这样的。
“林大公子既然醒了就得明白这宸王府的规矩,本王爷的府中可从不养无用之人,特别是像林大公子这种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下等人。”
今日特意换了一身墨兰素面锦缎交领袍子的时葑,张开那张白齿森森的嘴咬下手中削好皮的苹果,见着唇瓣干裂的男人看过来时,眉间高扬。
“你倒是好雅兴,就不怕我过了病气给你。”
前面喝了药,又出了一身汗的林拂衣倒是觉得比先前好受多了,唯身上黏糊糊的令他所不喜。
“本王若是怕还会过来吗。”轻扯了扯唇角的时葑就跟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三两下将手中的苹果给啃食干净。
继而道:“本王爷直到今日才发现,林大公子倒是有着一张不输给我这当年被你冠之怜儿取笑之人的好皮相,就是不知林大公子这张嘴,到时候等到了床上是不是也能像现在那么硬。”
“你来这里,难不成就只是想同我说这些无用之话不曾。”起身给自己斟了一杯水润嗓的林拂衣冷笑出声。
“难不成你还想本王跟你说什么,聊当年你对本王做过的那些事吗。”
时葑见着近在咫尺的男人,白净的面皮子忽的浮现出一抹诡异的笑,留着长指甲的手开始往男人的手臂上伸去,给人的感觉像极了那等冰冷阴暗的爬行生物。
“说来本王长那么大都未曾见过人狗|交|媾的场景,不知林大公子可否让本王欣赏一二,我想林大公子应当不会拒绝的才对。”
“你可真是恶心啊,时葑。”满脸怒容挥开她手的林拂衣,此刻就像是撕开了他一向保持得近乎完美的假面,露出了他最为阴暗的一面。
在他的眼中,她就像是一条在粪坑里爬行的蛆一样来得恶心。
对,就是这个表情,这个表情她可是想看很久了。
可她觉得这还不够,远远不够,她这个被他们亲手推下地狱的人,怎么也得将他们一同拉下来陪葬才是
否则就独留下她孤零零的在地狱中垂死挣扎,是否过于冷酷无情了些。
半空中的雪再一次纷纷扬扬落下,走出兰轩后的时葑只需一个抬眸便见到了不远处,正撑着一把天青色墨梅油纸伞之人。
雪花纷飞中,她看见那人朝她缓缓走近,将手中的暖炉递给她,又为她撑起了伞。
“今年的雪下得可比往年早多了。”撑伞时的莲香总会下意识的将伞往她那边倾斜,任由他的肩膀处染上朵朵雪花。
“是啊,不过若是今年的雪下得大了,指不定在金銮殿中的那位又该如何头疼了。”
“今晚我们吃火锅可好,正与这红梅白雪相照影。”
“奴听王爷的。”
此时远在金銮殿,正在批改奏折中人忽地打了个喷嚏。吓得近前伺候的刘公公连忙不安的前去请了太医过来,就是以防龙体有恙。
“朕无事。”眉头紧锁中的言帝看着外面,随出声道。
“外面可是落了雪。”
“回陛下的话,下了一场绵花细雪,想来在临近傍晚时便会停下。”
“宸王府的嚼用可有按时送到。”时渊伸出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此刻却是在无心批改奏折。
“已经送到了,因着现在天寒,奴才这边还特意吩咐内务府给那边多送了十多斤上好的银纹炭过去。”说到这,连刘公公都不得不感叹一句,陛下对那位宸王可真是好。
“若是那边还有什么缺的,记得前来禀告朕。”
“奴才晓得。”
因着外头落雪,踏出了清元殿的时渊撑了一柄水色红梅油纸伞,挥推了身后跟随的黄门,独自行走在御花园中。
余眼见到树上的红梅开得正艳秾,打算折花轻嗅时,身后忽的传来一道宛如珠落玉盘悦耳之音。
“陛下,想不到你今日也来了这御花园。”
时渊转身看去,只见那漫天飞雪中正朝他走来那抹刺目之红,像极了年少之时那人朝他扑来之景。
可是他却能很清晰的分辨出来,这不是她,而是他最近新纳进宫中,与她眉眼有几分相似的梅美人,而非是那关押在府中之人。
等皇城中入了夜,连带着白日间的热闹都给一并带走。
提着一盏灯笼,大氅裹身的时葑看着院中那株红梅,不知为何总想到了当年凤藻宫里的红梅。
“王爷可是睡不着。”前面前去给人送宵夜时的莲香并未见到人,便想到了她应当是会来这才对。
时葑摇了摇头,凝视红梅不言。
“王爷可是在想不久后的国宴。”莲香许是觉得她会冷,连出来之时手上都不忘带了一个暖炉好塞到她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