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看见了就不是惊喜了,还有快点闭上眼了。”少年原先的羞涩在此刻瞬间变成了凶巴巴的凶神恶煞。
“好嘛,那我已经闭上眼了,现在可以了吗。”时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却知道他不会害她的便是。
等她闭上眼的一瞬间,她的手心中被放上了一个小盒子,那盒子的重量虽说不上沉,却给人一种少许的贵重感。
等她准备睁开眼时,第一眼对上的是上官蕴满是带着小得意与讨好的目光,还有那微微翘起的唇瓣。
“阿雪,祝你十六岁生辰快乐。”少年略显沙哑的嗓音此刻在她耳畔处听来,竟宛如天籁。
在这一刻,她想,她以后是不是都不会在听到这样虽普通的,却能令她整颗心都温暖起来的话了。
“那个,你,你怎么记得我生辰的………”话里带着几分连她都未曾察觉到的颤意。
眼眶泛着少些微红的时葑握紧了手上那个由少年亲手雕刻的盒子,却并未急着打开看里面是什么,只因她想留着这一份美好。
“只要有心总能知道的,还有阿雪你都还没有打开里面,看看会不会是你喜欢的礼物。”粗枝大叶的上官蕴并未注意到她的转变,反倒是满脸欣喜的催促着她打开。
等她打开盒子后,只见朱瑾红云纹布里静静躺着一支纯白得没有一丝杂质,并雕成兰花的羊脂白玉簪,簪子的尾部还雕上了一个很小的‘雪’字,代表着这是独属于她的,世间仅有一份的礼物。
“喜欢吗,这可是我挑了好久的。”
“喜…喜欢………”这是她长那么大,第一次除了白姑姑以外后收到的礼物,她岂能不喜欢,哪怕只是一根枯木枝,她也是极为喜爱的。
“那我给阿雪戴上好不好,我前面看见这簪子的时候,就猜到了阿雪若是戴上的话,定是极美的。”
“好。”在这一刻,她却是再也说不出什么拒绝的话来。
当一阵刺骨寒风袭来,吹得二人鬓发彼此间相互缠绕,又似亲昵的诉说着情人间的耳鬓厮磨。
后面上官蕴被叫走后,时葑还傻愣愣的摸着头上的那支白玉簪傻笑好久,唇角更是止不住的上扬,可是她又担心若是因着自己磕磕碰碰的缘故弄坏了或者弄丢了怎么办?
这可是她唯二收到的礼物,还是她第一个朋友送的,怎么样也得要好好的珍藏起来才行。
她是这么想的,手上动作则诚实的将簪子重新放在了那盒子里,并将其抱在怀里,无论怎么看,都宝贝得不得了。
只是还未等她继续在傻笑个几分钟,便看见了不远处的荷花池中,一个因着醉酒而掉落水中的少年。
当下她也在顾不上那么多,只知道这地处偏僻,加上这大冷的天,若是一个人泡在水里的时间久了,难保不会出现什么意外。
荷池中的水不深,可当人一脚踩进去时,便会被那深深的淤泥给吸附进去难以拔出,何况还是在那么一个寒风刺骨凌厉的深冬里。
踩下水,撸起裤角的时葑每走一步,都像是赤足踩在刀剑上,那冰冷的湖水就像是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刀子切割着她腿上的肉,虽不见血,却胜比凌迟。
好在近了,很近了,她还差一点就能抓住刚才那个无意落水的少年了。
可谁知,正当她想要将少年给拉着往岸边走的时候,少年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动了一下,力度大得直接将她给攥倒在地,连带着她全身都湿透了个彻底。
并且在这一刻,她也发现了,那少年并非是少年,而是青年,更是今日宴会的主人。
那么,他又是因何会出现在这里?并且还是在周围无一人的情况下落了水?可此时的时葑来不及想那么多,先把人给救上去才是最重要的。
等将人救上来后,因着这处偏僻加上又鲜少有人走动,本想将人扔在这里然后去唤人过来帮忙的时葑还未起来时。
她那还往下滴着水,并沾满了污泥的袖口先一步被那冻得双唇青紫的青年给拉住了,无奈只能抱着手臂重新坐了回去。
“那个,你没有事吧。”冷得上下牙齿直打架的时葑看着刚被自己从水里救出来的男人。
只觉得这个人长得可真是好看,就是这性子实在是糟糕得讨人生厌,要是他不说话就好了。
“你在做什么!”正当她还在傻愣愣的盯着男人的脸发呆时,并没有注意到那男人已然悄悄地睁开了眼。
“刚才我见你落水,然后把你救上来了。”时葑亮晶晶的眼眸中满是等着被夸奖后的笑意,仿佛连身上的寒意也在此刻消融几分。
“呵。”同样浑身湿透的林拂衣从鼻间冷呵一声,那双浅色的瞳孔中满是凝聚着森冷阴戾之色。
“这处那么的偏僻,为何林某落水后就那么巧的被太子给遇到了,还顺手救了在下,你说这是不是巧得有些过于匪夷所思了。”
“我也不知道那么巧。”彼时的时葑还并未长成日后多疑,并吃一颗花生米都能吃出个九转十八弯的性子来,而现在的她,完全就是一个傻得不能再傻的傻白甜。
“还有你现在衣服都湿了,要赶紧回去换才行,不然容易感冒。”话才刚说完,她便先一步打起了喷嚏,同时被她藏在怀里的盒子也掉了出来。
正当她想要伸手捡起时,谁曾想另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先一步将其拿起。
“这难不成就是太子殿下今日送给林某的礼物吗。”还未等时葑摇头说不是的时候,那盒子便先一步被打开,里面被她宝贝不已的簪子也被拿了出来。
“不过就是一支在普通不过的白玉簪,我还以为太子殿下会送给我什么样的宝贝。”随着他那一句鄙夷的话落,那盒子和里头的白玉簪就那么随意的被扔进了身后的荷花池中。
除了掉落进去时泛起的几圈涟漪后,在无其它声。
同时,时葑能清晰听见,她那颗心彻底沉下去的声响。
“簪子,那是我的簪子!”椎心泣血的哭喊声从她嘴里发出,冻得红|肿的手紧握成拳,漆黑的瞳孔中则在一寸寸染上赤红。
“这簪子不是太子殿下送给林某的吗,既然是送给林某的礼物,自然就是林某之物。”认为自己不过就是随意扔了一支簪子,又并无何错的林拂衣起身往他居住的院落中走去。
也不知今日这场戏,那些人看得可曾过瘾。
等人离开后,徒留下穿着一身湿衣的时葑看着这从小到大,唯一收到的一件生辰礼就被那人用随意的语气,轻飘飘的动作给扔进了池塘中,只觉得她的天都塌了。
那天她不知道自己穿着结冰的衣服在荷花池里找了多久,唯一记住的是那里头的水可真冷,冷得连灵魂都快要结冰了。
那日直到天黑,她都没有找到她的簪子,即便后面的她拥有了很多不同款式的白玉簪,却没有一支是独属于她的,就连那日的记忆都一直被她给刻意掩藏在了最深处,更试图想要忘记这黑暗得令人窒息的一日。
她直到后面,都还一直记得那赠她簪子的少年,有时会偶尔的询问她。
“雪客,为什么你都不戴我送给你的那支簪子,是不喜欢吗?”
她记得她总是会摇头回答说,“因为我太喜欢那支簪子了,我舍不得戴给其他人看,所以我要藏起来。”
那时说这话的自己,还当真是要多心虚就有多心虚。
“那你以后就戴给我一个人看好了,我又不是雪客的其他人的。”
后面她是怎么回的,她忘记了,唯一还记得的是,少年在离开燕京的那一日,将她那十六岁生辰那日被人扔进荷池中再也找不到的白玉簪送了回来。
可那簪子是已经断裂成两半的,而非是之前完好无缺的,就连那个醒目的‘雪’字,也在无声的嘲讽着她。
梦虽是梦,却不由自主的令在梦外之人哭湿了枕头。
屋里因着开了窗,即便燃了炭火,仍是冰寒一片,何况她还是个一向畏寒之人。
隔壁的院子中传来了推门的搜查声,以及被惊醒后的大黄不断朝人咆哮之音,等她才睁开眼后,便见带着一脸凝重之色的高燕匆忙走进。
“夫人,官兵来了,还请夫人躲一下为好。”
他话音才刚落,便有着那说曹操,曹操到之人便来了。
先前正在小厨房给人熬药的林拂衣眼疾手快的将那一早便准备好的大量红枣加山药粉往那砂锅里倒去,并放了红糖进去搅拌,顿时,原先的药味瞬间转为淡淡的焦糖香,并伴随着红枣的甜糯。
“开门,我们几个是奉命搜寻刺客的。”
随着几人破门而入时,林拂衣也正好从厨房里端出了新做的焦糖山药红枣糕,见着那站在院中,腰间佩刀的黑甲卫时,眉头不安的紧蹙在一起,冷着声问。
“可是城里出了什么事?”
“原是林公子,不过是今夜有一胆大毛贼胆敢行刺城主,下官现正奉命挨家挨户的寻出那刺客。”
其中识得林拂衣的一个男人上前一步,同时那双凌厉的鹰眼不时往周边寻找着可疑的蛛丝马迹。
“既是奉命搜寻刺客,几位大人自行进去即可。”林拂衣并非那等胡搅蛮缠之人,侧过身让他们进去,唯那心下一咯嗒,泄露出了他满心的惴惴不安。
反倒是这么一个坦坦荡荡,云淡风轻的表情,无端使得他们来之前的猜测瞬间打翻不少。
只是谁能想象得到,当他们推门进去时,会看见这么一幅活色生香的画面,在细瞧着身旁男主人瞬间铁青如锅底的脸时,他们那刚迈进去的脚都不知是要往下踩还是往后退了。
彼时屋内的二人似乎还未察觉到屏风后有人进来了,仍在继续着那等缠绵悱恻之事。
“你轻点,都弄疼我了。”半靠在高燕身上,衣衫凌乱的时葑娇媚的来了那么一句。
而她的手则放在高燕半|裸的胸膛处,那本在锦被下的一条修长美腿此时正缠着男人精瘦有力的腰肢不放,光洁细腻的背部随着二人间的动作不时露出几抹莹白。
光是那么一个动作,都足矣令人联想到他们现在正在做什么。
“若是主子不喜,奴可轻点。”
双眸染上|欲|红的高燕说着话,还低下头,细细亲吻了她白皙如玉的锁骨处,亦连那双手都不断的在她那纤细得不足盈盈一握的腰肢处游走。
“那还差不多,要不然我可得非恼了你不曾。”媚笑中的时葑似笑非嗲的用小拳拳捶了他胸口一下,高昂的修长天鹅颈正任由男人亲吻着。
屋内的二人此时正旁若无人,更不曾避讳着同这屋里头的男主人,彼此颠鸾倒凤中。
“你们在做什么!!!”
一句混合着阴森的冷嗤出林拂衣嘴里发出,掩于宽大袖袍下的手紧握成拳,不时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音,显然是怒到了极点。
“你来了。”即便见到来人,并未有多少心虚的时葑半眯着眼儿回望了过去,亦连那身子都像条柔软的无骨之蛇半趴在少年的身上。
“你慢点,我有些难受了,哈。”
忽地,一句轻微的鼻音使得在场的其他男人皆是红了脸,纷纷别开脸不在去看,其中还有定力稍差一点的,更是借着月色掩饰住了那抹狼狈之色。
恰逢檐下一阵清风徐来,吹得那青铜风铃‘叮当’作响。
“可否请几位大人出去一下,林某怕是得要处理一下家事。”强忍着滔天怒意的林拂衣红着眸子,一字一句似从牙缝中硬挤而出,满是带着森冷血沫。
为首的几人面面相觑,毕竟谁都没有想到,他们不过就是来追查刺客的,居然还能撞到这么一幕。
他们的眼睛又往躺在床上脸颊绯红,眉梢间似晕染了一抹绯红之艳的时葑看去,视线下移到那半露的莹白肩膀,一马平川的胸部,和那修长白皙的大腿。
我的乖乖,一个男人长成这样,当真称得上是那等祸国殃民,不过这当家的男主人也实惨了,居然眼睁睁的看见了自己的男人和自己的奴才偷|情。
“咳,既然如此,我们也不方便多打扰几位。”为首的男人喉结上下滚动后,继而揉了揉鼻子,确定没有留下任何可疑的温热液体后,方才走出。
“还请几位大人慢走。”这句恭维的话,无论怎么听来都带着咬牙切齿之味。
等确定黑甲卫已然走远后,眸色漆黑慑人的林拂衣将还趴在高燕身上,却早已疼得昏迷不醒的时葑抱了起来。
等见到她那早已被鲜血给洇湿了大片的深色衣襟时,原先的滔天怒火到了现在,转变成的只有那浓重的怜惜与担忧之情,正当他想要为她解开衣衫上药时,另一人倒是先一步出声阻止了他的动作。
“老爷,还请你出去一下,夫人的伤口再一次裂开了,奴才要为她上药。”眼眸中同样漆黑一片的高燕看着自己握住他手腕上的手,执着得不肯动移半分。
“呵,我是他的夫,为她换药天经地义,何时需要你一个奴才前来置喙半句。”
“可若是夫人突然醒来后,见到是老爷在帮她换药,说不定会再次气得将伤口裂开。”高燕虽知自己不过就是买来的奴才,可今日,罕见在这一件事上如此执拗的违背了他这个主人的命令。
好啊!当真是好得很!不愧是时葑之前买下的看门狗,即便他养了许久,都还不过是一条白眼狼。
“你是在威胁我!”林拂衣锐利眼眸半眯,满是刺骨冷讽。
“奴才不敢,奴才不过是实话实说。”
眼见着若是在继续争执下去,说不定黑甲卫还会去而复返的林拂衣只能放下手,蹙眉道;“她的伤口是不是很严重。”
“不过就是伤口裂开了,反正一时半会儿死不了的。”因着疼痛难忍而在半昏半醒中的时葑,突然来了那么一句。
“你先出去吧,高燕会照顾好我的。”时葑担心他若是在不走,说不定她的伤口马上就要自动愈合了,方才强忍着满身剥皮拆骨之疼扯了扯他的袖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