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雪不想看见奴,可是奴却是想要日日夜夜都见到阿雪才行,不然就连这梦里头都会睡不安稳。”眸中带笑的莲香嘴上说着话,那手则伸进了那锦被中,强势的与她的手十指紧扣。
给她的感觉,像极了被一条冰冷的,腥臭的,吐着殷红分叉蛇信子的毒蛇给缠上了一样。
“你恶不恶心啊,莲香。”挣脱开男人手的时葑眼眸半眯,漆黑的瞳孔中皆是不曾掩饰半分的阴戾森冷。
“阿雪怎么能管这个叫恶心呢,这些分明都是奴爱阿雪的表现。”莲香顿了顿,继而眉梢微扬,妩媚一笑道:
“若是阿雪不想听奴说这些,奴不若和阿雪说些别的,听说在过不久,城东外的一处别院里会举办一场别开生面的交易会,届时往来之人皆是身份神秘的卖家欲脱手一些棘手之物,听说里头还会拍卖少许当年倾言郡主的遗物,不知阿雪可有兴趣不。”莲香深知打蛇打七寸的理,更知这人软硬不吃,唯有那等利益交换。
“阿雪即便不对里面的宝贝有兴趣,可其中一样名叫胭脂泪的好物,就是不知能不能提起阿雪的兴致。”
那胭脂泪名字虽好听,其实不过就是一女子发簪,由当年一位爱慕倾言郡主的男子送出,更因此成功得到了当时楚国第一美人——倾言郡主的青睐,因着那簪子色如胭脂,又如女人流下的那滴血泪,故而得名。
“你到底知道些什么。”听到‘倾言郡主’四字时,时葑瞳孔猛缩,掩藏在锦被下的手五指成爪,紧抓着身下被褥不放。
“奴先前不是说过了吗,奴什么都知道,可若是阿雪想要知道的话,需得同奴做交易才行,反倒是这碗糖蒸酥酪阿雪要是再不吃的话,等凉了可就失了那么几分味道。”莲香见她的情绪逐渐稳定了下来,亦连脸上的那抹笑意也在逐渐加深。
“呵,你前面不是还口口声声说我的便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吗,怎地到了如今还玩起了以货易货的把戏,你说出来不正是打自己的脸吗。”
“可奴之前说的可是钱财一类,又非那等脑袋里的东西。”莲香稍顿了一下,继而再往她所在之地凑了过来。
“何况那日的事,阿雪不也觉得很快乐吗,那时候明明都要到天亮了,阿雪还热情的缠着奴,不让奴离开的那一幕忘记了吗。”
“你还有脸说,若不是你给我下了药。”
药,说到药时,她才后知后觉的回想起,那药她是什么时候喝下去的?闻到的又是什么香?以及到了最后,为何连她都到了失态得变得不像自己的地步。
“什么药啊,阿雪可不能平白冤枉奴,奴可一直都是清清白白的,更从未做过这等下三滥的把戏,即便奴要做,也得做得隐蔽并且神不知鬼不觉才行。”莲香对上她憎恶的怀疑也不恼,只因他是真的喂她吃了不少好东西。
那些好东西可是他的宝贝,平日里头连他都得要小心伺候着的金贵之主。
“呵,不是你还能是谁。”唇角轻扯,满是冷讽。
“难不成我莲香在阿雪的眼中就是这等卑鄙无耻的小人不曾。”
这一次的时葑并未回答他的问题,显然是默认之态。
窗外的雨也适时的停了下来,在临近傍晚时,天边更是罕见的挂起了一座彩虹桥。
在第四日,职务分配下来后。
时葑去了刑部,她当初待了两年之久的地方,而自从那日后,她倒是有好长一段时间没有见过莲香了,不过这样也好,反倒是令她松了一口气。
而林拂衣则是礼部,虽说不是一个遍地肥差之地,可也是个容易升迁的好地方。
听说楚王还对此人颇有提携之意,说不定在过个一两年凭借他的本事便能爬上了那一等大臣的位置,其中更有不少大臣试图想要将家中小女嫁予他为正妻,却被一一拒绝。
十月份的天已经泛起了少许寒意,亦连早起时呼出的气都以肉眼可见的凝成白霜。
因着今日是她第一天上朝,连带着她起得都比往日早,甚至在临出门时,还对镜照了许久,生怕哪里有不妥之处。
因为她凭借着一张生得同楚王故人相似的脸,好运气的当了一个正五品的刑部郎中,而其他大部分进士则是去了翰林院当起了修编的活计,那处活儿虽轻松,可升职的机会却是少之又少,比不上其他几处升迁来得快。
其中也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的打听,那日楚王唤她前去乾元殿到底所为何事,又在那里头待了一个多时辰是做了什么?
谁认世人都爱打听皇家八卦,加上这探花郎又是那么一个色若春花的主,难保不会令人浮想联翩。
今日换上了一身浅绯色官袍,头戴乌纱帽的时葑坐着马车在宫门下车后,正好遇到如今在礼部为光禄寺少卿的林拂衣。
“施郎中今日来得倒是早。”林拂衣自从那日后,便再也没有见过她,连带着他看向她的目光时,都带上了几分馋意。
就像是那等饿了十天半月,想要马上扑上去将猎物撕碎,并咀嚼入腹的那种侵略性的目光,可他却掩藏得很好,好到连对方都未曾发现半分。
“在早又哪里早得过林少卿,反倒是下官最近可是听说了林大人的家门槛
都快要被官媒给踏破了,也不知道像林大人这样的男人会喜欢上什么样的女子,当真是令下官好奇得很。”
时葑看着突然凑过来的男人时,鼻间好像轻嗅到了一丝淡淡的瓜果香,那味虽淡,却意外的抓人心。
“不过林大人如今也二十有五,其他人像林大人这样的年纪时早已是膝下儿女成双,可唯独林大人身边不说有红颜知己半个,就连那等知冷知热的娇妾美婢都没有,这样可是很令本官怀疑,林大人莫非也是那等有着龙阳之好的人。”
“本官喜不喜欢女人雪客还不知道吗。”林拂衣朝她靠近时,手下意识的撩起她的一缕发丝置于鼻尖轻嗅,也不顾及周围还有其他同僚那满是暧昧与震惊的目光。
“若是本宫喜欢什么样的女子,本官自然是喜欢那等颜色生得艳秾的良家女子,反倒是雪客在说我之前,不若先整明白了你身边的那群莺莺燕燕才是,你说你身边的那些男人们伺候得久了,难保不会变得娇纵甚至是露出一些马脚来,故而将祸水引到了你的脚边。”
林拂衣见着她后脖间的那一抹未消红痕时,唇角的那抹笑意瞬间僵硬,一只手更悄悄地紧握成拳,眼眸深处则在不断的酝酿着即将喷涌而出的风暴。
“施大人这段时间里可别玩得太过火才是,若是到时候不小心中了奖,届时有些事即便是你想要瞒也瞒不住的。”他话里不但是讽,更多的是数不尽的恶意,亦连那攥着她发丝的力度都在不断加重。
“多谢林大人关心,本官自然会注意的。”时葑对上男人漆黑如深渊的眼时,随即弯唇一笑,说。
“若是真有那一天的到来,即便那东西已经在本官肚子里头成型了,本官都会亲手一碗堕胎药下去,永远不会让他有活着出来的一天。”
“你可真是狠心,那可是你肚子里头的血肉,俗话说母子连心,你当真舍得吗。”
“有什么舍与不舍,左右不过就是一块没有成型的死肉,只要是任何阻挡我步伐的人,物或事,他们就都不应该有存在这世上的理由。”
“是吗。”林拂衣对上她再为笃定不过的狠辣目光,忽地眉心跳了跳。
脑海中更下意识的浮现出一个残忍到了极点的想法,就是不知她届时,是否还会如现在一样坚定。
他可当真是拭目以待得紧。
随着二人这次交谈的不欢而散后,也到了上朝之时。
其中楚国的朝会是七天一大朝,三天一小朝。
因着她的官职低下,故而没有得以入殿旁听的机会,只能站在殿外,等这早朝散去后,她也随着大流走了出去,而她的袖口里还藏着之前还未来得及吃完的芝麻香卷大饼。
许是见着人已经走出宫墙外,连带着她都有了几分放松的惬意,继续掏出了饼来啃着。
“你在看什么。”
“我只是在看那只麻雀。”时葑听见声音便知来人是谁,而她的目光则自始至终都放在那只麻雀身上不曾移开半分。
“麻雀有什么好看的,更加别说身无二两肉,吃起来都没有多大滋味。”男人的话里话外,要多嫌弃有多嫌弃。
“你能不能不要满脑子都想着吃的,反倒是我之前倒是忘了问你,你之前的考试成绩怎么样。”见着麻雀扑棱棱展翅而飞的那一刻,她方才收回了远去的心神。
“还能怎么样,自然是名落孙山,反正本王又不是那等正儿八经的考生,不过就是去走两下过场而已。”
楚钰和她说话的时候,忽地凑过来看了她许久,眼神中满是带着复杂的奇怪之色。
“怎么了?这么看我做什么?”
“没有,我只是觉得阿雪好像比之前变得还要好看了点,就连这皮肤嫩得都能掐出水来,更别说身上还总带有一股淡淡的香味,要不是上次本王亲眼看见你是一个带把的,说不定直到现在都还误以为你是个女人。”
“王爷难道不知道,不能随意夸一个男人长得好看吗,还有我又非是那等伺候人的怜儿,长得那么好看做什么又不能当饭吃。”
毕竟她当年可是因着这张脸,不知吃了多少亏和羞辱。
若是有选择,她也希望自己的脸能生得普通一点,在普通一点,这样说不定就不会遭受到那么多无须有的苦难,甚至是一次两次的被沦为他人取笑甚至是打赌的乐子。
平静的日子还未过上了几日,便发生了一件大事。
因着今日朝堂上有官员上报,因为半个多月来的雨水肆虐,导致青州一带发生了大型洪涝。
加上去年修葺的护城河有人偷工减料等原因,导致水位面不断上涨,若是在此事在发生的第一时间就派人去赈灾处理的话,说不定事态还不会严重到了现在骇人听闻的地步。
可因为底下官员隐而不报,等此事传到盛京之时,边缘的三州十七县均有不同程度的受连,良田千亩毁于一旦,青州一带更呈现出以人为食或是浮尸千里的人间惨剧。
楚王一怒之下,亲点了三名钦差大臣带上百车粮食前往那青州赈灾而去,更要将那隐瞒灾情不报的一众官员给押送回京,严加审问。
还在摸索着上手刑部职务的时葑,原本以为赈灾那等大事同她这个新入职的小虾米没有任何关系的,可谁知等那名单下来时,她赫然榜上有名,甚至还是那钦差大臣中的一员。
而里面不单有早年有过多次赈灾经验的陈大人,更有在水利一方面颇有造诣的张大人,而唯有她,就像是一个凑数塞进来的关系户。
其中更是不由令人联想到,这朝堂中是否有人在为她铺路,可那人又会是谁?
因着事态紧急,给不了他们太多收拾的时间,今日颁布下来的旨意,在明日辰时便要出发,连带着等圣旨一下时,她连值都未下便告假赶回了家中收拾所带之物。
因着此去一来一回,少说也得有三月之久,加上如今天气渐冷,这贴身衣物自然是能带多少带多少,还有她所食的药物也是。
连带着才不过一小会儿,她便整理出了一大堆有的没的,看起来不像是去赈灾,反倒更像是去游山玩水一样。
“这一次的青州一行,阿雪真的不带上奴一块儿去吗。”
正当时葑收拾挑挑拣拣所要带的行李时,不知打哪儿出现的莲香不满的来了那么一句,他的手上则还端着一碗新做的杏仁豆腐和上头洒了少许桂花蜜的芸豆卷。
“我带你去做什么,再说你又以什么身份,反倒是那拍卖行的时间,你可打听好是在什么时候开始举办的不。”毕竟里头有一样她势在必得之物。
“大人吩咐的事,奴自然是打听清楚了,正是在十二月初,若是这一次处理得快些,说不定正好能赶上。”
莲香见她叠的衣服就像是将一块皱巴巴的抹布随意塞进去后,实在有些看不过眼的将人给拉到一旁去,好让自己亲自动手。
“这么多年了,奴还以为阿雪叠衣服的水平会有些长进,谁知道那么久了,反倒是越叠越难看了。”
“这不是有你帮忙吗,还有这衣服叠得在整齐不也是一样要拿出来穿的。”
时葑见他过来帮忙后,她也乐得当一个甩手掌柜,坐在那圆木雕花螺青桌边,捧起了那碗杏仁豆腐慢慢吃着。
何况此一行前后,她不知得要忙多久。
“奴虽能帮忙,可谁叫阿雪这一次去的时候却狠心的不愿带上奴,最重要的是阿雪这一去一回的,可莫要被那等不长眼的野花野草给勾得迷了眼,届时就连这家的位置都寻不到了。”
时葑知道他这是在潜意识的提起上一次发生的事,连带着她也没有回话的兴致。
“阿雪怎地都不说话了,难不成是被奴说中了你的那点儿隐秘心思了吗。”正在给她叠着贴身衣物的莲香见她不语,原本还带笑的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阴翳之色。
等他转过身时,却伸出那修长的手指禁锢着她略显瘦削的下巴不放,力度大得似乎想要将其给碾碎成齑粉般。
“阿雪前段时间答应奴的事难不成都忘了吗,阿雪可是说过日后身边除了奴之外不会在往府里头纳新的哥哥弟弟回来,就连在外头也不会多看其他的野男人一眼,那么现在阿雪又是怎么对奴的,难不成现在连听奴多说几句话都嫌烦了不曾。”
莲香话说到最后,连人都带上了几分小小的吃味,亦连这庞大的身躯都坐在了她的腿上。
人家那叫小鸟依人,他这完全就像是老鹰拱人。
“果然啊,这男人上了岁数就是不值钱,不但比不上外头的弟弟年轻漂亮,就连这张嘴也说不出那等哄人的甜言蜜语了,难怪阿雪的这颗心总想着往外跑,不过若是阿雪在这样,奴到时候要是一时想不开打断了阿雪的腿可怎么办,到时候难过的可还不是是奴一人。”
男人刻意拉长的一句幽幽叹息,像极了那等深墙高院里的深宫怨夫,凄凄惨惨的调子则是那午夜梦回的满地梨花落。
“你能不能不要总是那么无理取闹更甚是疑神疑鬼。”时葑放下那吃到一半的杏仁豆腐,无奈的揉了揉太阳穴。
还有他说到这些都是什么和什么啊???
“呵,奴也不想这样的,可谁叫阿雪连这点最基本的信任都给不了奴。”莲香似乎不觉得他有哪里说错了,就连这嘴里的阴阳怪气都只多不少。
“有时候奴就在想,若是阿雪能稍微听话一点,或是心里有奴一点,奴也不会像现在这样整日疑神疑鬼。”
“阿雪要知道,这全天下只有奴是唯一一个不会伤害阿雪,更喜欢阿雪喜欢到没了自我的人。”
“奴不奢求阿雪也能喜欢奴,可仍是贪心的想要阿雪的心里也能有奴的一席之地。”话到最后,他的手缓缓的抚摸上了她不知何时凝聚了一层薄霜的面容上,眼眸中的笑变得痴迷而病态。
“放开。”时葑听着他那一口一句的喜欢时,只觉得恶心到了极点,她之前怎么从来没有发现,他也是一个虚伪到了极点之人。
“阿雪怎么总是不愿意相信奴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