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柠:“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
宴辞一指点上她前胸锁骨,因为是抹胸,上面的小痣暴露得清清楚楚,语气有些无奈:“这么拙劣且漏洞百出的手段,只有顾知寒才会觉得可行。嗯……他身边跟着的不是陵光,就是执明?”
沈柠无语:“是执明君和珊瑚夫人。你怎么知道?”
宴辞再叹,感到了熟悉的心累:“但凡孟章和监兵这次跟来一个,都干不出这等蠢事。”
沈柠:“那这事我也干了,你是说我也蠢?”
你当然是最蠢的一个了。宴辞微一迟疑,凭着本能避过这个问题,把人一搂:“他做别的事都是猪脑子,可这身衣服,真是选的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小宴:直男审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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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一念生
沈柠将他推开:“你可别以为夸我几句, 今天就能混过去。”
桌上还温着酒, 宴辞自己倒了一杯, 又喂给沈柠:“不喝茶, 那不如喝点酒, 这酒后劲儿小, 还算清洌。”
沈柠其实也有些口渴,饮了酒, 觉得他态度不端正不够严肃,欺近身一手压上他颈侧,冷冷道:“我看你是压根儿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 我先问几个问题,你给我老老实实的答。”
宴辞被她制住,心中好笑, 顺着说:“好好好, 我端正, 大小姐请问,不过仅限五个问题。”
“你还谈条件!”身份败露还游刃有余的态度过于嚣张, 沈柠被这态度诚恳但坚决不改的作风气得头脑发昏,觉得不能再被牵着鼻子走, 手下一用力想逼他老实就范, 结果眼睛一花就被翻了个身仰面压在桌上, 双手被锁住扣在胸前,酒杯茶杯汤汤水水都撒了一地。
“以后别试图攻击宗师的要害。要害受制会下意识出手,我是能收住, 其他宗师没准儿就误杀了你。”宴辞俯身压下来,竟还有闲心说:“听话,能说的我一定说,有些事不说,对你好。”
说话间,吐息轻轻喷洒在她颈间,沈柠使不上力,气恨自己这会儿还能身体发软、矮了气场,只好尽别过头不去看那双让她任何时候都一眼心动的眼眸,端出了最冷漠的态度:“好,那就五个。第一,我是该叫你宴公子,还是柳公子?”
宴辞慢条斯理地欣赏着美人薄怒后晕红的脸,抵不过心中想看雪肤尽染的邪气,故意激她:“你不是一直叫哥哥?”
“想的美。”果然沈柠冷哼,立刻转回头来推他,漆黑的眼中带着怒气更显明艳:“宴公子,你是不是压根儿不想娶我,怎么连自己真实名字都不肯告诉我?”
两人身体严丝合缝儿贴合在一起,沈柠能感受到对方身体的热度。这花船实在太拖后腿,房间里到处都是暧昧的桃红和淡紫色薄纱、绣枕,隔壁丝竹舞乐声靡靡不绝,委实影响沈柠撑气势,最后只能用目光狠狠表达自己的气恨。
“你从没在江湖上行走过,开始是怕告诉你惹出麻烦……”
其实对他而言,这种生活在山里无忧无虑缺少江湖经验的小姑娘,一眼就能看到底。这姑娘称不上蠢,却很心软,而心软的人若不能自立,便时常无意中拖累旁人、好心办了坏事。他浑身的官司,原本是不应该招惹这样的姑娘。
“后来……你对小时候的事那么在意,我就更不能说了。”
沈柠听懂了,宴辞,不,应该说是柳燕行声名狼藉,无法动用内力,更背负着深仇大恨重入江湖,想一想也知道往后面对的都是何种修罗场面。而她偏偏对柳燕行执念太重,一旦知道身边人就是柳燕行,恐怕无论如何也会卷进来,柳燕行这是对她起了怜悯心,不愿牵连。
道理上能解释,情感上还是有点接受不了。
“其实我也没那么差,我可以帮你的。”
“正常法子对付不了疯子。当年我自认武功不低仍然差点死掉,你现在连自保之力都没有,能护住自己,已经是帮我了。”
“两问。还有什么要拷问的?”他挑挑眉,稍稍撑起腰,唇若有似无地碰触到身|下人的侧脸,神情是认真回话没错,心中如何想就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沈柠捋了捋心中的问题,把最关心的问题抛出来:“我不信顾知寒说你骗我感情。但我想知道,你之前说报仇后就去向我爹提亲,是真是假?”
柳燕行:“什么时候顾知寒都能指点别人的真心了?”
沈柠也觉得这事本身有点荒唐,还是恶声恶气地说:“快点,正面回答!”
柳燕行倾身吻了吻她的红唇,退开时唇角沾上了口脂:“这么美,是个男人都会真心想娶回家。我连以后传儿子什么武功都规划好了,把你家易水诀一教,轻功就踏影步,资质么……嗯,我是无暇体,即便被你影响,应该也勉强够学我的心法。”
沈柠这些天对他在武学研究上的丧心病狂深有体会,开始怀疑这家伙娶自己,没准儿就是为了造个更加丧心病狂的武学宗师出来。
“为什么不是女儿?我比较喜欢女儿。”
“女儿还是算了,”柳燕行微笑:“这不是已经有一个差不多的么,伺候一位姑奶奶已经力不从心。”
哦,原来在你眼里,我就是孩子是吧。沈柠死鱼眼,听他咳嗽一声:“还剩最后一问。”
沈柠其实早就想好最后问什么,但始终有点犹豫。不问心里始终梗着一根刺,又怕问出口是自己找气受,可这个问题若不搞清楚,便不能踏实。
她想了想,慢慢说:“江湖上说竹枝堂的闻筝姐姐是你未婚妻,还有芙蓉城姚雪倦是你红颜知己,都怎么回事,老实交代!”
柳燕行松开她直起身,退的远了点,有点懊恼方才不小心将酒也打翻了,现在口干舌燥还无法降温,只能强自镇定:“总算问出来了,要不然今天都睡不好觉了吧?”
“别打岔。”
“告诉你也不是不行,但这是两个问题,你想听哪个?”
“未婚妻是怎么回事?”
“哦,这个啊,闻筝某次被某个蠢货刺激到,说我们两家长辈曾有意结亲事。”
后面的事简直就是一场灾难,蠢货更蠢了,还被老幺那个大嘴巴听到。老幺一直对他的私事比较操心,没用三天,满江湖传的都是。
沈柠狐疑:“既然是个误会,你们也不解释?”
柳燕行真诚地说:“首先,你要相信,我真的安排人下功夫解释。本来烟霞派的书还只是写我俩差点做了夫妻,解释完反而演变成我和闻筝青梅竹马、从小订了娃娃亲。从那以后,我就不让人解释了。”
他一张嘴,根本干不过烟霞派那么多笔杆子,更别提还有一个拖后腿的殷不辞,组织满江湖后援团大张旗鼓压消息、抵制烟霞派的书。搞得他都不知道老幺是帮他还是害他,那一个月烟霞派的书空前火爆,从没卖得那么好过。另外种种迹象表明,殷不负还从中趁机倒买倒卖、搅屎棍一样为了赚钱凑热闹。
最绝的属顾知寒,这“兄弟”生来克他,有脑子清醒的江湖人士半信半疑,跑去向顾知寒打探,这人醉得不清醒,还知道逼逼什么“你怎么知道”之类的蠢话。
本来他是不好自己站出来说我不是我没有,这样难免对闻筝名声不好,让她难堪。到最后他亲上烟霞派向烟灵姑施压都不管用了。就是这桩事,让柳燕行彻底恶心坏了烟霞派。
他自觉解释得够明白了,没想到沈柠思路清晰,“你俩还真是青梅竹马?”
“这么说也可以……”沈柠目光越发犀利,“……但不太准确。我父亲是裴家军旧部,要是裴家军还在,闻筝应该算我和顾知寒效忠的少主。我们三个在边关长大,是过命的朋友和伙伴。”
柳顾竟然是裴家军出身,这个消息估计很少人知道,沈柠还想再问,柳燕行已经怕了她:“大小姐,五问审完了吧?”
“还有一堆呢,心法啊、姚雪倦啊、你之后打算怎么办啊……”
“别急,以后都慢慢告诉你,来日方长,反正咱们时间多着,何必急在一时?”
沈柠被这个理由说服了:“嗯,也成吧,宴公子。”
“怎么还是宴公子?”柳燕行愕然:“都审完了,来叫声哥哥。”
沈柠冷笑:“想的美。审是审完了,气还没气完呢,骗我这么久还想听哥哥,那好,看你表现。先替我把衣服换上,这什么破衣服,穿得我浑身都不舒服。”
柳燕行没敢说“我浑身都舒服”,出去找顾知寒。奈何那人事情办得随心所欲,跑得脚底抹油,只能无奈回来,“这样不行,先拿我的衣服披一下,一会儿再买一件吧。”
“现在知道这样不行了?方才不是选的真好?”
柳燕行无言以对,将自己身上的梅纹大袖白外衫披在沈柠身上,自己只着了交领里衣,看了看还是觉得宽松,又抽了发带将外衣的两片前襟扎起来。两人挨得近,沈柠里面这件抹胸是花娘服饰,效穿着就为引人去脱,饱满的胸脯被包裹得形状紧实挺俏,柳燕行替她系外衫,掌根恰恰蹭过那里,经常不小心压到,一根带子系了好久也没系明白。
等人退开,沈柠的脸已经比身上的抹胸红裙还要红。柳燕行道:“下次别再这样穿了。”
沈柠冷哼 :“笨手笨脚,走吧,服侍本小姐逛街。”
宴辞忍着笑,牵着她出去,请船家靠了岸。
菱花会前夕,各门各派再有头有脸的人物也都到了地头,就连顾知寒这一向拿架子摆排场的都到了,钧陵城人满为患,无论陆地还是湖上挤得水泄不通。
整座鼎湖格外大,围湖一周都是最好的地段儿,武林圣地的地段儿聚集了江湖上最来钱的铺子和最有势力的门派,豪富又风雅,家家户户装点得艳而不俗,灯花绚丽。待到临近傍晚,已有少部分灯亮起,整个鼎湖美如梦境,远比升龙令那日更人气沸腾。
整座城似乎都在为明日出师的双星庆贺,空气中飘散着压抑不住的兴奋和欢畅。
这一夜从玉阶夜市,到湖上的画舫花船,再到沿湖所有的树、灯和店家,都堆满了人,最多的就是少侠和侠女组合,放眼望去,十个里有八个穿白衣系白飘带。少侠们嘴上踩着骂着柳燕行江湖败类,但当年的仙君装扮仍然是时下侠女们最钟情的一款,在这个幽会的日子里,身体上还是老老实实打扮成同款,期望能得到侠女们一顾。
岸边有一处人特别多,不知何人如此大手笔,将远近都挂上无数盏灯,什么动物等、宫灯、走马灯不一而足,不仅工艺精巧,其上题诗作画,卓然不俗,绝非寻常灯匠所制。天色渐暗,却偏偏靠着无数盏灯映得那一片灯火辉煌、耀人眼目,吸引了大批人团团围住。
沈柠看了几盏,特别喜欢其中一盏梨子灯,胖胖的黄绿可爱,越看越想要,忍不住朝人群中央挤去,柳燕行只能跟在她身后护着。
佛靠金装,人靠衣装。
沈柠这张脸画了浓妆,红唇鲜艳,肌肤似雪,雪白的外衫遮不住层层红如朱砂的裙摆,美貌被恰当的妆容彻底张扬出来,一路行过,原本盯着前面的人但凡看到她一眼,便入中咒,再也无法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第一眼落在她脸上,第二眼落在外衫下被红绸绑住的柳腰,第三眼便不可自控地联想到一些风流画面,柳燕行一张脸难看得厉害,心想还是得赶紧买件衣服。
人群中央,殷少爷翘着二郎腿磕着烟枪,和风月门的张吟松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自他们身后起,沿湖一溜摆着巨型的美人灯,虽未亮起,但做工精巧,栩栩如生,眉眼衣饰,样样清晰。
沈柠带着宴辞挤到最前面一张桌案前,几个风月门弟子正在那里招呼,身边堆着很多大竹筐,盛满了绢花,材质普通但形艺高妙;案上还有许多托盘,放着精致珠花,同样材质普通但花样精巧,不算名贵,可青春靓丽,正是女侠们最喜欢的那种饰品。
沈柠“请问那边的灯是在这里买吗?”
“那边的灯不卖,竹枝堂的殷堂主和我们风月门联合办赏花会,这些灯都是买花筹的赠品。”那些弟子早留意到她,羡艳地扫了一眼柳燕行,暗暗佩服他的度量,这样儿的姑娘都敢放出来。
“赠品?”
“对,湖边那些灯绘着江湖上炙手可热的美人,200文就能买一朵绢花筹,3两银一朵珠花筹,可以献给倾慕的美人。买一支珠花,就赠您一盏灯,都是我们风月门的手艺,您看湖边,已经全是花筹了。”
绢花和珠花的材质很普通,这个价稍稍偏高了。但风月门出品,雅致美丽,又是献给心中美女的,也还算合理。
柳燕行学的很乖,立刻掏钱,让沈柠挑了一支珠花,给她摘下那盏梨子灯。两人沿湖边去看美人灯,沈柠还感慨:“这殷六少真会做生意,你看多少人心甘情愿地花钱打水飘。可你不是说殷不辞已经……”
柳燕行轻笑:“这个应该是殷不负吧,我也不清楚他为何顶了老幺的名字,这对儿兄弟的想法,一向与常人不同。”
两人一路行过去,看到了明心仙子、引笙仙子的灯,甚至连姜真真都有。其中引笙仙子姚雪倦的灯下,堆满了盛放绢花和珠花的筐子,远超旁人。最后两人在角落里找到了沈柠的灯,只有寥寥无几的绢花,一支珠花也没有。灯上绘的美人倒是很美,也有沈柠五分神韵,落款是张吟松。
柳燕行将手中珠花放在灯下的筐子里,两人又走了几步,看到卖糖人的。人太多了,买糖人儿都得排队,宴辞便老老实实排在一堆白衣公子中,成为了其中的一员。趁他排队,沈柠飞快地奔回去,在自己那盏灯下把珠花取出来塞进怀里。小宴公子买的珠花,便是给了一个花灯上画的美人也不行!
“沈柠!”
她塞好珠花,抬头看到十几步开外,肖兰戴着金面具背着炽伽,正往过走来。
“肖师兄!”
肖兰忽然那边风月门和竹枝堂的花灯场地炸起一阵喜气洋洋的鞭炮声,沈柠吓了一跳,原本暗下来的湖边渐次亮起,原来是巨型美人灯被风月门一列弟子一盏一盏地点亮,围聚的人群轰然叫好,热烈地喝彩。
这些巨型灯花了风月门很多精巧心思,绢花灿灿,花团锦簇,更漂亮的是水面波光粼粼,湖边的美人一道道映在水波中,旖旎风光,一时无两。见到此景的人心摄神夺,一时竟分不清湖中美人是真是幻,此情此景是梦是实,都有些痴了,连肖兰也驻足观望。
风月门的生花妙笔,加上殷少爷的生财巧思,真是不掏银子不行。
风月门弟子一一点过灯,一路点到沈柠这座灯。灯火亮起时,沈柠忍不住怔怔地抬头去看灯,身上系着的外衫方才在人群中已被挤松,湖风恰巧吹过,系带散开,外衫的大袖与内里玫瑰红裙被风扬起,灯下的美人与灯上的美人相望。
那一刻,肖兰卡住许久的心法境界,悄悄有了一丝松动。
作者有话要说:唉。感谢在2020-07-06 22:45:00~2020-07-07 19:5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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