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别来烦我。”
钱文军甩开她的手,拖着自行车往前走,温芳芳抱着钱大宝跟在后面。
她平时看起来什么都会管,骨子里还有男人为上的想法,一旦钱文军不高兴了,温芳芳最先做的都是自我反省,主动认错。
第二天一早,春丽很早起来和钱梅花一起做早饭,前一晚的事情也就跟着翻篇了。
一家人住在一起,不可能一直和和美美,偶尔有点矛盾实属正常,但钱梅花心里还想着偏方怀孕的事情,她盯着春丽肚子看,越看越摇头,做媳妇的,不能生崽,性格再好手脚再勤快又有什么用。
淼淼跟钱梅花的关系还没彻底缓和,吃完早饭,她让淼淼在水井旁边洗白菜,一副为她好的语气,“现在在娘家不做事,将来到婆家会遭婆婆骂的。”
她决定从今天开始培养温淼淼如何做一个好媳妇,一味的惯着不是真心为女儿好。
温淼淼虽然对做家务不擅长,不过她能接受,时代不同,想要在这里生存下来,自我动手能力必须要强,再说她也觉得一家所有的事情都给钱梅花弄,本身就不公平。
洗菜是个体力活,菜洗完后还要搬到院子里晒,再封存起来到冬天吃,温淼淼做了会儿,额头上已有薄汗,正好门口邮局送信员骑着自行车到她家门口,“温淼淼,有你的信。”
淼淼赶紧放下手中的菜,推开门,接过信封,跟送信员说了感谢。
她有预感,这封信是沈星辰回给她的,因为温淼淼已经等了好几天。
钱梅花在屋里听到动静坐不住了,出来疑神疑鬼地问:“谁给你寄的,毛毛躁躁高兴成这样。”
“我的一位朋友。”
钱梅花脸色一变,“你让我看看,是不是陈军那混小子,你该不会骗我们跟他还有联系。”
“不是他,你想哪去了,你不提我快要记不得有这个人了。”
钱梅花没再说什么,可她对温淼淼并不信任,总觉得她还有事瞒着自己。
昨天一夜,她几乎都没睡好,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自从温淼淼上次跑出去再回来,简直跟以前判若两人,之前淼淼总哄着她,钱梅花还没察觉到,昨晚母女两人意见不合后,她才慢慢有了意识。
温淼淼肯定在外面认识了她不知道的人。
坚持把白菜洗完,淼淼才回房间拆开信封,里头先掉出一张照片,是一张探月图,当时彩色照片还没有普及到国内,可照片上的星空明亮又好看,能清晰看到一道亮光,照着地球上的水和云彩,只是底片后面泛着黄,说明照片有些年头了。
上面还有他写的文字,1969年7月,阿波罗11号拍摄。
“温淼淼同志:你好,看到你说喜欢星空我很高兴,宇宙是无尽的………”,信中,沈星辰用了很多专业数据来说明宇宙天体的神秘,并肯定了她的说法,相信未来有一天她所说的那些嫦娥号,玉兔号计划都会成为现实。
当然会实现啊,而且就在三四十年后。
等等,这就没了?
信里没有提到一点关于感情的事情,温淼淼坐在床边,没由来一阵失落,好像一件期间已久的事情扑了空。
算了,指望他能说出什么浪漫的话,也就不会有她之前那么积极仍得不到回应。
她握着照片,又认真看一眼,其实还是有些感动,有时候浪漫不是靠说什么,而是做什么,她想象着沈星辰在看这些的时候,眼神里会装有怎样的情绪。
突然,一抬头,温淼淼就看到门口的铁门玻璃上,钱梅花正垫着脚尖趴着朝她房间看,见被发现,她蹲下来往屋外走。
可已经来不及,温淼淼打开门,生气地说:“妈,你想做什么就光明正大,干嘛偷偷摸摸的。”
钱梅花不否认,“谁给你写的信?”
“这是我的隐私。”
“你才多大的人啊,就知道有隐私,怎么一天到晚就不知道让我省点心,现在外面关于你的风言风语那么多,还不当回事,随意跟人通信。”
她这才在家住多久,跟钱梅花矛盾就开始加深,温淼淼觉得,继续住下去,两人会因为思想观念不同,绝对会爆发更大的矛盾点。
不能说钱梅花全是错的,正因为她没有坏心,什么都打着为你好的口号,反而教她无从下手,现在想来,原著中春丽后来毅然选择离婚,跟钱梅花“一心为她好”也脱离不干关系。
她必须要想个法子,尽快从家里搬出去,再计划以后事情。
只是这个想法还没来得及实施,又措手不及过来两件事。
第一,就是下午温伟民回来时,带了一个人,他青梅竹马的对象李海燕终于上线。
李海燕穿着现如今街头还没出现的皮质牛仔褂,高帮靴,烫发头扎在后面,画浅色眼影,看起来非常洋气,看到钱梅花时,她热情地碰了碰她的脸颊,“大娘,我好想你。”
钱梅花哪见过这仗势,对洋人那套更是瞧不上,心里不舒服,表面却热情地握住李海燕的手,“小燕子长大了,上次见到你时,还是个不高的奶娃娃”,她往后看了看,“就你一个人回来,你爸妈没来?”
“他们暂时不回来,等我这边事业稳定,再把他们接来。”
李海燕在院子里溜达一圈,感叹道:“变化不是很大,伟民哥,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你经常在那颗葡萄树下背着我乘凉。”
“怎么不记得,当时你总爱缠着我了”,温伟民说着给她递杯开水,“你要是不嫌弃,暂时可以住在我家。”
“真的吗?你不是结婚了嘛,你老婆不会介意吗?”
温伟民还没说话,温淼淼已从屋里出来,“当然会介意,海燕姐自己也不好意思住在人家有妇之夫家吧。”
“淼淼,不要瞎说。”
李海燕却笑着问:“这位该不会就是你小妹温淼淼吧,我离开时,她连话都说不清楚呢,嗨,淼淼,你不记得我了吗?”
“记得啊,海燕姐嘛。”
李海燕从包里拿出一个首饰盒,“也不知道给你带什么礼物好,这条手链送给你。”
温伟民一向淳朴,小时候就被教育不拿别人一针一线,他帮温淼淼拒绝,“万万不可,海燕,你别这么客气。”
温淼淼在一旁附和道:“海燕姐,你还是收起来吧,我大哥不会让我拿生人东西的。”
这句话意有所指,李海燕不动了,伤心地问:“伟民哥,在你心目中,我只是个生人吗?”
“不对,我不是这个意思啊”,温伟民脸赤红,又没应对过这种情况,关键时候竟然出卖妹妹,“淼淼她一个土丫头,不懂什么首饰,给她浪费,你收起来吧。”
“噗嗤”,李海燕将手链重新放回包里,甜甜一笑:“那我听你的。”
温淼淼看到简直想吐血,温伟民这个蠢货,活该春丽后面要跟他离婚。
钱梅花出来挽留,“燕子,今晚就在我家吃饭,大娘现在来准备,淼淼,过来烧火。”
“妈,你别忙活了,海燕姐一直在香港,早吃不惯家里的饭菜,你要真想请客,抽个时间咱们家抽个时间到外面饭店请她吃一顿就行。”
李海燕亲热地抱住钱梅花,“才不会呢,我在香港就总想念大娘烤的窝窝头,和伟民哥、芳芳姐一起坐在小山头吃,那段岁月真美好。”
“你都好久没见到芳芳了吧,她孩子已经上小学了,哎,她没你命好,小时候苦过来的。”
“我听伟民哥说过了,他说芳芳姐现在嫁的老公人特别优秀,终于苦尽甘来了啊,往后会越来越好的。”
钱梅花最喜欢听到这些话,“对,越来越好,对了,燕子,你年龄也不小了吧,找婆家没有。”
“爸妈这些年一直忙着做生意,把我终身大事都给耽搁了,现在还单身呢。”
“那你爹娘真不应该”,钱梅花指了指温淼淼,“我家一个也单着呢,我都快要急死了。”
“我在北平认识了不少优秀青年,有合适的帮淼淼介绍。”
“呦,那真的谢谢你了,这孩子,真乖巧。”钱梅花越看李海燕越欢喜,要不是回来她家因一些原因投奔香港亲戚,现在估计她就是自己儿媳妇了,小时候两家大人还做过娃娃亲呢。
今天下午春丽他们单位组织学习,下午本该早回来了,正好院里一个小伙也要考大学,她抄了一份提纲想着带回来给淼淼,这才有些迟。
春丽把车骑到门口,跳下来推着进家门时,就看到一个漂亮的女人站在钱梅花和温伟民中间。
见她回来,温伟民赶紧迎上去,几日不见,他也很想念春丽,等真见到了,一腔思念又说不出口,反正兴高采烈地架好自行车,把春丽往门口领,“燕子,给你介绍下,这就是我的妻子,祁春丽。”
“春丽,这是我小时候的玩伴李海燕,从香港回来的,我们正好在北平火车上遇到,就一起结伴回来了。”
春丽待人热情,见是丈夫的朋友,主动伸出手,夸她漂亮。
钱梅花念叨,“春丽,你回来正好,今晚留燕子在家里吃晚饭,你去厨房跟我一起备菜。”
“好的,娘,你等一下,我去换个外套就来”,经过温淼淼时,她悄悄将几张纸递过去,生怕被别人知道。
很快春丽就换了件经常做家务的布褂子,套上围裙,见钱梅花在剁肉,抢过来说,“娘,你去烧火,这些我来弄。”
温伟民和李海燕还在说说笑笑,温淼淼越想越愤怒。
第16章 嫁给残废。
温淼淼去厨房,拿过春丽手上的菜刀,故意对着堂屋说:“嫂子,你也上了一天的班,去外面陪我哥跟客人聊聊天。”
春丽正低着头认真切菜,“我没关系,这些你不会弄。”
“我怎么不会弄,以前我也是做过饭的”,温淼淼当着她的面,反问钱梅花,“妈,我哥跟其他女人亲密谈笑,还要嫂子给他们做饭,要是哪天我在婆家遇到类似情况,你应该不会高兴的吧。”
“胡说什么,你哥和燕子就是小时候玩伴,这么多年没见,多说了几句而已”,钱梅花生气地指责温淼淼,一边又看向春丽,心里有些发虚,“丽丽,别弄了,你也去听听,伟民小时候趣事不少呢,这里有淼淼帮我够了。”
见婆婆都这么说,春丽才作罢。
她走后,钱梅花又要接过刀,温淼淼不让,“没事儿,你烧火就行,今晚饭我来烧,你不是总嫌弃我不做饭吗?”
温淼淼以前会做饭,钱梅花见她今天这么主动,还挺高兴,“这样才对嘛,那你做,妈给你烧火打下手。”
这年代调味料很少,只有醋酱油盐巴等固定几种,因此做饭很考验功力。
屋里,李海燕和温伟民喝茶聊着天,春丽在一旁安静地听着。
突然,李海燕指向春丽身上的衣服说,“春丽,你这衣服能脱下来借我试穿一下嘛,整天穿这些牛仔褂风衣我都厌烦了,好想体验下穿这种比较土的褂子和围裙是什么感觉。”
春丽自然不会拒绝,她拿旧抹布重新擦一遍灰,“你不嫌弃就好。”
“我不嫌弃啊,我觉得很有趣呢”,李海燕换上春丽的衣服,转两圈问温伟民,“伟民哥,你觉得好看吗?”
温淼淼经过里屋拿东西时,正好看到这一幕,温伟民夸好看,春丽也在旁边捧场,“比我穿起来好看多了。”
“哪里有得卖啊?百货商场会有吗?改天我也去买几套,我那些朋友见到肯定很惊讶,平时我除了皮衣很少尝试其它风格的”,李海燕自己低头照了照,转头再次认真问温伟民,“伟民哥,真的好看呀?你没骗我吧?”
淼淼火气蹭一下上来了,“不好看。”
她扔下铁铲子,一把过去扯住她的衣服,“脱下,你知道这件衣服是什么吗?会照妖怪,心地善良的人穿起来单纯朴素,一些藏着歹毒心思,婊里婊气的蠢女人穿上身就很丑陋,你是后一种,脱下,别弄脏了衣服。”
“啊,温淼淼,你干嘛啊。”李海燕差点被她推倒。
温伟民想要过去扶,被温淼淼隔开,狠狠推了他一把:“坐下!你老婆还坐在旁边,你就对其它女人动手动脚,能遵守点男德吗?”
温淼淼原本还想和李海燕暗搓搓较量一番,不过她发现,对付这种不要脸的人,越体面越没有效果,就得要比她更不要脸。
“李海燕,别以为喝过几瓶香港墨水,回来就能装凡尔赛了,香港文学是不是专门教你怎么勾引别人家丈夫的,不知道温伟民现在有老婆有家庭,当着人家老婆的面,在这儿发骚给谁看呢,你脸皮怎么就这么厚,不要脸的玩意。”
李海燕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在这里保守时代里,风骚是个有侮辱性的词,“住嘴,温淼淼你算什么,敢这么骂我。”
温伟民同样很难堪,“淼淼,你一个女孩子怎么能说这些话,我和燕子不是你想得那样,跟燕子道歉。”
“还有你温伟民,你怎么好意思说我的,嫂子还坐在旁边呢,你在和这个烂女搞什么,别人甜言蜜语几句你是不是就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了,你有这么一次对过你老婆吗?”
春丽上前拦住她,“淼淼,别说了,我没事,海燕是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