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大叔慢慢道:“我有位故人,她临终前,托付了我一桩事,可我没能帮她办到,就死在了战场上……”
沈呦呦认真地听着,眼睛眨也不眨。
“她因缘故,弄丢了自己年岁尚小的孩子,自己则另被拘束,永不得出。”
“她拜托我,替她找到她的孩子,不必帮扶更多,只需要对替她和那孩子说几句话,告诉那孩子——”
鬼大叔声音微哽,声调发颤,“她只恨自己保护不了他,她从未嫌弃过他,她爱他,她很爱他……”
砰——
屋外突然传来细微响动,可沈呦呦已是眼泪迷蒙的状态,只顾用衣袖去擦眼泪,而略过了那声响动。
她眼圈红红地问:“您说的那位仙子的孩子,可有什么特征?”
“那孩子……如今也应该有上百岁了……容貌应该是极漂亮的,天赋应该也上佳……”
鬼大叔细细思索着,“他背后应该有一道金色的疤痕,像一弯月钩,他的眼眸颜色也浅于普通人,情绪激动时,还会化作金色……”
“更重要的是,他身边应该有一柄剑,剑柄上镌刻有星纹,那柄剑,名唤坠星。”
第37章 事宜 不要脸。
听了这话, 沈呦呦彻底呆住。
坠星剑……可在原书中,这把剑并无主人,而是被一名弟子捡到送给夜九的。
难不成, 鬼大叔所说的这孩子, 是夜九?
她还欲问鬼大叔些什么,却乍然听见屋外传来脚步声。
闻声, 鬼大叔面色微变, 匆忙道:“我先撤了, 只是我今天说的这些话,还望你暂时莫要与他人说,不然或会引来祸事。”
说完,他便簌然穿墙而出, 消失在了沈呦呦视线中。
与此同时, 屋门前也映下道身影, 沈呦呦偏头看去, 瞬时面露喜色:“谢知涯!”
听见她的呼喊, 小仙君似是愣了一下, 旋即略带愧疚地道:“呦呦, 是我吵到你了吗?”
不知是否是错觉, 虽然他面上仍带着浅笑, 可沈呦呦却隐隐觉得,他的心情似乎并不太好。
她微愣的时候,谢知涯却已经缓步靠近。
在极窄的距离里, 他凝望着她,一指轻轻揩去她面上泪珠,语气是微哑的温柔:“你哭了。”
沈呦呦这才恍然意识到什么。
“我没哭。”
她忙不迭拿袖子胡乱抹了把脸,然后举了举手上灯烛, 一本正经地道,“喏,是刚才点蜡烛的时候,被烟熏到了。”
她佯装无奈地叹了口气:“唉,我真是太不小心了。”
望着小姑娘被蹭的红红的鼻尖和眼圈,谢知涯不觉想到了在极寒之地见过的那些雪兔——
毛绒绒,软乎乎,呲着两颗扁扁的大门牙,明明不太聪明,却总是要装出一副很有气势的样子。
这般想着,他心底的阴霾像是被拂去大半,唇角微扬,伸手接过她手中灯烛,轻声道:“怪我,留你一个人在屋里。”
沈呦呦连忙摇头:“什么呀,和你没关系。”
她想了想,问道:“我睡了很久么,是你把我带回来的吗?”
谢知涯将灯烛在桌案上摆好,才转过身,点头道:“我是早间在谷陇的柏树下发现你的,你当时靠着树,睡得很沉,我担心霜寒,就把你带回了屋子。”
沈呦呦默默点头,心中居然升起一种浓浓的感激之情。
那位传闻中狂躁易怒的魔君,好像也没有那么暴虐,居然还把她送了回来,简直体贴到让人落泪
她解释道:“我就是早上有点睡不着了,想着出去透透气,结果在外面睡着了。”
为了快速揭过此事,她主动发问道:“不过,你这么晚出去,是为什么呀?”
谢知涯面色不变:“只是出去透透气。”
想到方才从鬼大叔那里听来的话,沈呦呦忍不住问:“那你……有没有看到什么……魂魄?”
谢知涯点点头:“有的,还挺多的,不过他们都很友善。”
岂止是友善,那群残魂一望见他,就像看到什么追魂索一般,霎时便跑得没影。
他其实根本不是什么辟邪体质,只是身上凶煞之气之盛,足以吓退任何恶鬼,更莫说这些神智全无的残魂。
沈呦呦跟着点点头,在那些话影响下,她对那些鬼魂早已不是从前的恐惧心理,而是感慨中带了些尊崇。
“既然是这样,那就睡吧。”
谢知涯挑了挑灯芯,让烛火黯淡了些,“还有什么事,晨起再说。”
沈呦呦嗯了一声,乖乖地回到了自己的竹榻上,自觉地盖上了被子,在昏昏沉沉的光线下,逐渐沉入了梦乡。
……
大概还是受鬼大叔那番话影响太深,夜里,她做了个很悠长的梦。
在梦里,她认识了个黑发金瞳的少年,少年气质极冷,寡言少语,她细细碎碎和他说了一大堆话,也只能得到他一句淡淡的“嗯”。
可梦里的她一点都不在乎,仍旧在他边上絮絮叨叨,仿佛有说不完的话。
连她自己都不知晓,梦中的她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话要说。
好在那少年虽然鲜少回应,却并没有嫌她烦,金色的眼眸里总是蓄着极深沉的情绪。
是梦中的她看不懂的情绪。
梦境戛然而止在分别的场面。
她开开心心地和少年说:“我要走啦,我的主人在找我。”
少年定定地盯着她看了一会,才偏过头,淡淡地道一声:“嗯。”
她总觉得,他想说的应该不是这个。
可最后,他道出口的,仍只是一句冷淡的“嗯”。
极酸涩的情绪快速铺满她的心底,仿佛有千钧重,让她喘不过气来,旋即骤然惊醒。
她下意识坐起身来,手撑着榻,眼底却是全然的茫然。
真奇怪,明明只是梦而已,为什么她会这么难受。
天光已经大亮,她探身去瞥屏风另一侧,果然已经没有人影。
她使劲晃晃脑子,努力将那些繁冗情绪尽数排出脑中。
想到大魔王吩咐的任务,她赶忙起身下床,简单洗漱、整理衣装后,便提起剑往外跑。
关于那什么玲珑塔历练的事,她还要和小仙君说清楚才是。
她刚走至屋外,远远的便瞧见有一道翩鸿身影于竹林剑穿梭,剑峰如虹,白衣似雪,竹叶在剑气冲击下簌簌作响。
此情此景,仿若一幅出自绝顶名家的画作。
这些时日下来,小仙君的剑术似乎又精进了些,即便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也能感受到每一下挥剑所带起的凌厉气势。
沈呦呦慢慢走到竹林外的矮石后,认真欣赏着他练剑的姿态。
未久,随着刷的一声,林中飘荡竹叶尽数归于一处,而谢知涯亦收剑回鞘,走出了竹林。
他准确看向了沈呦呦所在的方位,微微一笑:“呦呦,早上好。”
沈呦呦看看天,挠挠头,有点不好意思:“不早啦。”
接着,她也不废话,直接说明了来意:“我是想和你说说历练的事,我之前不是说要想一想,再做决定的吗,现在我想好了。”
她憨憨一笑:“这样提升自己的好机会,当然不能错过。”
“好巧。”
谢知涯笑意温和,“我也正要和呦呦说这桩事。”
“昨日又有掌事弟子过来传讯,说要我们后日去一趟归一堂,说是掌门要同参加历练的弟子统一说些事宜。”
沈呦呦疑惑:“不是离历练还有几个月吗?”
怎么这么急就要搞临行讲话?
谢知涯眸色微沉:“许是,他有什么事要吩咐吧……”
沈呦呦忍不住小声嘟哝:“事儿真多……”
受鬼大叔影响,她现在对岑掌门毫无好感。
“嗯?”
谢知涯弯一点唇,似是没听清,“呦呦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
沈呦呦连忙道,她晃了晃剑,“我也练剑去了,你先休息一会吧。”
谢知涯笑着看她,轻轻应了一声好。
*****
两日一晃就过,由于守寂堂略微偏僻,两人特意提早了半个时辰出门,所以到达归一堂的时候,离定好的时辰还略早。
归一堂是历任掌门所居住的洞府,所处风光之恢宏大气自不必说,那堂前矗立的一尊石碑,几乎就有数百米高。
路过那参天石碑,沈呦呦忍不住仰头看去,见其上篆刻着密密麻麻的漆金小字,不由好奇道:“这上面刻的是什么?”
谢知涯顿了一下,才缓声道:“是玄天宗宗训,以及建宗纪事……”
他眼中不着痕迹地闪过嘲讽,“还有历任掌门的名字。”
历任掌门的名字刻在较下面,沈呦呦踮一点脚,就能看到:“苍玉轩、单阳羽、岑敖天……”
看到岑敖天那三个字,她先是一愣,而后不太确定地道:“这是掌门的名字?”
谢知涯点头:“是。”
接着,他便见沈呦呦捂着嘴,笑得一抽一抽,还低低念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