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秋闱的时间越近,涌进府城的人流越多,大多是赶考的举子,眼见外面吵闹声越来越大,苏桐便问柴宽道:“出了何事,怎么那么喧闹。”
柴宽边说边下了车道:“姑娘,有个书生被卫兵撞到了,我们过去瞧瞧。”
苏桐也跟着下了马车,走到围堵的人群处,只见地上躺着一个脸色蜡黄的病弱书生,周围站着几个身穿甲胄的卫兵,其中一个用脚踢着地上的书生道:“快些起来,再不起来,老子就揍人了,装病耍赖,想死也别死在这里。”
地上的书生眼睛刺红,狼狈万分地想挣扎着站起来,无奈身子不争气,起了几次都没起来,偏他还嘴硬地说:“你们将小生撞倒在地起不了身,还口出恶言。”
卫兵骂道:“爷就骂你了咋地,你个酸儒敢妨碍爷执行军务,关你进大牢。”说着,抬脚向书生踢去。
“住手。”苏桐忍不住地喊了一声,走过去拦在书生身前说;“他本已病重,你这一脚下去,岂不要了他的命。”
卫兵上下打量了一番苏桐,神色阴狠地说:“小丫头,你想多管闲事。”
苏桐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番说:“军爷是海湾集卫所的兵士吧,我家小弟也在卫所,他名叫裴川,不知两位大哥可识得他。”
几名兵士相互看了一眼,其中一个拽住那个说话的道:“裴大人我们都认得,既然姑娘和裴大人相识,我们也不为难这个酸儒了。只不过,他走路不长眼睛,撞洒了我们弟兄的酒还不陪,只要他老老实实的将我们哥几个的酒钱赔了,我们也不难为他。”
苏桐皱眉,没忽略他们嘴里称呼裴川为裴大人,她心里暗自嘀咕了一声,难道裴川又生升官了,心里想着,手下却没有停顿,解下身上带着的荷包,掏出一块散碎的银子递给那几个卫兵说:“这些够了吧!”
卫兵接过银子,在手里掂了掂,满意地点了点头说:“哥几个走吧!放这酸儒一马。”
苏桐转身看看向地上躺着的书生,却见他脸烧的通红,四肢酸软的起不来身,便对柴宽到:“你将他扶到马车里,找家医馆给他瞧瞧病,快烧糊涂了,卫所的士兵他也敢顶撞。”
那书生穿着一身洗的发白的衣衫,在地上一摔,沾染了很多灰尘,柴宽将他半抱半扶的拉起来,他却不迈脚,睁着泛红的双眼盯着苏桐勉强作了个揖说:“小生石靖,字谨之,墨安县人士,今日多谢姑娘搭救之恩,不知姑娘是府上何处,日后谨之定当去府上拜谢。”
苏桐笑了笑说:“你现在怕是快烧糊涂了,先去医馆瞧了病在拜谢也不迟。”
这叫石靖的书生染了风寒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他独自一人撑了好几日,若不是苏桐瞧着他高热的厉害,只怕他这小命也就此报销了,还考什么功名。
到了医馆,坐诊的郎中给他把了脉,开了药,顺便熬煮了给他服下,苏桐专门从医馆打了冷水,湿了帕子让柴宽敷在他头上和颈间,然后给他猛灌白水。
从医馆里出来,这叫石靖的秀才喝了汤药,已经迷糊的睡过去了,柴宽看着他人事不省的睡姿,为难地对苏桐说:“姑娘,这人怎么办,我们要带回去吗?”
“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他孤身一人,将他仍在这里,你我岂不是白忙活了。”
从医馆里出来,两人直奔海湾集卫所,苏桐抱着腿坐在马车里,低头沉思着,说起来,她已经有近两个月没有见到裴川了,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那小子若是没有什么要紧的事情,他不会不去苏家的。
海湾集卫所里新上任的冯大人最近颇为烦恼。
穆王从边疆归来,半路转道来了奉贤府城,留给手下的口信是在此寻访一个故人,但整整一个月了,穆王却像是消失了一般不见踪影。
京城那边的急报一封接着一封,圣上点名要找到穆王让人快些回京面圣,并下令让锦衣卫亲自接应,可见不到穆王殿下的人,他们接应哪个。
裴川立在廊下等候待命,此刻的他脸庞瘦削棱角分明,身材修长笔挺,穿着件青灰色的锦袍,外罩着一件玄色的团花缎的对襟长衣,身上那股狠戾的杀气日渐浓郁。前几日他带着几个钦犯去了趟京城,得到了锦衣卫指挥使的青眼,给他升任了七品小旗的职位。
进了北镇府司,所遇见的俱都是狠戾角色,他算是开了眼,将那狠劲学了个十成十,回到奉贤府后,冯大人拍着他的肩膀欢喜地道:“你小子,挺有官运,这么点年纪就升了小旗,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哪日做了高官,别忘了哥哥就是。”
裴川微微一笑道:“大人知遇之恩,裴川没齿难忘,若不是大人提携,哪里有小子的今天,这次差事办的非常顺利,多谢大人给小子这次立功的机会。”
冯大人大笑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知道就行,北镇府司可不是好进的,既然进去了,就要好好干。你小子是把宝刀,谁见谁稀罕,指挥使大人能瞧的上你,是你小子的福分,以后有你吃香喝辣的时候。”
裴川笑了笑没有言语,两个月的时间,足可以改变一个人,现在的他犹如一把开了刃的宝剑,戾气逼人。有了锦衣卫的身份,回来后卫所那些跟他不对付的人都怕了他,见了他的面也不向以往那般嘲讽他是靠抱大腿升职了,而是恭恭敬敬的向他行礼叫他裴大人。
北镇府司里出来的俱都是些狠角色,这七品的小旗是如何当上的,除了裴川自己,谁也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那真的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血流成河。
冯大人在奉贤府呆了快两个月了,这次差事他本来以为非常容易,顶多月余就能办妥,没想到,穆王竟然莫名其妙消失在了奉贤府。他虽然心急如焚,但也无可奈何,逼问都抓不到人,没人见过穆王,他去哪里抓人,只能全城戒严搜索。
好在奉贤府城的海湾集码头管辖的商户较多,那些大海商听说卫所里换了人,还是朝廷的锦衣卫,都吓得面无人色,狠劲的给他塞银子,他来者不拒,那些商人不定赚了百姓多少银钱,不拿白不拿。
裴川同样也发了笔横财,以往那些人看在他是韦千户的近身护卫的面子上手里多扫漏点给他,现在见他成了锦衣卫,且升官这么快,便存了巴结的心思,明里暗里塞给他不少的银子。
卫所这边因为找寻穆王的事情着急上火,奉贤府知府向南辰也同样不好过,穆王殿下说是来了奉贤府,可作为知府的他连个人影也没见着呢?为了找到穆王,锦衣卫的人已经接管了海湾集卫所的兵士,全府城戒严,他却是看着京城来的一封封急报,急出了满嘴的泡。
恰在这时,下人来报说,韦千户访,向南辰嘴皮子抽了抽,圣上命锦衣卫接管了卫所,将韦千户晾在了一旁,到底是何用意,谁也猜测不到。但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这韦千户的官位快到头了,不知道他得罪了哪路的神仙,这么给他穿小鞋。他现在来拜访他这个知府有何用意,难不成他还想让自己给他走走什么门路。
向南辰捋着胡须,思量了片刻,正要吩咐下人说不见,就见他的随身护卫走过来禀告说:“向老夫接待了韦千户的夫人和他的一个妾室,并让人将韦大人带到书房这边来了。”
“糊涂!”向南辰气愤的一拍案几道:“谁让夫人擅自做主将人带到书房这边来的。”但气归气,人来了,他还是得接待不是,只好将案几上的公文放在一旁,起身站了起来。
第75章 狗急跳墙
韦千户也是被逼的没有退路了才找上向知府, 锦衣卫接手海湾集卫所的事务,他莫名其妙的被晾在一旁,赋闲在家多日。本想四处走动打听点一下事情的动向, 没想到, 昔日官场上的朋友一听涉及到锦衣卫,拜帖都不接他的,就将他轰了出去。
向老夫人是他最后一张底牌,眼见外地的举子们都涌来府城参加秋闱,那个至阳县的周家大郎他一直派人盯着他的行踪,前日接到手下密报, 周家大郎一家已经动身前来府城了。他只需等待几日,查明苏家在奉贤府的落脚之处,在结果苏家人的性命。在动手之前,他还需到向老夫这里确认一番, 毕竟对他来说,苏家是威逼向老夫人的最后一招杀手锏。
韦千户站在向府静心斋的门外盯着那牌匾出神,小厮去通报向南辰了, 他站在门外足足等了半盏茶的时间了,心里明白向南辰这是不待见自己。心里虽然窝着气,但也无可奈何。向府还是个好的, 还让他进了的门,前几日他拜会的那几家,大门都没让进, 直接说老爷没在, 去府衙了。他追到府衙,又有人说上官不在,他来来回回的跑断了腿, 想见的人一个都没见上。最后才拜到向府门前,打着他夫人的名号,向老夫人倒是个好的,立刻就接见了他们。
向南辰打着官腔迎了过来,到了院子门口,面上带着三分假笑招呼着:“韦大人,许久不见,别来无恙。”
韦千户拱手作了个揖道:“向大人公务繁忙,下官登门拜访搅扰了。
向南辰看着脸色憔悴阴郁的韦千户,摇头叹息说:“实不瞒韦大人,本官最近确实公事繁忙,至于因由,想必韦大人也知晓。”说完,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道:“韦大人请到亭中落座,你我品茗详谈。”
两人客套了一番,一同在院子里布置好的凉亭中落了座,下人们将茶具、熏炉摆放好,焚香冲茶。
茶过三巡,韦千户按捺不住地提起了海湾集卫所的事情:“向大人,下官在奉贤府任千户之职五载有余,万没想到圣上会突然派了锦衣卫前来接管。锦衣卫打着接应穆王的名义留在了奉贤府这么长时间,也不知圣上是何用意,卧榻之侧他人酣睡,向大人你就不膈应的慌。”
向南辰看了看韦千户一眼点头道:“本官也是心焦,穆王在奉贤府失了踪影,京城的急报都快堆满本官的书案了。冯大人接管了卫所的兵权,整个奉贤府都戒严,到处都是搜人的兵士,奈何穆王殿下就是不见人影。”说完,沉重的叹了口气,捋了捋胡须,详装一脸发愁,实际上他也是真的发愁。
自从知道锦衣卫冯少平接管海湾集卫所的兵权之后,他这段时日做事更是如履薄冰,月前刚去信让舅兄文远候帮忙周旋一二,奉贤这边他尽量不与锦衣卫为难,处处都配合的很好。
韦千户端着茶盏思量了片刻道;“向大人的舅兄文远候为吏部二品官员,就算奉贤府不如意,调任别的地方还不是舅兄一句话。下官还要拜托向大人帮忙想文远候纪大人通融通融,让下官有个好去处,不要闲置在家便可,向大人也知,下官就是个粗人,整日了舞刀弄枪的忙碌习惯了,就这么被闲置起来,这心里堵得难受。”
向南辰看着魂不守舍的韦千户,呷了一口茶道:“不是本官不愿帮忙,实在是本官也是自身难保,不瞒韦大人,前几日,本官才刚给舅兄去了信,提及奉贤府官员的调任问题。”
韦千户眼神一亮道:“吏部的纪大人如何回复。”
“这事情内阁还未曾商议,就是定下了,也得圣上批红了才能作数,这时间是急不得的,本官奉劝韦大人,若是有过硬的路子还是提前走一走比较好,万一内阁商议定下来,在走动怕是晚了。韦大人也知道穆王回朝,手下立功的将官定要论功行赏的,内阁也会专门就此商议个法子的。”
韦千户点了点头,这些他自然是懂得的,可不一定要罢了他们这些世袭的军职给新人,说起来还不是吏部的问题,若将那些地方任职时间较长的官员调任了,空闲职位岂不是出来了。
向南辰搁下手里的茶盏,像是刚发现似的说:“本官依稀记着韦大人身边有个叫裴川的小护卫,听说那裴川原不是卫所的兵士,还是韦大人将他调任身边做护卫的。前几日本官发现他升任了锦衣卫的小旗,正七品的武官,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这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韦千户的脸色顿时涨成了猪肝色,裴川那小子拍马屁的功夫他是知道的,那么小点的年纪,惯会见风使舵讨好人,这才多长时间,不但进了锦衣卫,还升了小旗,虽说是个七品的小吏,但权力可是比他这个从四品的武官大多了。相比之下,他这个往日的上官不但被晾在了一旁,还跟他一手提拔的手下起了龃龉,官职还不知道能不能保得住,这时候提起裴川,简直是在他伤口上撒盐。
韦千户咽了口唾沫,勉强笑了笑道:“裴川机灵,冯大人器重他也是应该。”说完,忙转移话题道:“向大人给下官指条明路,内阁既然还未曾商议,下官走那边较好。”
向南辰眯着眼睛想了想说:“严阁老为人忠厚,器重老臣,若韦大人能走通严阁老的路子,调任的事情便不难办了,我舅兄倒是可以帮韦大人一把,但是通关的路子还需要韦大人自己走通了才行。”
韦千户放下手中的茶盏,郑重其事的冲着向南辰施了一礼说:“还请向大人给下官推荐个机会。”
向南辰笑呵呵的没有言语,兀自以手拈须地看着他频频点头道:“好说,韦大人,裴川这个小子是奉贤府的外来户,家里都有什么人,他这年纪,许是没有定亲。本官有个干孙女今年一十五岁,长的如花似玉,人也知书达理,不如给他说个亲事如何。”
韦千户没料想向南辰有这个心思,一时间瞠目结舌不知道如何接话了,若早知道裴川能进锦衣卫,他才不会因为赵阎王那个死掉的废人跟他置气,眼下可好,他不但进了锦衣卫,还得了指挥使的青眼,更是被向南辰看上中,要他做孙女婿。他苦笑了一声,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做什么得罪那个魔星,若不然,还能跟向南辰绑到一块。
向南辰见他脸色为难,微皱着眉头道:““怎么,韦大人不愿做中人。”
朝廷今年加恩科,各地的举子们提前来了府城参加秋闱,其中包括他暗自关照的那个人,至阳县松江村的苏家大郎苏宝山。他瞒着纪氏给苏宝河暗中去信,让他提前来府城准备秋闱事宜,并暗中安排好了宅院让他们一家住着。苏老头和苏老太是纪氏的旧仆,偶尔也会入府拜见纪氏,前些日子纪氏还跟他说,昔日旧仆苏家大郎也来参加府试,望他手下能通融一下,让那苏家大郎得个举人的功名。
向南辰满口答应,苏宝山是他昔日外室所生,他暗中关照了多年,虽然那苏宝山文采不出色,但有他在,必定如了他的愿。秀才的功名也是他给的,举人的功名虽然为难些,但也不是不能,到底是他亲生,文采殿试不行,举人也就到头了。
他有心帮衬这个命苦的儿子一把,但那儿子资质确实难进一步了,也只能给他那孙女找个好孙婿,以后苏宝山虽然平凡,但好歹能得到女婿的帮衬。他物色了多时,海湾集卫所的裴川就不错,家世不显,人也机灵,更重要的是,小小年纪竟然能进了锦衣卫,虽说是个小官吏,但配一个举人家的闺女还是够了。再说那小子行事狠辣,以后前途不可限量,他瞧在眼里,看在心里,越想越看越满意,思量着韦千户是裴川昔日的上官,与他有恩,由他来做这个中人在合适不过了。
韦千户干笑了一声道:“向大人,下官是个粗人,这样的事情哪能是男儿做的了的。”说完,见向南辰变了脸色,心里暗自叹了一声,咬着牙道:“我家夫人出面还差不多,回去就让我家夫人去裴川家里一趟,将这亲事做成,他们穷家陋巷,能攀得上向大人这门亲事还真是烧了高香了。”
向南辰呵呵笑了起来道:“自古英雄出少年,我们给小辈个机会,由他们去闯。”说完,看着韦千户又道:“韦大人放心,本官今日就帮你写推荐信给我同窗,让他帮忙到严阁老那里通融一番。”
韦千户大喜过望,起身拜谢道:“下官多谢向大人。”
向南辰捋着胡须笑了起来到道:“韦大人先别忙谢,所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待事成之后在谢也不迟。”说完停顿了一下又道:“本官干孙女的婚事,拜托韦大人了。”
韦千户面色不变地应承着:“好说,好说。”心里却是暗自寻思着,裴家倒好办,就是裴川那里不好过,罢了,为了官位,舍了他这张老脸就走一遭吧。
向府的飘香院里,向老夫人正在接待韦夫人齐氏及其妾室柳氏,齐氏木讷寡言平日里很少出门,她不明白夫君为何带着她和柳氏一同前来,夫人之间的交际对她来说是个难题。
众人寒暄了几句,齐氏便无话了,直挺挺地坐着发愣,向老夫人蹙眉,平日里就知韦千户的这位夫人不善言谈,但这么一看,也太呆愣了些。没话找话的拉了会家常,向老夫人与她说的实在是心累,只好借口更衣退了下去,留下儿媳崔氏招待。
柳姨娘见向老夫人退下了,忙也借口更衣让仆妇带了她下去,她顺着仆妇的指的路到了隔壁的雅间,站在门口倾耳静听了一会,尚未开口就听到向老夫人道:“进来吧!”话音刚落,就见房门被打开,她也瞧见了屋里坐着的人。
向老夫人从容的坐在圈椅上,见她进来,也不废话,单刀直入地道:“韦大人可有消息。”
柳氏冲着她福了福身子请了个安道:“回老夫人,我家大人让妾身传话,横竖就是一刀子的买卖,还请老夫人给个准信,老夫人也知我家大人此刻赋闲在家,官职升迁的事情还要拜托老夫人张罗。”
向老夫人笑了笑道:“韦大人倒是爽快,告诉他,不必担心,只要事情办妥了,我即刻给我那吏部的大哥去信,让他给韦大人寻摸个好地方。”
柳氏点了点头说:“多谢老夫人,妾身回去便禀告我家大人,即刻动手。”
第76章 她不过是个穷家女……
苏桐在海湾集卫所等了很长时间, 终是等到卫所的人都下了值,也没看到裴川。她心里沉甸甸的,脑子里胡思乱想的猜测着, 难道裴川是因为苏家的事情被责罚了。
若是那样, 这一个多月他会去哪里,她皱着眉头思索着,突然莫名的感觉的有人在盯着她。她蓦然转身,正对上那双幽深的眼睛,这么长时间不见,他消瘦了不少, 身材也长高了,更让她惊讶的是他浑身的气势变了,带着股迫人的血腥味,眼神也显的更加狠戾。
“裴川, 你长高了。”苏桐冲着他露出一个笑容,走了过去,看着他一身锦衣开口问道:“你升职了。”
裴川挑了挑嘴角, 露出一个浅笑说:“是呀!不然拿什么娶你。”说完,伸手扯了扯她垂在肩头的小辫子道:“这么打扮很好看,像个姑娘家了。”
苏桐闻言一怔, 脸色微热,早料到他不会是池中之物,升职是早晚的事情, 没想到这才短短的一个多月, 他就又升了,这样也好,他在奉贤府的职位升的越高, 也越能保障苏家的安稳。
她抿唇一笑道:“恭喜你了。”
裴川扯了扯身上的锦衣绶带说:“我去了京城,得了指挥使的青眼,升任了七品小旗。说着,走近一步,看着她道:“桐丫,我把赵阎王杀了,我知道满春园里那晚跑出去的是你,里面的老鸨子,我剁了他们的手指头,给你出了气。”
苏桐点了点头说:“我知道,谢谢你,裴川,晚上你跟我回南坝村吗?爹的腿请郎中重新接了骨,要躺上三个月才能好,他担心你,让我叫你回去一趟。”
裴川点了点头说:“可以去看看宝田叔,桐丫你的婚事婶娘没提吧!” 说着,他笑意深了些,低头看着她,眼神里的闪着捉黠的笑说:“我年纪小,还得让你等一等。”
苏桐瞪起眼睛盯着他,没有应声,脸色却红了起来,裴川这个混小子一个月不见,变化了不少,都学会调戏人了。她想了想,岔开话题说:“你杀了赵阎王,官府不追究。”
“追究?”裴川撇了撇嘴说:“一个该死的人,追究什么,府城那些捕快不知多感谢我呢?”
苏桐放心的点了点头,皱着的眉头舒展开,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他道:“为了我和香枝姐的事情,你受累了,还惹上了人命官司,虽然官府没有追究,但你也要小心点。”
裴川点了点头道:“韦东阳怪我断了他的财路,想打死我,没想到我命大,被冯大人救了,还让我入了锦衣卫。你放心吧,现在我的身份,是锦衣卫所的七品小旗,没人敢找我的麻烦,除非他不想活了,韦东阳被革了职,正上蹿下跳的拖人找关系补缺呢?”
苏桐安慰他道:“裴川,我不懂你说的那些,听说锦衣卫都是心黑手辣的人,你万事小心。”
裴川眯了眯眼睛,眼神中闪过一丝阴狠之色,随即掩饰过去,带着玩味的笑容说:“锦衣卫确实都是些心黑手辣的,若是心软了,哪能活的长久。你放心,我是个命大的,还等着挣下家业,娶你过门呢?”说着,抬手扯了扯她的发辫,脸上浮现一抹情窦初开的柔色。
苏桐有些怔然,她怎么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和他许下的终身,他今日反复提及娶她过门的话,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他怕自己多想。对于两人之间的感情,她还有些蒙,她一直认为裴川还是个孩子,好像没和他轻易许诺过。
两人各自想着心思,默然相对站了半响,忽然有人叫了裴川一声,苏桐回头,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青帷帐的马车,马车面前站着一个身穿杏粉色衣衫的姑娘。肤色白皙,容貌清秀头上插着金簪金钗,一看便是富贵出身,刚才出口叫人的是她身边的丫鬟,此刻正鼓着眼睛撅着嘴瞪着苏桐,好像她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那姑娘见裴川没有理他,便走了过来展颜一笑道:““裴大人,你刚下值吗?”说完,视线一转瞧见苏桐,微微惊诧道:“这位姑娘的衣衫上的梅花绣的真漂亮。”
苏桐心里暗自一笑,这是没话找话的高境界了,她肤色微黑,容貌不出色,这突然出现的姑娘就夸赞她的衣裳。她没有应声,只冲着她点了点头,看向裴川说:“裴川,这位姑娘是寻你的,若你有事情,我便先回了,你有时间了在去家里。”
“慢着!”裴川拽着她的衣袖道:“桐丫,这是向知府向大人家的干孙女,苏映月,苏姑娘,我与她并不熟悉,只在向府遇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