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了趟家,陈凤霞拿了换洗衣服跟毛毯再到活动中心的时候,郑国强已经洗好澡,就在卫生间喊女儿:“明明,把弟弟抱过去,别吹风,等你妈过来再穿衣服。”
今天热水肥皂都管够,小郑骁洗的尤其痛快,正高兴得咯咯直乐。
看到陈凤霞,他还张开胳膊,嘴里头发出类似于“miamia”的声音。
郑明明欢喜得不行,直接喊出声:“妈,弟弟会喊妈妈了!”
陈凤霞笑了笑,心里头郁气消散了些。其实她知道儿子真正第一个会喊的是爸爸,后来差不多一岁半了,郑骁才会清楚地喊出妈妈。
虽然晓得大部分孩子都这样,据说跟发声构造有关,但陈凤霞这个为孩子操碎了心的妈还是忍不住惆怅啊。
现在看小儿子扑在自己怀里,又要往胸脯上凑,她直接放下人,喊卫生间里穿衣服的丈夫:“今晚你带人,不然这奶断不掉。”
郑国强想说要不喂过这个夏天再说。大人都苦夏,何况小孩子呢。这一断奶,说不定孩子会生病。
陈凤霞却丝毫没有商量的余地:“我要工作,我要挣钱,我要像个人一样活着!我要我的孩子也活出个人样!”
郑国强被洗澡水熏红了的脸瞬间苍白,他咬紧了牙齿,半天才终于冒出句话:“好,我明天就去问。”
到底夫妻多年,陈凤霞对着丈夫总免不了心软。
眼下的丈夫,也就跟她穿越前的女儿差不多的年纪。她能包容郑明明,又为什么不能包容他呢。
她明白这些道理,不过是因为她多活了几十年。要是真正的33岁的她能有现在的见识,她也不至于受穷一辈子了。
当年攒了钱回乡下盖楼房,她也感觉扬眉吐气呀。
“你放心。”陈凤霞放软了语气,“我听人说了,现在银行求着人办贷款呢。你怕房价跌,政府更怕江海变成下一个海南。银行归谁管啊,不还是政府。开发商欠着银行的钱,没人买房,银行更收不到钱了。”
郑国强也不知道听进去没有,到底没再开口反对,只将乒乓球台移动到边上靠着墙,又下了中间的网,好晚上带儿子睡觉。
陈凤霞却不急着洗澡睡觉,而是招呼女儿:“明明,你过来,咱们打乒乓球。”
郑明明一颗心还悬着呢,生怕父母又吵起来。
听了妈妈的话,她有些茫然:“啊?”
对着女儿,陈凤霞要耐心许多:“你忘了?教授奶奶说了,你要多接触大自然多运动,打羽毛球乒乓球对眼睛好。”
大晚上的户外打羽毛球是不可能了,不过乒乓球桌倒是在屋里头,刚好便宜了他们娘儿俩。
这活动中心的清洁工,她真是当对了。
第13章 看房
第二天一早,才刚六点钟,郑国强就睁开了眼睛。
这是他夏天在医院候诊椅上睡觉养成的生物钟,差不多这时候就有人过来排队准备看病了。再待下去,医院保安的脸色都不好看。
不过让他惊讶的是,妻子居然起的比他还早,正在电饭锅前忙碌。
听到动静,陈凤霞头都不回:“吃过饭我要打扫主任的办公室,你把电饭锅带回去,仔细别叫人看见,省得有人说嘴。”
没错,她占公家便宜,她连早饭都在活动中心烧。省一度电就是几毛钱,她为什么要多花冤枉钱?
郑国强“哦”了一声,没话找话:“你今天倒是早。”
往常他从医院回去,陈凤霞基本上还在竹床上睡觉,家里的早饭也是他烧好了焖在锅里再去工地上班。
陈凤霞冷笑:“我这年把也就今天睡了个囫囵觉。”
他就看得到她早上爬不起来,他怎么看不到她大半个夜是怎么过的?男人啊,就没有心。
郑国强感觉自己开始了个错误的话题,赶紧抱起揉眼睛的儿子:“我带小骁去上厕所。”
的确该有个自己的房子啊。
本来他还以为断奶儿子会闹腾,没想到小东西一夜睡得香喷喷。也是,活动中心宽敞,小家伙身上的痱子都消了,自然舒服,可不就睡得香嚒。
郑国强打定了主意,算了,豁出去这张脸不要,他去找人把贷款给办了。
吃过饭,打扫完主任办公室的卫生,陈凤霞又帮小赵等人烧好了开水,用热得快烧的。
电热水箱里的水,他们嫌弃是阴阳水,喝了不健康,从来不碰。
小赵昨晚刚和男友约会完,度过了个浪漫的夜晚,早上来单位都红光满面,嘴里头还哼着小曲。
她走到自己的桌子后面,下意识地拎起水瓶准备倒了昨天剩下的水,她才不喝隔夜水呢。
结果一拎水瓶,小赵就感觉不对劲。水瓶里头满满的,拿下瓶塞子,热气腾腾,这是刚烧好的水啊。
小赵惊讶了,这会有谁主动烧水啊。单位的人都懒得要死,芝麻绿豆点大的小事都在在她面前排资论辈。
比方说就早上烧水吧,因为她年纪最轻,所以大家就默认是她的工作。
啊呸!搞得好像他们一个个从来不喝水一样。
陈凤霞拿着抹布从后面过来,看小赵拎水瓶就笑:“刚烧的开水,滚了的,不是阴阳水。”
小赵赶紧放下水瓶,拉开自己的皮包摸了一回,抓出一把奶糖塞给陈凤霞:“陈师傅,你看看你,一大早就忙得满头大汗。不忙了,吃点儿糖,真是辛苦你了。”
陈凤霞赶紧谢谢她的好意:“没事,就是趁手的事,倒是小赵姐你太客气了,老给我吃的。那个,我卫生打扫过了,你检查一下吧。我得回家带小孩了。”
小赵连连摆手:“这还有什么好检查的,上级来视察,我们大扫除也就这样了。哎,不留你了啊,我们单位不行,连个食堂都没有,不然那肯定得吃了早饭再走。”
陈凤霞笑了笑,兜里揣着奶糖,又跟几个工作人员打了招呼,就抬脚回家去。
她今天有安排呢,她要去看房。
五万六放在穿越前不算什么,就算她当一年的钟点工也能攒下这个钱来。可现在,却是笔惊天动地的大数目。
光凭她跟丈夫的经济收入,这套房子买下来,起码没几年的时间,他们都不可能再换,可不得看仔细了。
郑国强已经上班去了,家里就剩郑明明在一边转眼珠子一边看呼呼大睡的弟弟。
早上凉快,吃过早饭玩了会儿的郑骁又困了,四仰八叉地躺在竹床上睡成了头小猪。
几乎是看到儿子的瞬间,一股暖流就流淌在陈凤霞心间,她笑着骂了句:“真是个小懒虫。”
郑明明却本能地维护弟弟:“弟弟才睡呢,才不懒。早饭他都自己吃了。”
就是吃的馒头糊糊到处都是,还不如让人喂。
但妈妈不许,说刚学自己吃都这样,慢慢就好。
陈凤霞笑了,从口袋里摸出奶糖递给女儿:“他睡觉你吃糖,早起的鸟儿有虫吃。”
郑明明接过蓝白纸包裹的奶糖,惊喜地喊了起来:“大白兔!”
啊,好高级的奶糖!
作为85后,郑明明从小不缺糖吃。就算没有糖果,起码家里不至于连杯糖开水都喝不起。
但奶糖对她来说却是高级货,而且不是那种掺了很多淀粉的劣质奶糖,而是正宗的大白兔哎。
这个,就是结婚的喜糖里头都很少见呢。
陈凤霞看着女儿为了几颗奶糖就欢喜成这样,一时间都不晓得自己应该是个什么情绪。
毕竟穿越前,大白兔奶糖根本进不了大女儿的眼睛,她基本不吃糖。家里头最近一次有大白兔还是郑骁跟未婚妻兴致勃勃地做什么大白兔冰淇淋。
做好了,陈凤霞倒是尝了口,牙疼了半天。
她牙齿不好,不能碰冰。
陈凤霞收回思绪,催促了一句女儿:“吃吧。”
郑明明却郑重其事,只拿了两颗糖,将剩下的塞进个玻璃瓶中。租房有老鼠呢,要是不摆好了,会被老鼠吃掉的。
陈凤霞听到老鼠两个字,浑身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她怕老鼠,更怕老鼠咬了儿女。
大女儿还好,毕竟九岁的人了,睡觉什么的都警醒。
小儿子不行,才满周岁的小人,报纸上都有新闻讲这么大的小孩叫老鼠咬了。
哎哟,得赶紧把房子定下来,一家人赶快搬进去住,不然真是要吓死人。
陈凤霞打定了主意就招呼女儿:“明明,妈出去一趟,你在家看着弟弟行不?饿了,嗯,妈去买两个馒头回来,你夹着油渣跟酸菜吃,给弟弟泡个就行。”
郑明明却是个会算账的孩子,立刻摇头:“不用了,妈。早上煮的粥还有呢,我喂给弟弟吃。”
三个馒头一块钱,她记得清清楚楚。一块钱她要跟妈妈叠一百个纸花。
陈凤霞叹了口气,没再坚持,只又开始承诺:“明明,你等着,以后你想吃多少馒头就有多少。就算不买,妈也给你蒸。”
是啊,为什么非得光吃米饭呢。小麦也能换面粉,别说面疙瘩、面条、包子、馒头这些,就是烧麦、花卷甚至炸油饼炸油条都可以做起来啊。
说到底,是活的粗糙,感觉都这样子了,没必要穷讲究。实际上,她蛮可以让家里头过得更滋润些。
自家人吃饭,现在顿顿有肉不现实,还舍不得米面油盐吗?
陈凤霞打定了主意要出门解决房子的事,郑骁却睡醒了。
不会讲话的小子可没姑娘懂事,坚决不肯跟姐姐一块儿留在家里,就嘴巴不停地“miamia”,到后面直接眉毛一耷,哭了起来。
陈凤霞看他皱成一团的小脸,都不知道是心疼还是好笑了。
“走走走,一块儿去吧。”她估计把弟弟丢给女儿也够呛,索性招呼郑明明,“你也出去走走。”
郑明明看着手上的活计,惊讶得很:“妈,不做纸花了?”
“不做了。”陈凤霞打定了主意,“你眼睛伤不起。”
做纸花挣不了几个钱,人的身体先吃不消了。她得想办法找个其他能挣钱的活计。
哎,就是不晓得现在钟点工市场怎么样。这活儿她倒是熟。可放暑假的时候明明可以帮忙看儿子,等明明开学了,又要怎么办?
陈凤霞越想越头大,再一次理解了上辈子为什么大女儿不肯结婚生孩子。
这做女人啊,一旦生了小孩,这辈子就算被孩子绑架上了。
新开发的楼盘在城西,走路太远,肯定得坐车。
再一次上公交车,陈凤霞就不至于让售票员当傻子了,已经晓得主动掏出五毛钱买票。
结果对方扫了眼郑明明,立刻喊出声:“两张票,再给五毛钱。”
陈凤霞下意识地反驳:“小孩要什么票。”
“一米二以上都要买票。快点,不要耽误我时间。”
陈凤霞那句“我女儿还没一米二”都到嘴边了,再看女儿涨得通红的脸,又硬生生地咽回头,咬牙狠下心又掏出了张皱巴巴的五毛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