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读了高中也不考大学,想想都亏得慌。那个时候又不是没恢复高考。
别光说他家的大人不上心。他自己也没成算,完全不考虑未来。
不然人家马兴元两口子同样在公社高中上学,成绩还不如他呢,人家怎么就晓得要考大学?
光说推荐上大学不公平,等到自己有机会的时候也不好好打听。
有个那样的妈,自己还不打算;自己惯自己,当自己是富贵人家的少爷,事事有人帮忙打点呢。
结果混成这样,怪谁呀?
陈凤霞福至心灵,突然间有了主意:“你也学习啊,弄个文凭什么的,总归比干体力活强。”
什么自考、夜校还有考公务员考各种资格证书,都是出路。
她以前在卫生局干部家也当过钟点工。那家的男主人有主治医生证,挂在诊所里头,一开始是三千块钱一个月,后来涨到了六千,比他工资还高。
她家明明还有个不知道是建造师还是建筑师的什么证,挂在人家公司,一个月也好几千。
反正当年女儿好像把能考不能考的各种证考了个遍,报名资格什么的都是中介帮忙搞的。后来每个月光靠挂证的钱就够她还房贷了。
陈凤霞现在唯一担心的是,她重生回来前国家好像在严查挂证这种事,不晓得女儿以后还房贷吃不吃力,日子好不好过。
郑国强没留心到妻子已经发散性思维不晓得到几重天去了,只为了她刚才的话吃惊不小:“你想的起来,我现在学习?我就是再考个大学又怎么样。今年起大学生毕业也不包分配了,我上学去你们怎么办?”
陈凤霞瞪眼睛:“怎么就不能上学,夜校电大都是上学的方式,再说考个证书什么的,将来挂出去也能挣钱。像是当会计,就能给人代账。还有考公务员,那就是真正的铁饭碗。你看看我们活动中心的,这还是事业单位,效益福利不好的事业单位。工作不比你轻松,挣得不比你在工地上累死累活做的多?”
她越说越觉得这事儿可行。
比起二十年后一堆名校高材生挤破脑袋往公务员系统里头钻,现在的公务员当真不是什么多热门的单位。
眼下大学生毕业找工作,效益好的国企跟收入高的外企才是首选。倒是机关事业单位,因为不少只有死工资,反而没那么受欢迎。
毕竟这些铁饭碗都在鼓励职工停薪留职,出去闯荡事业。
郑国强感觉妻子越想越没边了。
前头说做小买卖也就算了,怎么现在还想让他进机关啊。
这种单位向来跟国营大工厂一样,子女顶替父辈的职务。再说进去干什么,那点儿工资就把人框死了,还不如他给工地上送盒饭。
陈凤霞真是急得不行,这人怎么就说不通呢?
她压着脾气跟人说道理:“你还是高中生呢,眼光不能看远点儿吗?光盯着眼前的一亩三分地。这有了公家的皮,人家找麻烦都得掂量着来。”
小老百姓容易啊,小老百姓做点小买卖,白道黑道都想扒层皮。可要是家里头有个吃公家饭的,马上就不一样。
自古除非存心要造反,否则土匪都不主动招惹官兵的。
第34章 赶紧去打听
郑国强磨不过妻子,只能先答应找人打听考公务员的事。
比起十几二十年后,到处都是公考培训班的传单,现在的人连啥叫考公务员都说不清楚。
起码陈凤霞重生到现在,在麦当劳里头就看见过人研究考研跟出国的书,倒是没有瞧见谁看公务员考试。
她听丈夫答应得痛快,不动声色开问:“那你现在说说你打算找谁打听啊?”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她信了他的邪!
郑国强哑火了,他一个进城打工的农民,平常根本不和政府机关打交道,的确不知道上哪儿找人打听。
他只能嘴上敷衍:“当然是问黄大发了,他好歹也是个村干部。”
“他自己都不是公务员!他上哪儿知道去?”
陈凤霞上辈子没尝过教育孩子的苦。这回重生,倒叫老天爷连本带利全还回头了。
她现在正儿八经明白为什么当年楼下小学生的妈每天都要咆哮儿子了。
属陀螺的,不抽不行!
35岁的人了,还跟5岁一样糊弄人,糊弄谁呢?
自己不规划人生,她在前面指着拖着,他还要在后面赖着。
“现在我告诉你,你应该找谁。你当兵时的政委不是退伍进了航运局当政委吗?打电话问他。还与你那些进了政府部门的战友,打电话过去问。没有私人电话,找黄色电话簿,翻到公家电话,一个个打过去问。”
真是的,没少爷命一身少爷病。
也不看看自己是个什么出身,还指望人家把饭烧好了送到你嘴边不成。人家凭什么哄着你?
对,你要脸,你混的不好,就不想在人前晃荡怕没面子。
可你越是这样,你就越混不好。
光会在后面缩着,伸头试试都不肯。活像多说句话能够刮了他层皮似的。
郑国强忍耐着不快,小声嘟囔:“我问就是了,你发什么火啊。”
“我不发火?你糊弄我有什么意思,你又不是替我过日子。我问你,怎么打电话过去问?我再告诉你,大学里头有电话机,你自己去买电话卡打。趁着现在大学生放假,没人跟你抢,赶紧打电话。”
郑国强也压不住火气了:“你这么能耐你自己考啊,一天到晚就会发火,多委屈你啊。”
陈凤霞气得胸脯一起一伏。委屈,她不委屈吗?她上下两辈子什么时候不委屈了。
她委屈得没边了!
上辈子她看小区里头的家长被自家的熊娃气到进医院看急诊,还觉得人家为什么不能有话好好说,非得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
可人说不发火就能不发火吗?
他们小区群里头听说熊娃的妈住院的消息,大家约好了一块儿过去看人。
也是高级知识分子的母亲就在病床上哭,她不想当个温柔的妈妈吗?可温柔有用吗?张口闭口让人讲道理好好家庭教育的,自己带三天孩子试试看。
她看他们吼不吼孩子。
漂亮话谁不会说。
陈凤霞也想吼郑国强。
但凡当年她能念高中,她要指望他?当初从小学到初中,她都是班上的班长呢。
不就是他们那个年代,上大学要推荐,农村的孩子没门路念再多的书也不如早点下田挣工分嚒。
男孩子家里头还会供。女孩子当然得早点回家自己挣嫁妆。
他还拽上了。
考上公务员,过上好日子的不还是他吗?稳定的工作,稳定的收入,受人尊重的社会地位,这些哪样他有啊?
现在看着他们做小生意好像蛮不错的,万一来人检查不让再摆小摊子,他打算怎么办?继续回去当小工吗?
也不是没经历过,先前他们在医院门口卖快餐,大盖帽就不让。谁知道这个创卫创到猴年马月,谁知道还会有什么幺蛾子等着他们。
搞不好再来一群大盖帽,直接把他们拖走,当成盲流关起来呢。
有了正儿八经的干部身份,他们才不至于提心吊胆,处处受气,活像是闯进人家的难.民一样啊。
屋子外头传来了大女儿的惊呼:“爸爸妈妈,弟弟会走路了!”
刚才还剑拔弩张的夫妻俩立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赶紧冲出去看。
原本只会摸墙根,被姐姐搀着才能走路的郑骁看到父母出来了,嘴里头咿咿呀呀的,像只小鸭子一样,摇摇晃晃表演起走路来。
他一边走,还一边拿小眼睛看着父母,口中发出哦哦的声音,像是在炫耀一般。
陈凤霞心中一软,立刻蹲下身张开手,示意儿子:“小宝到妈妈这儿来。”
郑骁发出咯咯的笑声,一路冲着跌进了母亲的怀抱。
当妈妈的人,最后那点儿怒火也随着儿子的笑声烟消云散了。
陈凤霞搂紧了怀里的孩子,久久不撒手。
对,她还有孩子。这才是她的孩子。一分钟都不能离开眼睛的孩子。在外头卖小吃都得自己盯着的孩子。
都是自己的事啊,活像这是她一个人的孩子。
摊子的她摆着,孩子她带着。她让人打听一下考公务员的事,人家都好像她要了他的命。
不趁着还不到七老八十的时候,一边工作一边想办法往前奔,难不成等头发白光了再想未来吗?
说的好像还有未来给他想一样。
郑明明大声强调:“爸爸,你做的学步车太好用了,弟弟都会走路了。”
郑国强得到了女儿的夸奖,只勉强挤出个笑。他偷偷看妻子的脸色,硬着头皮作答:“好了,我问就是了,你别一天到晚就知道发火。”
陈凤霞埋着头不理他。呵,高中生好了不起哦,架子摆的死大。
他不上心她自己问,她就不信找不到人问咯。
上午出摊子的时候,陈凤霞就大着胆子问文化宫的老师,现在国家招不招公务员,又有什么招收条件。
文化宫的老师愣住了,开口就问:“你也是大学毕业生?”
陈凤霞的脸腾的一下子红了,臊得恨不得钻地洞。
她支支吾吾道:“不是,我就是帮我家里头一个妹妹问问,她快要大学毕业了。”
文化宫老师笑着扶了下眼镜:“哦,那难怪了。这个国家机关招考公务员也就是这两年,嗯,前年,94年开始的事。考录政策、录用计划、资格条件、考试成绩和录用结果五公开,不跟以前似的,全是内部子女顶替了。你妹妹要真想打听,问他们学校的老师可能会更清楚些,还有就是留心看报纸,报纸上应该会有新闻。”
“那最大什么年龄能考啊?”
文化宫的老师一愣,下意识地摸摸脑袋,迟疑道:“应该没有限制吧,我没看到提。”
“那有没有说是什么文化水平?”
老师诧异:“你妹妹不是大学毕业吗?那肯定没问题了,估计中专就可以。”
陈凤霞先是一喜,喜的是现在果然已经有公务员考试了,然后又是一哀,哀的是文化宫的老师显然也知之甚少,根本就是泛泛而谈。
看样子,她还得想办法找其他人问公考的事。
存了心事,陈凤霞话就少。
母子三人中午做完了买卖骑三轮车回家的时候,郑明明瘪着嘴巴,小心翼翼地提议:“妈,我晚上去活动中心卖小人书吧。”
陈凤霞“啊”了一声,以为女儿是晚上学习累了,想松快松快,开始琢磨这事的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