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陈凤霞能劝萍水相逢的倒霉母女,却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的梁艳红。
七万块啊,放眼全国,能够一把拿出这么多钱的人家能达到百分之一不?
她一分钱没见着,现在就全成了她的责任。
陈凤霞琢磨着要如何安慰对方,梁艳红先开了口:“凤霞,我麻烦你个事儿。”
陈凤霞赶紧点头:“你说吧。”
梁艳红抹了把脸,用力地喘气:“麻烦你帮我把菜市场的铺子转掉吧。我也没其他钱了。”
陈凤霞吃了一惊,赶紧劝她:“你也别这样着急,跟他们家好好谈,实在不行分期付款。铺子转出去,你跟鹏鹏怎么过日子?”
梁艳红摇头,眼里头带着恨意:“卖掉吧,我管不了许多了。再不卖掉,我都想一把火烧了。我日他妈的!”
陈凤霞赶紧拍她的后背给人顺气,安抚道:“哎,就当被狗咬了口吧。你也别着急,天无绝人之路。你还年轻,总有机会的。”
梁艳红就一个劲儿摇头,死活不再开口。
她们坐徐律师的车到大街上,下车分开前,梁艳红又强调了一遍:“凤霞,你帮我卖掉铺子吧。要快。”
徐律师也说了句:“分期还恐怕不太现实,对方态度很强硬,也追得紧。”
陈凤霞还是不想放弃:“要不,就用铺子跟银行贷款先还了人家钱。……”
她话还没说完,梁艳红突然大叫:“凤霞!请你给我卖掉!”
那激烈的语气,让陈凤霞都分不清楚到底是请求还是命令了。
她看梁艳红身体不住打哆嗦的痛苦模样,到底还是点了头:“也好,刚好你也缓缓。你这一天天的,都要熬成.人干了。”
梁艳红突兀地笑了,面上满是萧索:“有个屁用,人家嘴巴一张,你累死了都没用。”
陈凤霞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好叹着气,轻轻握住她的手:“艳红,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至于什么时候好,她也不知道啊。
陈凤霞回了公司,瞧见阳光下“幸福到家”的牌匾,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胡月仙从窗户瞧见了她人,立刻转出来焦急地追问:“怎么样?”
陈凤霞摇摇头,苦笑道:“法院说没证据讲那钱是邹德宝借了去赌钱的,鹏鹏他妈还得还。”
胡月仙气得跺脚:“怎么能这样,这个畜生,死了都害人。他又不能从棺材里跳出来承认自己拿去赌了。”
小赵刚好送客人出来,闻声摇头:“他自己承认也不行。我有个大学同学的表姐,男人就是赌鬼,两人都离婚了,男的在法庭上也承认钱被他拿去赌了。结果法院说他没证据证明是去赌了,女方就还得还钱。”
余佳怡跟着过来听消息,闻声差点儿没晕过去,忍不住感慨:“这也太可怕了吧。”
陈凤霞点头,又说了自己在法院碰上的另外两个案子,最后叹气:“难怪说至亲至疏夫妻呢。这爹妈没义务给儿女还债,兄弟姐妹也不用替彼此还钱。就是夫妻,好像绑起来就成了一辈子一样。想要及时止损都难。”
小赵突然间转过头看自己的客户:“所以说,女孩子一定要自己婚前就把房买好了。马上都要二十一世纪了,全指望男的买房的想法早就过时了。你看她要是婚前就买了房,还至于变成现在这样吗?”
陈凤霞默默地看了眼手下的得力干将,很想提醒这姑娘,即便婚前买了房也不能保证房子的全部产权啊。婚后房产增值部分同样属于夫妻共同财产,要切割的。
唉,算了,现在讨论这个也没什么意思。
她只压不住心中的担忧,梁艳红卖了铺子还了债,后面跟邹鹏要怎么过日子啊。
曹腊梅骑着三轮车拖晚上要卖的食材回来,在旁边听了一耳朵,直接双手一拍:“这有什么好担心的。她我晓得,以前虽然有些碎嘴子老看不起外地人,现在已经没那些臭毛病了。凤霞,你就问问她是想自己单干摆个摊子还是要找个帮工。要是找地方干活,她不嫌弃的话,就先到我这边帮帮忙。我这正忙不赢,想请个工呢。我看她做事还挺爽快的。”
陈凤霞立刻笑着拍她的后背,夸奖道:“曹老板果然爽快人。我回头就问她啊。”
结果她电话打到鸭蛋铺隔壁的粮油店,接电话的梁艳红却声音萧索:“再说吧,我太累了,我想躺下来歇歇。”
陈凤霞不好勉强对方。自从邹鹏出车祸之后,梁艳红就把自己忙成了陀螺,一鞭子一鞭子狠狠抽打自己的那种。
她的确应该坐下来歇歇,好好为将来做个打算了。
陈凤霞点头:“行,你就先喘喘气。反正吧,你要是不想在大排档帮工,我这边倒是还缺给拍摄基地打扫卫生的人。或者你自己弄个摊子卖粥配咸鸭蛋也好,大家也想吃口清爽的。”
梁艳红还是打不起精神,就了嗯了两句便挂断电话。
晚上,郑国强回家,看他老婆神思不属的模样,颇为惊讶:“怎么了,这是?哦,是不是官司不理想?”
陈凤霞先是点头又摇头:“官司是输了,我感觉邹鹏他妈跟垮了一样。”
郑国强不奇怪:“碰上这种事,就算有心理准备,谁又能吃得消呢。”
他跟着妻子叹了几回气之后,又东张西望,确定小孩们不会闯过来才同老婆咬耳朵:“我跟你讲个事啊,你兄弟要做亲子鉴定呢。”
陈凤霞挑高了眉毛:“小的那个?”
郑国强点点头,表情复杂:“今天他托我找人给他安排亲子鉴定的时候,都要哭了,一个劲儿跟我说千万不要告诉任何人。”
陈凤霞立刻提醒丈夫:“行了,你还真以为他伤心欲绝啊。你可别叫他蒙蔽了。他是不是跟你推心置腹,说他的心有多苦,他已经找不到能商量的人,就只好找你了?”
郑国强惊呆了,真不愧一奶同胞,他老婆真了解她弟弟啊。
陈凤霞冷笑:“这叫示弱,故意自曝其短,让你感觉你们的关系的确不一般。你也不想想,他没做过亲子鉴定啊,他跟蔚蔚不做亲子鉴定,怎么把小孩抱回家的?还找你安排人给他做亲子鉴定呢,亏他想的出来。”
郑国强这才恍然大悟。
其实陈文斌找上他的时候,他心里就隐约感觉哪里古怪。可是小舅子主动跟姐夫说怀疑老婆出轨,儿子不是自己的种。做姐夫的情绪一激动,自然就想不了许多了。
郑国强就不明白:“他想什么呢?这种事不是越隐蔽越好吗?”
男人跟女儿想法不一样,碰上丈夫出轨,妻子多半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让大家共同来谴责这对狗男女。
男的一般不愿意,男的丢不起这个脸,老婆出轨了,大家很少会同情男方,反而会嘲笑他没能耐。
陈凤霞叹了口气,心情复杂:“图什么呀,图在感情上跟你绑成一条绳子,好以后你就是他的人。”
上辈子,陈文斌是不是也搞过亲子鉴定,陈凤霞不知道。反正当时他们两口子应该还没闹到这么僵。
这辈子不一样了,这辈子陈文斌搭上了上元县的关系,在这边做的风生水起,估计看不上高桂芳给他拉拢的人脉,也就肆无忌惮了。
毕竟比起高桂芳的小打小闹,他现在有更强有力的大腿可以抱。
至亲至疏夫妻,像他们两口子这样的夫妻,真是生意合伙人都没他们分的这般清楚。一旦没有利益可图,就立刻拆伙。
陈凤霞摇头,实在说不上嘴,她只叮嘱丈夫:“反正他的事情你少沾。他这人利字为先,实在太会钻营了。”
郑国强有点为难:“我已经答应找人给他做鉴定,私底下做,省的大张旗鼓叫人看笑话。”
陈凤霞叹了口气:“做就做了呗,反正早晚都要有个结果的。”
郑国强又忍不住感慨:“我看他这回是有了实证。不然你看之前他多癫狂啊,恨不得全天下都晓得他有个儿子了。”
陈凤霞冷笑:“讲的好像你有小骁的时候不癫狂一样。”
“我没像他那样。”
陈老板一点也不给郑干部留面子:“那是因为你那会儿没二胎证,生怕计划生育抓。”
郑国强叫噎住了,就只好强行转移话题:“对了,东西收拾得怎么样了。明明学校那边请好假没有?”
陈凤霞倒是没追着他穷追猛打,生儿子也是她自己乐意的。她不想把责任都推给丈夫,她得坦荡地承认,那个时候她就是想要个儿子。
为什么?因为她想依靠儿子在郑家挺直腰杆,不被婆婆跟妯娌嘲笑。
现在想想,真是没意思,活着好像是为了给旁人看一样。
郑国强竖起大拇指:“还是我们陈老板大气,现在他们只有羡慕你的份。看看,你都要出国见世面去了。”
陈凤霞拿梳子梳理头发,骄傲地挺起胸膛:“那是,我可不盯着三瓜两枣当成宝贝不撒手,我是走向世界面对未来的人。”
郑国强乐得直接倒在了床上,就一个劲儿地摇头:“哎哟,还是你想得开。也对,就算安庄拆迁也跟我没关系了,我已经彻彻底底变成江海人啦。”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哎哟”一声,然后便瞧见他老婆捂着脑袋,嘶嘶抽冷气。
郑国强吃惊不小,赶紧翻身下床,紧张地追问:“怎么了你这是,撞到头了吗?”
陈凤霞雪雪呼痛,然后更加心痛地看着被自己一梳子带下来的一小撮头发,脸都揪成一团:“安庄要拆迁了?!”
郑国强有点儿惊讶,猛然反应过来:“你不知道啊,我还以为三哥三嫂跟你讲了呢。这个月重新丈量了面积,还让签字摁了手印。”
三哥三嫂不告诉她不奇怪,当初自己家算是被从安庄赶出的。现在他们要拆迁了,跑到她面前讲嘴,不是存心往人伤口上撒盐嘛。
陈凤霞就惊讶,还有摁手印这事?上辈子,她一点儿这方面的印象都没有啊。
难不成这辈子事情发生了改变,安庄真的要拆迁了?
郑国强看她变幻莫测的脸,忍不住好笑:“我还说你大气呢,怎么,陈老板,你这是心痛了?”
哎,要是真拆迁了,他们损失可不小。
陈凤霞摇摇头,不怎么放在心上:“拆了也没什么了不起,最多拿几套房跟铺子呗。现在我是缺房还是缺铺子?我稀罕这个。”
她先还是自我安慰,说到后面感觉的确没遗憾。光是公司她就有两家,还是能哗啦啦挣钱的那种。
别墅她少吗?数数看,她有的房子两只手的指头都不够用啦。
就算将来前进村不拆迁又如何,现在楼房租出去租金也不少。
嗯,打不了100分,给自己打个80分也行。陈老板就对自己的表现很满意。
郑国强听她自我剖白,先是笑,后又忍不住追问:“你想的这样清楚,干嘛还这副表情。言不由衷。”
陈凤霞瞪他:“你知道什么,我在思考严肃的人生问题呢。”
要是安庄真拆迁,而前进村反而不拆了,就代表她重生的金手指光环已经越来越暗淡,以后想要走捷径捡漏可没那么容易咯。
嗯,不管,起码他们家这辈子现在过得比上辈子这个时候强。那就走一步看一步,摸着石头往前趟呗。
身体健康、家庭和睦,生活也有奔头,还有什么好怕的。
第209章 惊险大降落
九月下旬,老陈家发生了两件可以被拿出来说道一番的大事。
头一件事,陈文斌跟他小儿子的亲子鉴定结果出来了,亲生的,没毛病。
第二件事是日理万机的陈老板终于交代了手上的事,带着家人一块儿踏上前往法兰西开洋荤的征程。
坐在机场的候机大厅里,郑国强眼睛盯着自从进门就满是好奇兴奋,到处走来走去的大女儿跟小儿子,嘴巴却是跟妻子说话:“你怎么就一点儿都不惊讶。我看陈文斌这回搞得这样势浩大,起码得有七八成把握不是他的。”
结果最后鉴定结论如此打脸,报告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他都呆掉了。
先是夹在手指间的香烟掉在了地上,后来被他捡起来点燃了,他也吸着吸着就忘了,香烟在他手上烫出了好大一块黑斑,他都浑然不觉。
陈凤霞跟着点头,赞同丈夫的判断。陈文斌的震惊应该是真的,否则没必要如此牺牲□□演戏,最重要的是闹成这样对他没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