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顾舟说三分钟就是三分钟,他一路跑到了校门口,带着微微喘息找到路上那辆崭新的奥迪。
“新买了这辆吗?”顾舟边坐进车里边问道,“我还以为你会买别的,譬如阿斯顿马丁?”
“订了,他们没有现货。”谢九黎淡定地说。
顾舟“哎”了一声,把手里完好无损的银杏叶给她看:“比起阿斯顿马丁来,我给你带的小礼物好像有那么点拿不出手。”
谢九黎转脸看了看,用两根手指轻轻地捏住叶梗将银杏叶抽了出去:“嘴上这么说,拿出来的时候也没见你犹豫。”
顾舟笑而不语,放下包把安全带系上了。
车辆启动后,他转头往后座看了一眼,那里放着一堆显然是谢九黎刚买的东西。
顾舟辨认出里面的画架和颜料,试着推测了一下:“你喜欢绘画?油画吗?”
“不是我。”谢九黎开着车,边轻描淡写地说。
顾舟反应了一下,立刻明白过来。
不是她,那就是从恋人那里爱屋及乌了。
他笑着转回头来问谢九黎:“我是不是也该学习一下?”
“不用,”谢九黎没看他,“他的画功不是你一两年就能学出来的。”
说这句话的语气稍显冷淡了些。
就好像笃定他再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比得上那个人似的。
哪怕是顾舟这样稳重深沉的人,乍听这句话也不由得生出一丝少年意气似的不服来。
顾舟笑容不变:“好。那这些你是准备买了自己用吗?”
“嗯,耳濡目染,我也学了一点。”谢九黎说道。
“因为是喜欢的人所喜欢的东西,所以也会爱屋及乌吗?我好像有点懂这种感觉。”顾舟说道。
谢九黎打了个转向灯,边答道:“你确实应该懂。比如那台我猜现在应该已经报废了的法拉利。”
顾舟看着她的路线:“要去接沈雾沉?”
“对。”
顾舟顺势把话题扯了开去。
他当然知道谢九黎对他也是爱屋及乌。
说实话这也是一种实力不是吗?
顾舟虽然判断不出谢九黎看重沈雾沉哪里,但他知道那一定是沈雾沉天生就拥有的某样东西,和他不一样。
沈雾沉没有表演的天赋,他只有本色出演。
顾舟没有沈雾沉那么好的运气。
他眼下只是尽自己所能,摸索着试图将谢九黎脑海中那个完美的影子在自己身上重现出来罢了。
……虽然,顾舟心里不相信世界上真有那么完美的人。
只不过死亡和回忆都是一种滤镜,谢九黎多多少少给已逝的恋人加了几层上去。
但谢九黎这么说,顾舟就也照着演。
等车快到沈雾沉高中的时候,顾舟才像是刚刚想起来一样地问:“我是不是换个座位,坐到后排去比较好?沈雾沉好像对这个副驾驶座很有占有欲的样子。”
谢九黎大概是懒得停车,睨了他一眼:“到他校门口再换吧。”
顾舟笑着用手指轻轻地安全的边缘摩挲两下:“好。”
大概,他和沈雾沉其实在谢九黎心里,排名是不分先后的。
结果座位换是换了,但没来得及在沈雾沉发现之前就换好。
顾舟一打开车门,就隔着一条马路和在校门口的沈雾沉撞上了视线。
顾舟眨眨眼,对沈雾沉笑笑,做了个“抱歉”的口型,然后伸手拉开后车门坐了进去。
他没有和谢九黎说自己已经看见了沈雾沉。
因为顾舟知道沈雾沉不会说什么。
沈雾沉的性格比谢九黎好摸透得多。
两分钟后,沈雾沉拉开了副驾驶座的车门,一言不发地坐下。
“你认得出这是我的车啊。”谢九黎有点惊讶。
沈雾沉冷淡地嗯了一声,抬手去车门旁拉安全带扯到前座两个座位中间。
坐在后排的顾舟一眼就瞥见他手上的消毒纱布松松散散,好像中途被人扯开过似的。
谢九黎当然也看见了,她扣住沈雾沉的小臂,问:“怎么回事?”
沈雾沉没躲,让谢九黎握住了,嘴上却说:“没事。”
然后,他不动声色地转过眼来,视线在顾舟身上一扫而过。
顾舟:“……”行啊沈雾沉,还有这招。
浓眉大眼的也学会玩战术了。
第11章 如果你真的是他,我现在……
谢九黎其实在抓住沈雾沉手腕的时候就后悔了。
她总是不长记性地忘记沈雾沉皮肤敏感还容易面无表情地害羞这回事儿。
于是谢九黎本来打算,等沈雾沉一把手往回抽,她也就当做无事发生地收回自己的手。
但是,沈雾沉他既没躲,也没往回抽。
骑虎难下的谢九黎只好认真地低头检查了一下他的纱布。
纱布是她亲手缠上去的,自然很清楚原来是什么样子。
看起来不像是什么激烈的矛盾中被撕破的,也没有摔倒之类的脏污痕迹,看起来像是不小心被勾到扯松。
谢九黎松了口气:不是校园暴力就好。
“不小心勾到的吗?”谢九黎问。
沈雾沉没说是,但也没说不是。
谢九黎知道他沉默寡言,一天超支份额的发言量也都用在了她的睡前读书时间,于是也没勉强他,松手道:“不知道伤口有没有弄脏,回去我给你重新换一下。”
“我来吧,”后排的顾舟自告奋勇,“我对这个还是挺熟练的。”
谢九黎点点头:“也好。”
她琢磨了几天,也大致明白了沈雾沉的想法。
——这个长相过于姣好的少年大概在心里对两性知识、乃至扩散到的其他领域都是相当排斥的。
毕竟在沈雾沉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沈家人已经把很不健康的、不符合他年龄的世界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所以比起她来,沈雾沉应该更习惯让同为男性的顾舟来帮忙吧?
而且他们俩作为室友,又是同龄人,交流培养一下友情也是好的。
沈雾沉从小到大没什么朋友,顾舟是个不错的人选。
谢九黎这么想着,安心地把这份工作交给了顾舟。
到家吃了晚饭后,谢九黎把两个年龄相仿的男孩子扔下放养,自己提了下午刚买的一堆画具前往二楼的一间空房。
白天她已经通知阿姨将其中一间书房打扫出来,以后就当作画室来用。
谢九黎还找人下午就装上了密码锁,以后当作私密空间来对待。
虽然顾舟已经知道贺孤舟的存在,但系统昨天的报警让谢九黎心中留存了一个问号。
她或许并不能在这个世界袒露太多和贺孤舟有关的事。
至于原因……她总会找到的。
谢九黎的绘画技巧确实不纯熟,顶多算是业余爱好者。
她擅长画的只有唯独这么一样:贺孤舟。
谢九黎随手拿了个凳子坐下,一手素描本一手笔,很快就画了一张侧脸出来。
贺孤舟的长相和沈雾沉、顾舟都不太像。
非要说的话,也就颜值的分数比较匹配而已,都长得好看,但是完全不同的英俊。
贺孤舟名字里这个“孤”,就体现在眉锋上和眼睛里。
不笑的时候,贺孤舟的外表特别能唬人;一旦笑起来,就像是一只会甩尾巴的大金毛犬了。
所以对着外人时稍嫌冷淡的声音,在谢九黎面前热情起来,也丝毫不显得突兀。
谢九黎对贺孤舟五官的每寸细节都了若指掌,收笔时怔怔地对着素描本看了一会儿,用指尖轻轻地在画中人的眼角上碰了碰,又和被烫到似的蜷起了手指。
她应该是爱这个人超过了自己,才会把自己的事情都忘了,只记得关于他的一切。
到现在,任务总进度有11%,如果系统真的能够兑现它允诺的许愿机会,那就能和贺孤舟再见面了。
……但那个贺孤舟,会是她记忆里的那个贺孤舟吗?
就在这时,敲门声响了起来。
谢九黎懒洋洋地脱离脑中的哲学问题,问道:“谁?”
“我。”应声的是沈雾沉。
谢九黎又拖延了一小会,才叹着气把素描本合起放下,去给沈雾沉开了门:“什么事?”
沈雾沉的视线从密码锁上一扫而过,把自己泛红的手腕抬起来了一下给她看:“过敏。”
谢九黎出门反手把画室的门带上,才弯腰凑近细看了下沈雾沉这会儿没有缠着纱布的手腕。
比起刚见面的那天晚上,伤口看上去已经好了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