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摸摸贺孤舟的头,抽手转身离开了案发现场。
然后,谢九黎在常放医药箱的地方附近搜了好几遍,都没有发现它的踪迹。
……主系统在不必要的地方做痕迹消除得太敬业了一点吧!
谢九黎越找越烦,就差直接拿出手机外卖一根温度计的时候,有人在她背后说道:“就在你脚下的左数第三个储物柜里。”
谢九黎回头看了一眼,才确认说话的人是沈雾沉。
他的表情看起来已经暂时恢复了正常,清冷里带着明显的生人勿近气息。
如果不是亲眼见过,谁知道他会那么容易害羞?
谢九黎随口应了一声,蹲下身去打开了沈雾沉说的储物柜。
“你好像还记得一点五年前的事。”沈雾沉也在她身旁蹲下,道。
谢九黎找出里面的体温计,发现是特别简朴的水银温度计,遂先消了个毒,边道:“嗯,模模糊糊地知道我以前好像住过那个房间。”
“那你记得贺孤舟早就死了吗?”沈雾沉问。
谢九黎甩甩温度计,眯眼看着里面的水银条:“他现在不是活着吗?”
“……但他永远也不是真的贺孤舟。”沈雾沉说。
“不会有真的贺孤舟,”谢九黎转脸道,“——张嘴。”
沈雾沉依言一张嘴,谢九黎就把温度计压在他柔软的舌下:“含好。”
见沈雾沉又想下意识抿唇,谢九黎又道:“不要咬。”
一连三个命令说完,谢九黎自己也沉默了下。
明明很正经地在说话,为什么听起来就是这么地晋江不宜?
沈雾沉安静地用手指轻轻碰了碰谢九黎的手背,然后抬头看了她一眼。
谢九黎突然就回想起来,以前沈雾沉也做过一样的事。
好像对这个纯情的年轻人来说,碰一碰手就已经触碰到他的底线了。
“不要去挑衅贺孤舟。”谢九黎把酒精收好,说道,“他现在是……”
沈雾沉把手机放到谢九黎面前,上面写着【你的新玩具?】。
谢九黎觉得这几个字比起在嘲讽贺孤舟,更多的仿佛是在嘲讽他自己。
沈雾沉把手机收回去,又打了一行字给谢九黎看:【五年前你无缘无故消失,再出现时身边多了贺孤舟。他和你的消失有因果关系?】
谢九黎托腮想了想,无赖又无辜地答道:“这个我忘了啊。”
——反正,又没有谁能硬把真实的答案从她的脑袋里抽出来。
知道真相的人,也只有谢九黎和贺孤舟本人。
虽然,沈雾沉的猜测已经很接近真相了。
沈雾沉深深地看了谢九黎一眼,再度打字:【你爱他?】
谢九黎下意识地转头看了看自己背后,总觉得这个时候贺孤舟应该就在旁边等待着听她的回答……之类的场景发生。
沈雾沉却仿佛已经得到了答案似的把手机收了回去。
他自己取出温度计看了一眼:“三十八度九,吃药就行了。”
“去医院吧,”谢九黎起身道,“然后回家。就算你留在这里也不会得到你想要的东西。”
沈雾沉还抱着膝盖蹲在地上,自下往上抬头看谢九黎时居然显得小小只的还有点可怜可爱。
“你有了第二次机会,为什么不选择重新开始?”谢九黎说,“你说你得到过我的帮助,不要浪费这份帮助。”
“五年也不是很长,”沈雾沉突然没头没尾地说,“我不觉得很久。”
谢九黎在心里叹了口气。
她知道沈雾沉为什么这么说。
但她不准备回应。
“你明明说过,下次有事要迟到的时候,一定会提前通知我。”沈雾沉坚持接着说了下去。
谢九黎定定看了他几秒钟,才道:“那显而易见,我那时候是骗你的。”
“那你能不能……接着骗我,多久都可以,”沈雾沉闷声说,“随便骗骗我,我都会相信。”
谢九黎想了想,弯腰摸摸这只像是被主人抛弃在街上的猫猫脑袋,温和地道:“我没有什么想从你身上骗走的东西。你有了光明的前途,往那里走就好了。”
沈雾沉生闷气似的把头往臂弯膝盖上埋了一下,又飞快抬起来盯着谢九黎的眼睛:“我不要前途。”
“那我换个说法,”谢九黎直白地道,“你再怎么想要,我也给不了。不如尽早死心。”
沈雾沉这次没再说话,比常人更黑几分的眼瞳似乎也淡了下去。
如果他真有猫耳朵,现在应该是一双压平了的飞机耳。
谢九黎走了没几步,过了一个拐角,果然就找到了贺孤舟。
“去画室看看?”谢九黎没计较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提议道。
贺孤舟笑着同意。
并肩走到客厅的时候,谢九黎回头看了看,发现沈雾沉的身影还没出来。
“很在意?”贺孤舟问。
“他不太一样。”谢九黎转回来解释道,“你不是一直很好奇五年前那段时间里我做了什么吗?如果说我利用了时经寒和顾舟……那只有对沈雾沉才能用上‘骗’这个字。”
“对他觉得愧疚吗?”
贺孤舟的第二个问题成功让谢九黎多思考了几秒钟。
“我没有哦,”然后她回答道,“是不是你作为我骗他的理由,在内心觉得有点愧疚?我记得你的性格设定稍微有点容易心软。”
贺孤舟挠挠脸颊:“这就是所谓的‘幸存者症候群’?”
“是‘幸存者内疚’。”谢九黎纠正了下,“但你又没要求过什么,是我强行让你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我确实是始作俑者,但你不是‘幸存者’。”
她说着拉住贺孤舟的胳膊肘让他停住脚步,盯着他的眼睛道:“——如果你觉得这件事里有人要承担责任的话,那个人是我。”
贺孤舟怔怔看着她。
谢九黎强调地叫他的名字:“贺孤舟,记住了吗?”
“……记住了。”
“那就好,”谢九黎用双手拍拍他的脸颊,露出笑容,“我可不希望你出现心理问题。”
——因为人造人的心理医生在这个世界上找不到吧!
贺孤舟垂眸轻轻握住谢九黎没来得及收回去的双手,朝她的方向稍稍俯身——但不过是极其细微的幅度,只拉近了两人之间微不可察的距离。
“要是……”他开口说了两个字又停下,过了几秒后笑道,“我刚刚这是不是算对你撒娇啊?”
谢九黎观察贺孤舟的表情,像是手办宅观察自己刚到的1:1兵人细节一样认真严肃又仔细。
然后她叹了口气,说:“只对我撒娇的话,多几次也不要紧。”
——大概因为他知道自己是人造人吧,因此就没有“贺孤舟”本应有的那份笃定自信。
“那我也是有身为男人的自尊的。”贺孤舟眉眼弯弯,“有来有往,等下次你撒娇给我看了再说。”
这还不容易?
谢九黎看了看楼梯:“你先松手。”
等贺孤舟一松开手,谢九黎在他疑惑的视线里倒退几步,一个助跑就蹦到了他背上。
贺孤舟人没怎么被谢九黎的体重撞动,眼睛惊讶地稍稍睁大,迅速地伸手托住位置根本没落好、直接往下滑去的谢九黎。
谢九黎趴在贺孤舟背上,懒洋洋道:“我脚痛,不想走路去画室。”
贺孤舟迈上第一级台阶,话里全是笑:“这个不算。”
“凭什么不算?”
贺孤舟像是逗小孩似的把她往上掂了一下:“因为这还是你想哄我吧?”
他这么一说,谢九黎觉得这次是哄好了,遂揪起贺孤舟略长的头发编小辫。
楼梯走到一半时,谢九黎听见背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
她回头看去,见到沈雾沉——他还穿着一身家居服——站在打开了的正门口。
两人交换了个眼神,沈雾沉抿着唇走出去,反手将门合上了。
谢九黎在心里啊呀了一声。
——最后那个看起来可不像被打击得放弃的眼神。
第56章 爱是盲目。……
谢九黎和贺孤舟都不在家, 柯基没带出来。
按照谢九黎自己的想法,是打算直接找个地方寄养放那儿的。
但贺孤舟又觉得柯基每天早晚出去遛成了习惯,住在宠物店里对它来说太残忍, 一度想把柯基一起带走。
于是最后谢九黎找了人帮忙喂柯基、又每天早晚带它出去溜达一次。
这个人就是住在隔壁、还自告奋勇接下了这份工作的时经意。
“正好是暑假嘛。”时经意在视频通话里说道,“而且我也很喜欢小动物的!就是我哥不让我养, 他说我照顾我自己都成问题。”
谢九黎戴着耳机边和她聊天:“出门记得打伞,大夏天的会晒黑。”
时经意不以为意:“我还想晒得黑一点呢,这样看起来更健康。”
“黄种人要晒成好看的小麦色很难。”谢九黎看了一眼视频里时经意的肤色。
可能是因为脊髓性肌肉萎缩症的原因, 即使经过了五年的规律治疗,时经意已经能够和正常人一样生活, 她的皮肤也还是比平常人白上一线。
“主要是带伞很麻烦嘛。”时经意吐吐舌头,“再说,我只有早晚带柯基出来, 都不是太阳特别大的时候,不会很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