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顾君瑜坐在书案前,正奋笔疾书。
陆沉菀端着两碗枇杷糖水进来,给他了一碗到案桌上,“都写了半天了,歇会儿吧!”
顾君瑜放下毛笔,活动了下酸软的手腕和僵硬的颈椎,虽说他保留着安王的记忆和技能,但他还是更习惯用签字笔和键盘,而不是毛笔。
陆沉菀看他有些疲劳,便走到他身后,“可是这儿酸疼?”
说着,她便在顾君瑜的肩颈处揉捏起来,“王爷再忙,也要爱惜身体。”
肩上的手柔软纤细,力道不大,舒服之余又弄得顾君瑜有些痒,这种感觉有些微妙。
他从椅子上直起身,活动了一下手肘和肩膀,“无事,我休息会儿便好,你不用给我揉。”
陆沉菀只得收回手,眼底闪过一丝失落,随后又被垂下的长睫掩饰住。
顾君瑜敏锐地察觉到她的细微变化,端起枇杷水喝了一口,略微想了一番,道:“要不你帮我减轻点工作量吧。”
陆沉菀懵了下,“王爷想我做什么?”
“你坐下,我教你。”顾君瑜让她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悉心地给她讲需要整理的数据,以及怎样归纳总结。
顾君瑜要陆沉菀整理的也只是一些观察得来的数据,实事求是记录即可,并不涉及理论部分。
顾君瑜端了一条独凳坐到陆沉菀旁边,一边喝着枇杷水,一边看她记录。
小姑娘提笔写字的姿势优雅温婉,很有一番古典美和书卷气。
她的书法也如她人一般,秀雅隽永。
风过窗牖,阳光透过院落的疏枝在窗前洒下一片斑驳。
陆沉菀握着笔,身边之人的气息若有若无,她聚起精神,全都放在这些天收集的数据上。
顾君瑜打量着认真书写的陆沉菀,唇角微微上翘:小姑娘学习认真,是个可塑之才。
他看了一会儿,闲得无事,就把陆沉菀那碗枇杷水也端了过来,给她放在了手边,“不急着一时,你也先喝再写。嗯……这里不对,你要先记录这组数据。”
顾君瑜倾身上前,将正确的数据给她指出来。
突然靠近的人给了陆沉菀一种从未有过的紧张感,她握笔的手心有些湿润,心也怦怦跳个不停。
顾君瑜的声音就在她耳边,让她十分不自在,她突然有些口渴,随手端起碗便喝。
顾君瑜懵了下:“……”那是我的。
不过他已经来不及阻止了,陆沉菀端起碗,已经喝了起来。
与往常的斯文不同,这次陆沉菀一口气喝了许多。
看来自己确实给小姑娘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他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碗拿开,又将那碗没有喝过的给她放在旁边。
“别紧张,慢慢写,我去外面走走。”顾君瑜没有提醒她,起身离开,把空间留给陆沉菀。
陆沉菀的心渐渐平静下来,她失神了片刻,心底又有那么一点失落。
顾君瑜刚从后院走出,刘大便一脸焦急地过来找他:“王爷,陈家昨晚发生了命案,陈老爷死了。他儿子在益州为官,此事怕是不好善了。柴房那人……我们怎么处理?”
顾君瑜:“说细致点。”
原来陈老爷这两日纳了一名小妾,结果昨晚就死在了小妾床上。而离奇的是,小妾突然失踪,至今不见人影。
陈家已经派人去通知益州的儿子了,那陈家也是大户人家,这些年靠强占周边百姓的良田发了财,肯定吞不下这口气。
许航出手真粗暴,顾君瑜只是想让他牵制一下陈藤讯而已。
顾君瑜略微想了下:“嗯。柴房之人先留着,等许公子找上门之后再放。”
许航第二天上午便找上门,顾君瑜“陈老爷是许公子派人杀的?”
许航供认不讳:“除了我,还能有谁?”
被关在柴房的仆人听得一清二楚,顿时吓得冷汗涔涔。
顾君瑜也没再钓着许航的胃口,给他透露了个地名,“许公子去这里,或许可以打听得到你所寻之人的消息。你要是没寻着,那就只能等我们下次交易了。”
那许航将信将疑,迫不及待地带着心腹许三去寻罗九。
顾君瑜让人将陈家的下仆放走,那下仆这些天吃住都在柴房,不见天日,吃的也是米糠窝窝头。
那下仆也不敢回陈家,怕被发现是他出卖了陈家老爷,只好躲到山里的姐夫家去。
端午节一过,桃、李、葡萄等皆在争相成熟。虽说嫁接第一年挂果率不怎么样,但他追肥多,平时也注重防病害,结出来的果子味道倒也不错,尤其是葡萄结得最好,味道也很不错,酸酸甜甜的。
得知安王这边结了许多诱人的水果,常有附近村落的小孩偷偷溜过来看稀奇,陆沉菀和顾君瑜偶尔会赏他们几个果子吃。
今天便有几个小孩过来讨果子,陆沉菀分了几串葡萄给他们。
“王爷,戚大人来看你了。”红儿高兴地过来禀道。
顾君瑜这才从果林出来,跟着陆沉菀一起回庄子。
他们一进门,便见戚淮对着一株盆栽果子啧啧称奇,“王爷,你竟能让一株树结上三种果子,真是我平生未见之奇观。”
“戚大人见笑了,快请进。”顾君瑜请戚淮进屋坐下,“戚大人这次来对时节了,地里蔬果全都成熟了。”
不想戚淮却遗憾道:“可惜我这次还是没有口福。”
顾君瑜:“哦?戚大人为何这么说?”
戚淮道:“皇上召我回京述职,我特此前来问问王爷可有什么要带的口信?”
第21章 下一章入v
顾君瑜没想到戚淮这么快便要回京,倒是有些意外,可他终究不是真正的安王,对父子情深这种概念有些模糊。
他略微想了一下,便道:“就帮我向皇上问一声好,告诉他不用担心,我在这边过得很好即可。”
戚淮道:“那王爷可有东西要我转送?”
顾君瑜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暗示,就反问他:“依戚大人看来,我该送什么?”
戚淮:“我看你院子里那一盆果子就挺好,一株树上能同时结桃李杏,皇上看了定会龙颜大悦。”
顾君瑜笑了笑,“要是戚大人不嫌麻烦,那便搬去吧!”
戚淮:“你这盆果子不过一人高,我尚能搬走,我看那桃、杏都快成熟了,送到京城没准刚好能吃。”
“不知戚大人什么时候动身?”
“我今天便要走,不方便多做停留。”戚淮说道,“我很快就会回来,到时候再到王爷这里讨东西吃。”
顾君瑜:“随时欢迎戚大人。”
戚淮忙着回京述职,顾君瑜便没留他,给他装了三罐枇杷膏,又摘了一些新鲜桃李葡萄、青瓜南瓜等,用竹筐垫上青草装上,让他送去京城。
顾君瑜送这些东西去京城,倒也并非为了送给皇上吃,主要是想将一些先进的农业技术推荐给皇上。
光是一本干瘪瘪的书籍或实验报告,没有相关的东西佐证,很难让人信服,只有将成果拿出来才有说服力。
临别之际,顾君瑜将最近整理的实验报告和一些农业技术交给戚淮,“这些是我和王妃近日整理成册的,还有许多作物因为没到收成,数据并不完整。你可以将之交给皇上,这些数据都是真实的,但是也存在着个体差异和地域差异,仅做参考。”
戚淮随手翻了下,一共有五册,其中两册是果蔬粮食等生长发育的记录数据,有一册是沃肥方法和效果,一册是讲作物间的嫁接,剩下一册则是作物的病害研究。
戚淮见之爱不释手,几乎激动得语无伦次:“王爷,我、我代百姓感谢你,你这几本书定能造福苍生,我必将亲自交到皇上手上。”
“戚大人言重了。”
顾君瑜回头看了看陆沉菀,不知她是否有话想带给京城的家人。
不过想着她在长信侯府的尴尬处境,顾君瑜最终还是没有去问她,他们若是真心想护陆沉菀,那陆沉菀在书中就不至于被逼得自杀。
顾君瑜送走了戚淮,折回去走到陆沉菀跟前,“发什么呆?”
陆沉菀:“王爷可是想回京?”
顾君瑜笑了下,不知她为何有这么一问,不过对一个皇子来说,确实回京才意味着权势与富贵。
顾君瑜并未正面回答她,反问道:“你想回去?”
陆沉菀摇摇头,“王爷在哪里,我便在哪里。”
顾君瑜心中不是滋味,兴许这便是所谓的出嫁从夫。
一段彼此都不了解的婚姻,便将无辜的她和安王绑在一起,从京城流放到千里之外的黔州……
顾君瑜沉吟片刻,认真道:“菀菀,你和我是平等的,你不是我的附属品,你可以有你自己的思想、空间、事业,不用事事顺从于我。同样,我也有属于我的私人空间和秘密……”
陆沉菀眸色清澈,直直地看着他,那双美目因太过干净而显得有些无辜。
顾君瑜说不下去了。
他们各自的经历和生长环境不一样,他不该强求她有这种独立的思想,至少现在不该给她讲这种道理,容易适得其反,让她误会自己想撇开她。
顾君瑜温和一笑,伸手摸摸她的头,“我们是家人,当然会在一起。走吧,我教你酿葡萄酒。”
陆沉菀望着他,眼底似有淡淡星火,渐次复燃。
刚才摘了许多葡萄,品相比较好的给戚淮送上京师去了,剩下一些散落和卖相不好的,顾君瑜打算用来酿成葡萄酒。
在农学院,从来不缺的就是蔬果等作物,他所执教的大学有一大片试验地,各类蔬果应有尽有。还有一个专题是研究葡萄酒的酿制,顾君瑜虽未负责这种专题,但也多少涉猎了一些,操作十分简单。
过了芒种之后,庄子里便有吃不完的水果,先是桃李葡萄,接着又是梨和杏,等这些水果吃完,柑橘就要成熟了。
顾君瑜将吃不完的葡萄酿成酒,杏子则制成杏干、水果罐头等。那水果罐头均用蒸锅杀菌、排空气,最后再以蜜蜡封存。
时光飞逝,转眼已过端午,稻穗也将抽穗。
顾君瑜近日越发忙碌,天天都在田间走,除了观察农作物生长情况,他还得处理杂交水稻最关键的一步--找到野生的雄性不育株。
不过这野败实在是太难找,他连续找了三天都一无所获。
林子里的知了叫个不停,使得这溽热的夏日更加炎热,头顶的草帽遮了太阳,同时也让人像被放进了蒸笼里。
顾君瑜侧头看了一眼并肩而行的陆沉菀,小姑娘白嫩的脖子已经晒得通红,汗水沿着那娇嫩的脖子往下流。
他收回视线,“我们在前面的河滩休息一会儿再走。”
“嗯。”陆沉菀点点头。
两人在河滩选了个凉快地方坐下,由于天气太热,溪流只剩涓涓一小股,大片河滩都干了,坐在树林下的石滩上,倒也可以避暑。
野生的雄性不育株极为罕见,多生长在田沟野外,不能只在自己的田地间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