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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帐篷,沈络欢发现帐内增了一个兵器架,上面放置着许多冷兵器。
大乔解释道:“大都督给公主一天时间来识别这些兵器,做不到的话,照砍孙启昇。”
沈络欢磨磨牙,大乔是出了名的脾气暴躁,一遍学不会就要挨她的骂,自小在温声细语中长大的少女实在受不了大乔的破锣嗓子,遂道:“我跟你做笔交易吧。”
“啥?”
“你教我时耐心一些,作为交换,我教你琴棋书画如何?”
听闻嘉宁公主书法一绝,千金难求,大乔点点头,“成。”
稍许,帐篷内还是传来了大乔的河东狮吼,“怎么还记不住?几遍了?!!!”
沈络欢捂住耳朵,“矛、锏、镗、戟、叉,我记住了啊。”
“是槊、勾、锤、钺、钯,全记混了!!!”
一排排冷兵器外观很像,加之名字难记,沈络欢头脑发胀。为了孙启晟的身家性命,又不得不捧着兵器谱仔细翻看,直到午夜寒鸦啼,才躺回被窝。
桌上燃着烛盏,如豆火光突突跳动,映出少女躺在榻上的轮廓。
自从来到辽东,沈络欢每晚都与孤灯为伴,甚是无聊。刚刚用脑过度,这会儿异常清醒,无法入眠,无奈之下,她趴在榻上重新翻开兵器谱。今夜顾钰没有过来施压,大抵是回了总兵府,她窃喜,希望他以后都别过来。
蓦地,灯火乍抖,陡然熄灭,帐内陷入漆黑。
沈络欢吓了一跳,紧接着,外面传来砰砰两声,像是重物摔在地上发出的声音。
“孙启昇?”
账外无人应答。
沈络欢爬起来,摸黑走到桌前,想要点亮烛台,倏然,背脊一凉,感觉有一道劲风刮过耳边,卷起一缕碎发。
即便再温吞的人,在遭遇威胁时,也会本能防御。沈络欢抓起烛台,向身后砸去。
“呃......”
一道闷哼响起,随即咒骂了一句,伸手扑了过来。
沈络欢撒腿就跑,“来人,有刺......”
后腰忽然被抵上一把尖利的匕首,沈络欢呼救的话哽在喉咙。
夜袭者抬起手,砍向她脖颈,少女轰然倒地。
夜袭者扛起她,掀开帐帘,与把风的同伙避开巡逻的卫兵,趁着夜色逃走,逃走时还不小心踩到了孙启昇的左手。
倒地昏迷的孙启昇皱皱眉,醒了过来,模糊的视线中,捕捉到了小公主的身影。他激灵一下,弹跳起来,朝那个方向追去,跑丢了鞋子也浑然未觉,“不好了,公主被人劫持了!!!”
一经呼喊,却只有寥寥卫兵涌出帐篷,点燃火把,朝夜袭者的方向追去。
鞑靼将领魁梧矫健,窜入马厩,将沈络欢扔在马背上。他们乱中有序,五人挡住追兵,其余三人带着沈络欢冲出校场,沿着太子河畔狂奔。
卫兵追至一片竹林,眼看着鞑靼将领抱住事先压弯的黄槽竹,利用竹竿的韧性,飞弹向城楼上方。
众人恍然,他们利用投石机原理,试图“飞”出辽阳城。众人不禁为小公主捏了把汗,待会儿摔在地上会不会受伤?
“嗖!”
“嗖嗖!”
一个个肉团被黄槽竹甩向天际,哐哐哐地砸在城外,早已潜伏在城外的鞑靼士兵扶起将领们,一同朝西北方向奔走。
而令鞑靼将领匪夷所思的是,从他们混入城中,再到挟持人质逃出生天,一切太过顺利,作战经验告诉他们,其中可能有诈......
果不其然,原本黑漆的郊野,突然亮如白昼,潜在灌木丛中的静塞军大批涌出,包围了他们百十余人。
见势不妙,鞑靼将领放下沈络欢,扼住她脖颈,“别动,再动我就杀了她!”
呼吸受阻,沈络欢费力睁开眼,视线还有些不清晰。
这时,方劲一从暗处走来,手持长戟,威喝道:“放开我朝公主,尔等速速受降!”
裹挟沈络欢的鞑靼将领冷声道:“汝之小儿,不配与本将军对话,让顾钰过来。”
方劲一哼道:“你也配?”
鞑靼将领一发狠,扼紧沈络欢的脖颈,作势要掐死她,“顾钰不现身,本将军与你们的公主共赴黄泉!”
“慢着!”方劲一磨磨牙,转身去城楼上请示顾钰。
少顷,顾钰跨马而来,不紧不慢的姿态像是根本没把沈络欢的性命放在心上。
绛缁衣裾随风扬起,露出一双跨在马背上的长腿。男子美如冠玉,颀长如鹤,哪里像是征战沙场的铁血主帅,更像是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杀人于无形的文臣。
大楚顾钰,如雷贯耳,可鞑靼人怎么也没想到,顾钰生得如此清俊阴柔,如盘旋在墨夜的隼,令人毛骨悚然。
鞑靼将领不是五岁孩子,怎地不知这一切都是顾钰布好的局,只等他们全部现身,再一网打尽。鞑靼将领问道:“来者可是辽东都司主帅顾钰?”
顾钰懒懒掀唇,“知道还问。”
鞑靼将领又问:“顾帅怎知吾等会在今日夜袭?”
顾钰瞥了一眼狼狈的沈络欢,以指骨敲了敲马鞍,答道:“鞑靼王子的书信被本督拦截下了。”
众鞑靼将士惊诧不已,所以说,信函送至他们手上时,已经被顾钰拆开了。
顾钰勾唇,“你还想问,本督为何知道,你们会转移目标,劫持嘉宁公主?”
鞑靼将士静默,等着后文。
顾钰摩挲佩刀刀柄,“因为你们之中,有本督的细作。”
一句话,激起鞑靼将士内部千层浪,他们相互猜忌,不知谁会是那个叛徒……
第7章 沽(顾)名钓誉(钰)!……
谁会是那个叛徒?
就在鞑靼将士相互猜忌时,沈络欢睢盱着马背上的顾钰,攥紧粉拳,顾钰拿她做饵,实在可恶!
接收到小公主投来的仇视目光,顾钰扬起剑眉,抬手点了点自己的琼玉簪,又将手掌向下压去。
沈络欢会意,磨磨后牙槽,趁裹挟自己的鞑靼将领不备,突然拔出凤头钗,刺向他手背。
“呃!”鞑靼将领吃痛,松开了她。
沈络欢立即蹲下,用双臂环住自己,只听“砰”的一声铳响,身后的人发出哀嚎。
接近着,一声声铳响响彻深夜,逼得鞑靼将士无暇他顾,只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后退,他们甚至以为自己遇见了神机营。
神机营,一直是鞑靼乃至瓦剌最为恐惧的存在。
方劲一带头冲向他们,将他们一一按在地上。
沈络欢听见身后有人倒地的声音,知道此刻是逃跑的最佳时机,可面对顾钰,她踟躇了,这厮今日用她做饵,明日指不定怎么出卖她。可就在她犹豫之时,视线中出现一双黑色皂靴......
她抬头,见顾钰居高临下看着自己,火光映亮他的瞳眸,深邃而无情。
顾钰弯腰,提溜起她,刚要转身,被她一把推开。
夜风吹起他们的衣衫,缭乱他们的青丝。沈络欢抬起脚,踢在顾钰左腿上,掉头就跑,被顾钰揽住腰身。
“你放开我!”沈络欢转身掴出一巴掌,结结实实打在男人的侧脸上,用尽力气,打偏了男人的脸。
有眼尖的悍威军瞧见这一幕,差点惊掉下巴,心道公主胆子忒大了。
被冷不丁甩了一巴掌,顾钰用舌尖顶顶腮肉,轻哂一声,弯腰勒住她的腰,将人扛上肩头,大步走向坐骑。
脑袋朝下,沈络欢心气未消,撑起上半身,拔下顾钰鬓上簪,狠狠刺进他后背。
顾钰闷哼一身,手背青筋暴起,毫不温柔地将娇娇人儿甩上马背,翻身上马,牵起缰绳向城门方向而去。
沈络欢几次想要起身,被顾钰按住后背,趴在了马背上。
顾钰真的动了怒,刻意加重马匹颠簸,差点颠吐小公主。
回到营地,顾钰将人扯下马背,夹在腋下,一路带回帐篷。
此时的孙启昇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见到小公主回来了,立马迎了上去,被顾钰一脚踢倒。孙启昇爬起来抱住顾钰的腿,“公主可有受伤?”
这时,他才发现,受伤的人是顾钰,只见顾钰背上还插着一支发簪。
顾钰斜睨一眼,再次踢开他,大步走进帐内,将沈络欢丢在纯白毡毯上。
沈络欢臀部一痛,气鼓鼓坐在地上瞪他,“顾钰,你拿本宫当诱饵,简直大逆不道。”
少女嗓音娇软,哽咽着控诉,我见犹怜。
后背钻心的疼,顾钰没跟她一般见识,从屏折后面取出药箱,扔在她脚边,“给我上药。”
“凭什么?”沈络欢赌气似的踢开药箱,散落一地瓶瓶罐罐。
顾钰蹲在地上,狠狠掐住她下巴,目光恣睢瘆人,“来人。”
账外有人应道:“卑职在。”
“将赵修和孙启昇扔进油锅。”
一听这话,沈络欢瞪圆美目,“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顾钰脸色煞白,衬得薄唇潋滟红冶。
沈络欢气得天灵盖直颤,闭了闭眼,气息转弱,“你转过去。”
看她服软,顾钰没有再下命令,转身坐在毡毯上,曲起右腿。
在他身后,沈络欢努努鼻子,恨不得拍碎他的头,“我要怎么做?”
顾钰眉骨突突地跳,“简单处理伤口,你也不会?”
沈络欢回嘴道:“不会又怎样?”
“废物点心。”
话音刚落,沈络欢直接拔出了他背上的发簪。
伤口坼裂般疼痛,顾钰额头泛起薄汗,回城前因为赌气,没有及时处理伤口,这会儿简直遭罪。
看见血,沈络欢拢起眉头,“哪个是金疮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