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社的灯芯绒布料少,就只有几种,卡其、棕色、土黄、浅灰,都是耐脏的颜色,里边再添一层绒,做出来的手套和帽子保暖又软乎,这个天用普通的布料做,一摸上手就是冰凉的,哪有他们做的好,看着暖。
福嫂子还在帽子、手套和袜子上缝了些小花朵,每一款都有大小,她们自己也给家里人每款挑了一个,庄玉林他们兄弟跟福家兄弟们就是带着手套、帽子,穿了袜子去读书的。
姜阳和韩媛媛是他们表弟妹,庄玉林他们兄弟把帽子和手套借给他们戴了,小二玉春还想脱袜子呢,发现太冷了,没脱。
小同志们纷纷想借来戴戴,他们都不干。
庄玉林还懂得做生意,“去我家买。”
韩媛媛最小,哥哥的帽子戴在她头上有些大,刚好把额头给遮住了,露出圆圆的眼睛出来,她捂着嘴,带着手套的手把小脸都给遮了,还转了个圈儿,“哥哥,我好看吗?”
要秦老师那种才叫好看呢,香香的,说话又温柔。
几个当哥哥的还是说:“媛媛妹妹最好看了。”
被妹妹戴了,庄玉林他们兄弟都不好意思让妹妹还回来的,冬天上学冷,好多小同志还生了冻疮呢。
韩媛媛是戴的玉春哥哥的,庄玉春为难的看了看她,大方的表示:“媛媛妹妹,手套和帽子送给你戴。”
庄玉林都把自己的手套借给了姜阳。
这一借出去,兄弟两个都没好意思拿回来。
早上还是“满身武装”去读书的呢,回来只有小二玉春头上还戴了顶帽子,庄玉林把自己的帽子给了弟弟,手套帽子都没了。
“你们的手套和帽子呢?丢了?”小孩就没几个没丢过东西的。
天气冷,家里每天一早就烧了开水灌进暖水瓶里的,庄玉林他们先倒了热水喝,又去搓手烤火,去了一身的寒气才说:“没丢,送人了。”
还大方呢,灯芯绒布料不便宜,他们做出来的手套和帽子,两样就要一块多钱了。
庄民国说:“送给谁了?小姑娘?”
他们家小二说的,说学校里好多女同志喜欢找哥哥玩。
庄民国也是不喜欢孩子“早恋”的传统家长。
他认为,该读书就是读书的年纪,该谈恋爱就是谈恋爱的年纪,把该读书的年纪拿去谈恋爱,最后书没读好,恋爱也没谈好。
别以为孩子就什么都不懂了,村里不少妇人嘴臭,什么脏的臭的都说,孩子也跟着学脏话,懂得很呢,现在还好,大街上的男男女女都不是肩挨肩走路的,在外边是看不到他们勾三搭四的模样的,对这些孩子的影响也小。
等以后几十年后,孩子们受外界环境、信息等影响,读幼儿班就知道什么是“女朋友”了呢。
但不是说现在就没有了,要是不打好预防,等他们上初中了、高中了,上生理课了,就会有性别的好奇了,开始萌生出了“早恋”。
庄玉林明年就三年级了,再读两年就要上初中了。
“我才不给她们送呢。”
庄玉林本质上是有点抠的,要送花钱买的东西,除了兄弟姐妹,父母亲人外,他是舍不得的,小到作业本、铅笔,谁借了都必须要还给他的。
他当班长的时候,小同志们就说过,“班长太小气了。”
庄玉林还特别有理:“你们懂什么,不当家不知道柴米油盐贵,一分钱也是钱,五分钱都可以买棉花糖了,不节约怎么有存款,不节约怎么能省钱,现在忍一时,省一省,以后才有钱使劲儿花。”
都是“婆子”思想。
现在每家都是这样的,要存钱就要省,要节约,恨不得一分钱掰成两瓣花,哪里跟以后还有什么“要存钱就要学会花钱”的思想,一分钱没存,大手大脚的,花成了个“月光族”,不存钱,家里就没安心。
庄家现在的生活条件好了,大件都买上手表、收音机了,平常不缺粮食吃,一两周还能吃上一回肉,跟以前比已经好上太多了。
庄玉林有时候抠门抠到自家身上时,看着桌上端上来的肉菜,一边吃一边还在感叹他们家以前过的艰苦日子,最后还要总结一句:“我们家还是要节约了。”
向婆子跟庄炮仗还说他这么小就知道节约了,夸他懂事呢。
一入冬,庄民国就不让他爹去公社支摊子了,他腿不好,受不得凉,庄炮仗又闲不下来,每天就坐在火堆旁烤火编竹篓。
向婆子给他们冲了葛根粉,一人一碗,陈夏花的也给送了过去,庄玉林兄弟两个吃了一碗葛根粉,才说:“是送给阳阳弟弟和媛媛妹妹了。”
送给了弟弟妹妹,庄民国也不说什么,“能戴上吗?”
庄玉林想了想:“有点大。”
“大点明年也可以戴。”向婆子也带着手套帽子,她在外头走都没感觉有风吹进衣服里,福嫂子明天要去买手套帽子,乡里乡外的转,向婆子也想跟去看看他们是怎么做生意的。
陈夏花跟张家妯娌还要继续做,就福嫂子两口子去。
福嫂子是打算教庄福怎么说话,怎么卖东西,把庄民国的“销售三步骤”传下去,多培养几个销售人才出来呢。
庄玉林带着弟弟去写作业。
作业写完,他看了看还在火边烤火的“工人爸爸”,小小的提出了自己的意见来,“爸爸,明天我们放假,我能去砖窑厂参观一下吗?”
“去厂里做什么?”
“我要去学习怎么当厂长。”
盘旋在几个孩子心中以后“分不均”的事,庄玉林认真思考过的。
人太多了,分不了多少。
他可是要当厂长的人。
邱老师说过的,要善于去观察,等他把如何当厂长观察好了,以后去当厂长了,这一台缝纫机就让他们分了吧。
他一个“校长”,跟学生争,太难看了。
庄民国没同意:“厂里危险,你一个小孩不能进,我们工人都是有培训,还做了防护的,先好好读书吧。”
以后你会当个“老板”的。
陈夏花她们几个合伙人拿作坊的东西也是要付钱的,庄玉林他们兄弟把手套帽子送人了,陈夏花又给他们买了一副来,她也给姜阳他们几个孩子准备了的,让庄民国提过去给庄秋。
庄秋的她没送,庄秋送了还有庄蓝,妹妹送了,妹夫呢?还有她娘家的姐姐弟弟们呢?
大人她就不送了。
送不均,还要被埋怨。
寒冬腊月的,田婆子他们的“唱戏”队都由室外改成了室内,向婆子戴了手套帽子出去,还给作坊引了不少生意来,光是他们村里就几乎家家都买了。
庄福两口子往其他村一送,还没走出他们红太阳大队,东西就没了。
比之前的袖套好卖多了。
最多的是学校,庄玉林他们学校的老师、小同志们几乎都带了手套帽子,还有人也把袜子露出来让他们看。
他们还取了个名字,叫“保暖三件套”。
保暖三件套卖得好,光是去公社里买布料都买了好几回,庄民国换的布票全让他们买了布,砖窑厂的工人手里有剩的布票,庄秋给他找的布票都贴里边去了。
庄秋的布票都是姜辰找过来的,他的建筑队给县里盖了一年的房子,年底给工人们结了工钱,庄民国他大哥都回来了,县里又搞了个建筑队出来。
还往各个生产队拉人呢,像姜辰他们建筑队的要是过去,一个月能领二十二的工资。比姜辰的建筑队还多两块。
这就是光明正大挖墙脚,搞“恶性竞争”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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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民间自来就有俗语,只有舞不动的锄头,没有挖不倒的墙角。
两块钱的诱惑之下,就是庄玉林口中念念有词的那句“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有人就被挖了去。
不多,挖了三四个。
大多数人还是做不出来这种事的,本来就是这附近的人,人家带你出去挣钱,这有了高枝就把老板给踹了,不地道。
姜辰给得不少了,一个月二十块,回来过节今年还是包的十块钱的红包,平常是请的人给他们烧饭,包吃包住的,庄蓝又不是抠搜的人,肉难得吃,菜里还是有油水的。
一个月多两块,一年也才多二十几块,除了这十块钱的红包,就是他们吃的伙食费也不止这点。
姜辰今年是庄秋两口子一起过来的,过来拜年,庄炮仗得知有人搞了个建筑队跟他打擂台,安慰他,“这些人肯定是上当受骗的人,姜辰你要是缺人,我去给你补上去,包吃包住就行。”
姜辰哭笑不得的:“没事,再来两个也行,我们县还有很多人吃不上饱饭,有这个机会能挣到钱,对大家都是一件好事。”
县里的地盘就这么大,现在还没有什么“商品房”的概念,人们住房都是自建房和工厂分房,哪怕分的房小,也没有想过要出钱去买房子的念头。
不是没有,而是没有人建房来卖。
现在卖房的有两种情况,要么换工作,搬家,要么就是还给原主人的房子,原主人不住了,这房子才会卖出来。
姜辰他们建筑队都干了一年多了,修了好几个厂的房子了,今年再干半年,县城厂子的家属楼就能全部修好的。
姜辰最近一直在跑省城的路子,想打通这条关系,带建筑队去省城,要是事情顺利,建筑队就能多干几年,他带出去的这些人,家里日子也能过好点。
至于县里的地盘,哪个建筑队爱争就争。
姜辰也问过了他们锦绣作坊的事,庄民国没瞒着,把现在的经营情况稍稍跟他讲了,姜辰对“小商品”生意是肯定的,说了他前几年“投机倒把”的时候一眼就盯上的这个生意。“东西小,很多人觉得看着不起眼,不挣钱,其实都是隐藏在这些不起眼下边的,利润薄,但薄利多销,又没有那些衣裳打眼。”
就是因为陈夏花他们的作坊只做小生意,其他人把布料费、手工费一除,都觉得挣不了两个钱。
还没有种田卖粮食挣钱呢。
利润太薄了。
工人庄家,还是庄民国这个“工人”顶着,是“正经”做事的,陈夏花他们苗子地比不上种粮食,搞的那个作坊不挣钱,还有可能亏呢,不是跟正经吃公家粮的一样保险。
在大部分人心中,钱多钱少无所谓,最关键的是“保险”不“保险”。
就是几十年后,公家粮、铁饭碗,哪怕是挣的钱没有搞个体户的挣得多,家里的长辈也不支持年轻人去创业,开店。
安稳是第一位,他们把方方面面都考虑好了,吃公家粮,铁饭碗的保险不说,以后退休了还有退休金,做生意不一样,有亏有赚,赚了还好,亏了那就一穷二白,要重新来的,而且说出去也没有捧铁饭碗有面子。
像他们村里头,祖祖辈辈都觉得城里的工人好,有工资、发粮票,还给分房住,心里一直想当个工人,自己当不上了,叫儿子、孙子去,把这套铁饭碗安稳的思想给他们灌输,真有捧了铁饭碗的,敲锣打鼓放鞭炮,让人知道这家出了大喜事。
庄玉林带着弟弟妹妹们在玩,玩过了就坐到火堆旁,跟小大人一样听他们讲事,还要时不时发表下意见,“你们这叫扮猪吃老虎。”
姜辰挺喜欢这小子的:“这叫闷声发大财。”
他有模有样的点头:“也是,要是别人知道有钱了,肯定都要来借的。”
他借出去太多东西了,有些现在都没收回来。
过了年,他就读三年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