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姜辰呢。
姜辰是房地产公司老总,他发家的时候也不过九十年代的事儿,早着呢。
庄玉林就说,那时候比姜辰这个“老总”还要有钱的。
庄民国也听说过的,再早些年,就有些人出国的出国,过海的过海,家里大部分财产都是保留了下来的,等以后互通了,可是数得上号的富人,那时候他们这些省啊市啊,没有一个人比得过的,人家说起富豪来,都说是港市的某某某。
还是什么时候呢,等房地产火起来了,网络开始出来了,网络购物开始流行起来了,他们这些市里的大商人,“老总”们才一个个的超过那港市的富豪们。
他们觉得□□十年代一千块都是“大款”的,也有人那时候就有万贯家财,身价上百万千万,上亿,叫什么亿万富翁。
不过这种也少。
都是拼出来挣出来的。
就是庄民国他们家都有些“老东西”,他娘向婆子手上保存着的,有银镯子、银圈子、银元,听说以前他们庄家也是有点家底呢,还有金条呢,后来家里也用钱,两个儿子还要盖房子呢,金条就花了,剩下了银的。
他之前那个大嫂刘春枝之前还惦记他娘向婆子手里的银镯子呢,说拿给她保管,反正以后两个老的走了,以后这东西也是她的。
她是长媳呢。
向婆子一直没给,那些银镯子也是庄民国他奶奶传下来的,说是她当年的陪嫁,最后给了他娘,现在向婆子跟他们住,早就把东西给陈夏花了。
她手上戴的是儿子给买的金镯子了。
陈夏花定的匾额没几天就送来了,面上一层是镀金的,竖版的,拿回来就给挂到了厂子大门口,还挂了大红花,到时辰开业了,几个鞭炮叮叮咚咚就放了起来。
锦绣商贸公司开业了。
亲戚朋友都来喝了杯水酒,庄民国一家就给人敬酒。庄民国两个招呼年轻的,庄炮仗两个招呼老头老太太们,以前人家还说庄炮仗这辈子是毁得彻彻底底呢,腿不好,连累了两个儿子,连累了后辈儿,只有给人添乱的份。
别人家二层小楼,三层小楼都修起来了呢,他们庄家两兄弟住的都还是破瓦房,但谁现在都不敢看轻了他们的,他们有小楼房,人家可是有大厂子。
盖二层小楼才多少钱的,修这个大厂子老贵了。
姜辰的建筑队就有他们认识的,有人去打听了下,人家没明说,只比划了下,就已经叫人好一顿猜了。
那得几位数啊。
庄炮仗这个工人爸爸来敬酒,都没人拿乔,客客气气的,还说了些讨巧话,亲近点的,就说了,说,“老哥哥,以后享福了。”
庄炮仗喝得脸有些红,都看得出来他高兴着呢,“都享福,这两年咱们村里谁家不富裕了?”
这倒是,这两年靠着种菜,接他们庄家作坊的活儿,附近好几个村里都过得好着呢,盖小楼房的多着,是他们镇上出了名儿的“富家村”。
房子盖好了,媳妇娶了,还剩着钱呢,他们想干什么呢?想跟城里人一样用上电,买电视机,买电冰箱呢。
这叫“享受”。
村里还有人专门去镇上问了,就是问他们村里什么时候能通电。
人家城里早就用上电了,他们现在还用煤油灯呢。
庄炮仗敬了酒又去下一桌了。
陈婆子也来了的,跟着杜青。
杜青从娘家回来了,她娘家人多,住几天她就住不惯了,娘家也不高兴,杜青回来就找了陈夏花,说想进厂里。
只要不是张口就说要当经理,要管账,要当车间主任,陈夏花也同意。
陈婆子是亲家,庄炮仗两个多说了两句,他们去下一桌了,桌子上的老太太还羡慕的看了眼向婆子手上带的金镯子:“她是熬出头了,都能穿金戴银了,整个镇上都找不出比她还享福的老太太了,等我儿子也挣钱了,我也叫他给我买个大金镯子。”
不说喊出嫁闺女的,现在风俗就是这样,出嫁的女儿逢年过节能送礼给点钱就是有孝心了,这样贵重的东西,就是当爹妈的都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陈婆子好意思。
吃了水酒,陈婆子拉了陈夏花给她做思想工作:“婆家妈是妈,娘家妈也是妈,我把你也养大了,上回你前大嫂那个刘家的说你家坏话,还是我把他们给骂跑的,你是不是看不上你妈?”
反正她什么话都能扯上是不是看不上她这话上头。
以前给几个女婿开“批评大会”,她就是这个说词,什么“你对我这个丈母娘是不是有意见?”还有什么“你对我们陈家看不上呢?”
等等这些话。
一般当儿女的都不会说看不上,刚回一句“哪能呢”,陈婆子立马就能打蛇上棍,说,“既然不是,那你就给我提这个?”
要么就是把话摆在明面上,说想要什么。
这都是她一惯的套路了,没少用这个“以退为进”来坑几个傻女婿。
每一次都能得手。
江湖老手了。
陈老板眼里立马警惕两分,她不说“哪能呢”,这种话,只说了:“没事,你让他们过来跟我们说就是,我们不搬家,一直在的,你别去吵了,他们一出来人多。”
“我还吵不过他们吗?”陈婆子说完才想起这话不对。
不是她该说的。
陈婆子打量起这个女儿来。
陈夏花今天穿了件毛呢大衣,里边穿了件衬衫,一件陈婆子没见过的女版休闲西装外套,外边套了毛呢大衣,只露出一点衣服边沿。
下半身穿的是一条裙子,脚上穿的是作坊出的毛绒鞋子。
跟陈婆子记忆里那个脸上脏兮兮,穿着土袄子,大裤子的儿女完全不是一个人。
陈夏花抿了抿红唇,白皙光滑的脸蛋完全不像是三十几岁的女同志。
陈婆子以前都没正眼看过,现在突然发现哪儿哪儿都不一样了,陈婆子理所当然的心里头顿时就弱了下来,“那个,你这衣服还挺好看的。”
陈夏花说:“是挺好看。”
她还要招呼客人呢,陈夏花走了两步:“妈,你先逛逛吧,去找杜青说说话也行,我还有事呢。”
她蹬着毛绒鞋子走了,陈婆子心里又堵得慌。
还不上当的?
难道是她看走眼了,三闺女跟三女婿不是几个女婿女儿中最傻的?
厂子开门了,庄家又往里头定下了一批设备,十来台缝纫机摆在车间里头,还定了一批桌椅板凳,车间有两个,一个大车间,一个小车间,大车间摆了缝纫机,是做小商品的车间,小车间是做首饰的车间。
两个车间隔开,里边还有些隔开的小间,这是盖厂子的时候庄民国说的,他们做的饰品别看东西小,但工序可不少,这些敞开的小间就是每一道工序,做完后,就交给下一个小间。
小商品那边不一样,大车间,十来台缝纫机先挨着两排对好,旁边就是长长的桌子,摆着针线,再过去还有几道工序,小商品就做好了。
从他们厂子里生产出来,被运送到各地销售。
最后,就是要招人了。
上半年厂子是做饰品为主,新样子都拿到手了,样式也出来了,陈夏花要买材料,要招人,两头忙。
以前有福嫂子在,两个人还能一人忙一头,现在福家那边跑车去了,她这边人就少了,只能让庄蓝顶上来。
她去跑材料,庄蓝招人。
庄蓝是泼辣性子,倒是镇得住人,报名那天,附近几个村来的人不少,都是之前给他们作坊拿货去做的人。
厂房开起来了,他们就不外包出去了。
像去年那也是没办法,把材料拿回去做,材料多了少了的都有,尤其是小商品,拿回去做还有一个卫生问题。
颜色深的材料看不出来,颜色浅的材料,很明显就看得出来上边有黑印子,拿回来他们还要洗一遍,烘干,去年最后一批货时间赶,都来不及洗,还被拉货的老板趁机讲了价。
报名登记的排成了队。
庄蓝登记名字,住址,等都登记过了,让他们等一会,她拿着名单去找了庄炮仗两个,让他们帮忙指指哪些人留下来。
他们作坊做的小商品是独一份,首饰也不差,省里供销社都摆他们的了,庄蓝昨天听他们说过,说要“扩大规模”。
不光是把小商品铺到外省,首饰也要铺到外省去。
年前拉货的季老板那几个,吃到了冬天在外省铺货的红利,挣了大钱,前几天厂子开业,还专门跑过来道喜。
跟陈老板他们又谈了笔买卖。
庄蓝知道,他二哥跟嫂子本来是准备少招点人,等冬天再多招的,那天跟季老板谈了话过后,出来就改口了,说要多招点人。
向婆子认得的人多,附近村里的家长里短,他们这些老太平时没事都听了不知道多少回了,什么谁家的婆子妈厉害,想给儿媳妇立规矩,谁家的媳妇性子软,压不住。
她不认字,庄蓝就给她念,念到觉得人品有问题的,就划掉,他们招人也不是来人就招,只要人品没问题,没有那等偷鸡摸狗的行为的,就招。
厂子里每天做多少都是有数量的,庄民国说的,要制定数量,然后按数量给上工的算钱,不能按一天算钱。
“按天算,他们就不在乎每天能做多少了,安数量算,谁都想挣的钱多,就没功夫想别的了。”
庄民国上辈子在外地厂子里只打了一个月的工,人家那厂子先进呢,流水线上的机器哗啦啦自己就动了,人就站在机器旁边,手上的零件不断的往那机器流走的材料上放着,一条流水线上还有一个当组长的看着,一天下来,别说偷懒,连交头接耳都要扣钱。
人家这还是宣称的什么“军事化”管理。
他们的厂子可没有这么“军事化”的管理,只有从另一方面杜绝偷懒行为。
庄蓝捧着被划掉的几个人品不佳的,来的大部分都招了进来,对离开的她也说了,说的是场面话:“我们现在招的都是熟手,赶得急呢,等下回招人招得多了,你们再来报名试试。”
留下来的人问,“有多急,一天能不能挣两块钱。”
“什么时候上工。”
庄蓝说:“过两天要通知的。”
等陈夏花跑了布料回来,大货车上的材料卸下来放进了仓库里头,挑了日子,三天后进场开工。
福家刚买上了货车,就跑了一趟货。
陈夏花晚上跟庄民国说她去买布料看到的,“人家都不用人去,直接给那边打个电话就是,要什么货,要多少数目,你一说,人家就给你装好了,直接喊了车就给你发过来了,方便啊。”
省城搞小作坊得多,他们的材料都是从好几家作坊拿的货,现在不去厂子里买了,换票太难了,流程也麻烦,还要去申请,去打报告,等上边领-导批下来。
人家说他们这是搞“个体户”的,不管摊子铺得多大,总是有些看不起。
捧着钱、票还要被人看轻,碰上几个小领-导心情不好,就说这样没有,那样没有,去拿货跟受气一样。
前几年他们也是受气过来的,那时候也没办法,只有厂子里才有,要挣钱只有忍啊。
这两年他们已经不去厂子里拿货了,厂子里效益不好,反倒对他们“个体户”有两分好脸色了,追着问他们,“怎么不来厂里拿货了啊?”
庄民国听她念,知道陈老板对电话机是想安得很了。
他说的,“安一台。”
私人申请不容易,公司申请不一样。
要拿营业执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