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想穿穿不上呢,他还嫌皮鞋硬了。
人家现在有皮鞋的,都是好几年才买上一双,一双鞋要穿得鞋子都磨破了,底子都坏了才舍得扔,平常那鞋面是擦了一回又一回,比洗脸还擦得干净的,爱惜得很呢。
陈夏花说的,“没有啊,她没说。”
陈夏花闲不住,又折腾起屋里来了,还跟庄民国说:“前天她不是帮我们买红烧肉吗,我看她那脸色不对劲,脸上卡白卡白的,肯定是天气热中暑了,今天回来顺便路过了卫生所,就给她买几颗药。”
“人家帮我们买了红烧肉,我们买点药给她,也是人家说的什么“远亲不如近邻”,邻里要互相关心。”
陈夏花对谢雨,就是礼尚往来。
庄民国当时其实也就是随便一说,他自己都忘了,没想到陈老板还记得,还给放在了心上,还去卫生所买药了。
有心了。
不过庄民国当时看过了谢雨谢同志脸上的表情,那副模样可不像是“感动”的样子。
谢雨当时也是进也不是,退也不是,说自己没毛病也不是,说自己有毛病也不是,站在院子里捏着药都捏了好一会儿,庄民国是不知道她怎么想的,但估计可能也不是什么好的。
陈老板当时还气人呢,她看谢雨一直站着不动,还朝她说:“快回去把药给吃了,别再中暑了。”
庄民国说:“谢同志也不小了,她肯定知道自己身体好不好,要是身体不好了,也肯定会去买药吃药的,年轻人面皮薄,就跟玉林他们一样,大了,不喜欢大人管多了。”
孩子长大都想远离父母,脱离长辈的掌控,要“自有”,要“独立”。
庄民国现在就不大管他们了。
在学校跟同学之间的小秘密他不管,喜欢哪个“大名人”他也不管,花钱他也不管,小的时候他们是监护人,什么都要“管”,大了再管他们就要有压力了,他们当家长的就成全方位的监控人变成了“掌舵人”,只要这艘船在航行的时候,大致的方向是没有出错的,没有往错路上走,其他遇上的小问题都是船员们的私事。
那么多,管不过来了。
像谢雨谢同志这样的,比他们大儿玉林也大不了几岁。
陈夏花代入两个儿子想了想,点头:“也是,他们小辈的想法都差不多。”
有了庄民国在一旁提点,陈夏花也不乱给人家谢同志买东西了,他们两套房子要搞装修累着呢,电路安了,要买灯,卧室客厅要挑台灯,还要去供销社登记买电视机。
电视机是黑白的,现在供销社大都是这种电视机,最便宜的要七百块,像什么金星、飞跃,也有国外来的电视机,那价格就贵了,一台电视机要两三千。
有没有彩色电视机呢?也有。
一台彩色电视机要一千多,还要“彩电票”,没有票是买不了彩色电视机的,因为彩色电视机不是无限供应的,出得也比黑白电视机少。
供销社就摆了一台黑白电视机在门口放着,每天这里的电视一开,就有无数的人涌过来看电视,里边柜台边也是排队的人,登记的,问号码的,比菜市场还热闹。
陈夏花问:“我们是买黑白电视还是买彩色电视?”
票据也可以换,也可以去手上有票的人手上买,人家不需要票也会出票,彩色电视不便宜,一千多,还要加换票买票的钱,算下来比买两台黑白电视还贵。
陈老板犹豫不决的,她还没看过彩色电视机,也不知道黑白电视机和彩色电视机的区别。
现在大部分人都这样,大家都只看过黑白电视机,对于彩色电视机还没多大的印象,供销社也没有彩色电视机摆出来让人参观。
庄民国还没说话,身后跟着排队的老婆子先劝起他们来了,“肯定是黑白电视机啊,那彩色电视机跟黑白电视机有什么区别?不一样大吗,多花那么多钱,不划算呢。”
庄民国说的,“买彩电。”
庄民国上辈子看的都是彩色电视机,现在的黑白电视机看着还真不习惯。
电子产品这个行业,他大儿说的,“每年都要更新换代。”
上辈子他们家是村里唯一买不起电视机的,但庄民国还记得,过几年,人家买电视机都买彩电了,黑白电视机,稍微有钱的都换成彩色的了。
现在买了,以后还要换,这才叫浪费钱呢。
现在早买了,还能早享受。
陈夏花:“那就买彩电。”
身后的婆子嘀咕两句,“...钱多烧得慌。”
她问陈夏花他们是不是要给娶媳妇准备,还说起了自己家里的事:“现在的年轻姑娘啊,跟我们那时候已经不一样了,我当年嫁过来,就一个小包,两件衣服,现在的姑娘,要电视机,要电冰箱,还要什么洗衣机,不给置办这些啊不结婚,我跟我家老头子,为了娶这个儿媳妇进门,一辈子的积蓄都搭进去了。”
来供销社买电视机登记的,大都是家里要结婚的情况,像自家家里放着看的占少数,毕竟在稍微年纪大的人眼里,这电视机又不能吃又不能穿,买来没用。
陈夏花礼貌回了句:“反正到时候也是大家都看的。”
婆子说:“看电视机费电呢,每个月水电费都不得了,我听说现在的电视机外边还有盒子,到时候我也要一个回去,回去买把锁给锁上,家里要是来人了,再开一会。”
人家节约钱,陈夏花也不好说什么,只笑了笑没吭声。
婆子问她:“你家也要娶媳妇了?看着这么年轻。”
陈夏花说:“不是,买来家里看。”
那婆子不说话了,上上下下打量起了人,正好轮到了他们,庄民国让陈夏花去登记,他来交保证金。
柜台的售货员接了填写的单子看了几眼,看他们两眼:“你们要彩色电视机?彩色电视机要票啊,你们得有彩电票,普通的电视机票我们可是不认的。”
供销社定彩电的少,都是人家拿得出彩电票他们才会去定回来,这东西价格又贵,不好销,厂家出了货就不认,拿货的钱都是他们供销社先付出去的。
说起来这里头还有刘春枝一件事儿,她当初还是他们庄家的大嫂的时候,带着大妞两个来省城找大哥庄民安,跑来供销社定了台电视机,结果人家货到了,她拿不出钱来,最后还要扣给人家的“跑腿费”,五十块的保证金扣了整整十块钱。
那是黑白电视机,在供销社好销,刘春枝不要,立马就有下家接手,但彩电不一样,难得才销出去,供销社当时还开了会,专门针对像刘春枝这种“老赖”、“不讲信用”的人制定过了。
定了电视不要,要扣一半的费用。
黑白电视机他们没有损失,但要放在彩电上头就不同了,这个一退,他们就砸手里了,因此有人要定彩电,一定要问清楚,保证金也不一样,“保证金五百块,到时候提货的时候要拿彩电票一起来提,要是手续不齐整,这五百块的保证金我们是不退的,你们要想清楚。”
因为刘春枝,现在供销社的规矩都“严格”了。
庄民国两个点头:“知道了,我们肯定拿彩电票过来。”
再三保证过了,售货员这才给他们开了票出来。
“下一个。”
出了门,陈夏花把票装进手提包里,“装修真费钱。”
他们两套房子,都花了好几千块了。
庄民国安慰她:“好在啊,该添的都添了,就剩一些小件了。”
出了供销社,两个人又拐去了明花巷的两套房子,王师傅正在刷漆,他先刷的底漆,把两套房子的底漆刷完了,才往上刷面漆。
王师傅还喊了个学徒来,说是他收的徒弟,两个刷了七天才刷好,收了钱,王师傅给他们评了评:“味儿还大,等墙面干了,你们再把东西搬进来,平常就把窗户全开着,这个天儿热,要不了几天就干了。”
刚刷好的时候味道冲人,味大得很,他们把窗户门都开着,吹了两天味道就小了,等墙都干了,才让家具店把家具都送过来。
家具店这两套家具都是现货,一直摆在店子里的,木料味、漆味儿早就散尽了,往房里一摆,窗帘都给安上,这二层小楼顿时就不一样了。
差什么了呢?还差个电视机。
庄民国上辈子那也是有“房产”的人,他知道搞装修,屋里免不了有什么“甲醛”,家具都搬进去那天,他去市场买了十来斤柠檬,洋葱,切开了往家里放。
又开着门窗让风使劲儿吹。
他跟陈老板每天早出晚归的,回去大都只见到蒋婆子,谢雨谢同志一回都没遇上,蒋婆子说的,“回来就出去了。”
生怕跟房东老板碰上呢。
蒋婆子问:“你们那房子都弄好了?”
“好了。”
光是装修都差不多弄了快一个月,后边半个月基本是庄民国弄的,家里的厂子还要陈老板坐镇呢,她还要回去当“女厂长”的,就是来省里送货住上三四天又回去。
他们厂子的“首饰”都已经销到外省去了。
季老板几个合伙的,今年一开春就跟他们签了条子,他们几个一人走一个省,带了人去铺货,他们在外地有经验,拉货的车都是早就合作过的,司机有经验,出了本省,去外地都是走“官道”,那些小路,不熟的路不走,好几个货车前后走,一台车上三四个司机换班,基本上没出什么事。
下半年的“小商品”也要做起来了,厂里两个车间都用起来了,庄蓝一个人都看不过来,陈夏花就从上工的人里挑了“组长”出来。
这是跟庄玉林他们学校学的,他们班上还有“组长”、“小组长”呢,就是专门帮老师管“组内”学生的,大小也是个“官”儿,是个小头头呢。
“小厂长”还跟妈妈提了意见:“你提一个认真负责的同志当组长,组长就管同志。”
“认真负责”是他们班上选择组长的基本标准,也是班上“官位”最小的,往上还有课代表,各个委员,班长。
连他们一个班上都有这么多“当官的”,就是为了更好的管理好班上,厂子那么多人,肯定也要有“当官的”。
他们班上没当“官”的同志总说这些“班干部”是老师的“眼睛”,是专门来盯着他们的,老师虽然不在,但班干部多,要是同志们不听,他们还可以去老师面前打报告,老师虽然不是天天在班上,但班上有什么事都瞒不过他们的眼睛。
陈夏花有了左右两位大将,现在能抽出空来了,她先往小楼去了,还把已经吹干了的柠檬跟洋葱收了,房子里基本没味了,家具都是敞开吹的,她还去供销社问了,彩电还有半个月才到。
庄民国说的,“等电视机到了,正好玉林他们也放假了,到时候接他们来省城住两个月,咱们也正好搬过去。”
屋里的家具什么都是他们看着搬进去的,现在做家具的都实在,不跟以后什么买回来,一股味儿,木头不好的,散几个月都散不尽,他们买的这些放在店子里都散了好几个月了,什么“甲醛”都给除干净了。
彩电票是陈夏花花钱跟人买的,光这一张彩电票都花了一百多块。
票换到了,还要买锅碗瓢盆,买蜂窝煤,等他们兄弟下来,搬进来就开火。
庄民国也跟蒋婆子几家都提了一嘴。
锁了门回家了。
陈夏花是前天回去的,庄民国今天才回去,正好遇上庄玉林他们兄弟考试,跟他一起回去的家长也在说这个事儿呢。
初三的马上放暑假了,等下学期一过就要考试了。
一路的这些家长家里都担心,怕考不上中专。
他们说的,“听说考中专比考高中还难,也不知道考不考得上,马上要放假了,只有让他们多看看书了。”
庄民国不好意思说他这回是准备回去接两个儿子来省城玩,人家都在担心,都恨不得不放假的,他要是说反话,在别人眼里,那就是“玩物丧志”了。
他跟着点头:“是啊,多看看是好。”
庄民国也不是回来就接了他们走,他们考试完还要拿卷子,看过了分数才去。
他先到家,庄玉林他们兄弟后到。
大儿庄玉林跟前两个月没什么变化,倒是小二两个月没见,长个子了,都到哥哥耳边了,见了庄民国就抱怨:“爸爸去省城吃好吃的了。”
庄民国问:“谁跟你说的我是去吃好吃的了。”
庄玉春理所当然的:“小姑姑啊。”
是庄蓝。
庄蓝可是他们厂子的“经理”,是出去见过世面的,“见多识广”。
庄民国说:“等你们把卷子拿了,我带你们去省城里住两个月,你想吃什么都行。”
怕他们太飘了,庄民国加了句:“要是你们考得不好,底子太差了,那还是留在家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