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蓟生解释,“我不觉得你有问题。有些人,总是会和时代格格不入,不然我们不可能知道地球并非宇宙的中心,特斯拉也不可能发现交流电。”
“我可没那么天才。”阮文小声地辩驳了一句。
她很快又正色问,“第二个问题,那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的确是间.谍,你会杀了我吗?”
年轻的姑娘仰着头,看着谢蓟生的目光十分坚定。
“不会,我没有权利杀人。”谢蓟生回应那目光,“但我会亲手把你抓起来,和你一起接受审判。”
阮文严肃着一张脸,“小谢同志你可真是一个有原则的人呢。”
没半点通融。
“不过我喜欢你这样。”
她踮起脚,偷袭似的在男人的嘴角亲了一下,然后迅速地跑开,“我答应了。”
其实,她就是瞎折腾的矫情。
不是没好感,只是怕,不敢去喜欢。
当谢蓟生说出“我不希望我的喜欢与爱慕成为你的负担”时,阮文内心的意志早就没那么坚定。
而他最后的回答,又让阮文再度认识到谢蓟生。
所以,试着去喜欢一个优秀的男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对吧小阮同志?
在山腰上救下谢蓟生的时候,你们就一起获得了新生,注定要捆绑在一起呢。
谢蓟生看着远远离去的纤细身影,他低头看了眼手,没敢用力,所以阮文可以轻易摆脱。
右手触碰到嘴角,那里被阮文亲吻了一下,带着点杏子的味道,是她身上的桂花味。
谢蓟生笑了起来,直到那身影消失在视线中,这才转身往招待所去。
……
周六本该去陶永安他们实验室里捣鼓机器图纸的,不过阮文和陶永安商量了下,决定再接再厉把聚酯给搞出来。
这一捣鼓,半个月过去了。
阮文从废品站搞到的那只女士手表前段时间修好了,最近派上了大用场。
计时。
时间刻度一点点精确,两人来回的实验。
以至于化学系实验室的石油库存严重不足。
负责实验室的小林老师知道这件事后,特意来看阮文捣鼓实验。
他的学生这会儿正在盯着试管看,小林老师轻声问,“实验室的石油没了,接下来你们怎么做实验?”
“用煤呗。”阮文回答的理所当然,她要把这两样原材料都试用一遍,找出最佳的方法。
裂解石油只是初步过程,想要真正高效地搞出纤维棉,早着呢。
小林老师紧张兮兮的看了眼实验室一角的两袋煤。
他得向系主任申请额外的预算,这显然不够啊。
这时候读大学是没学费的,国家和省里的拨款也是定额定量,学校也穷得很。
省大校园内都种起了菜,一方面方便农学系的同学做研究,另一方面嘛……丰富食堂的菜色。
化学系没有菜地,不过倒也不缺资源。毕竟老师们经常去一些化工厂、机械厂帮忙。投桃报李,这些国营工厂总会给一些本场特产。
石油和煤都不缺。
但人家是每个月准时送来,现在还没到时候呢,就用完了,这好像不太好。
小林老师说完有些忐忑,“要不我制定个实验室标准,额定用量?”
系主任推了推眼镜,“她用这玩意儿胡搞了?”
“那倒没有,是在做聚酯,我看了下做的还挺不错,不过不知道从哪里弄来了书,说是要做的聚酯纤维要特别的细,所以现在一直在重复实验。”
“又没浪费,你怕什么?”系主任瞪了一眼,“学生有求知精神是好事,我还怕他们畏手畏脚连实验都不敢做呢,你看这些一年级的学生,有几个跟阮文似的?”
小林老师觉得这下子骂的人有点多,“他们倒也没偷懒,就是基础差,都在补基础知识。”
“知道,我脑子又没糊涂,可是他们中的大部分人都是普通人,别看考上了大学,但也不见得是人才,更别说是天才了。”
风口上猪都能飞起,话糙理不糙啊。
小林老师轻咳了声,“那我就不折腾了。”
“我给李厂长打电话,回头你去炼油厂那边弄两桶油回来。对了,跟阮文说一声,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别不好意思。”
他十分中意这个学生,不止是阮文当初舍弃清北而选择本校。
更重要的是,从阮文身上,他看到了年轻时候的自己。
人上了年纪,总是容易想东想西,系主任摇了摇头,继续忙碌起来,他在编纂教材。
新一届的招生开始,大学总算是恢复了正常,他也快退休了,总该做点什么留给系里才是。
……
阮文和谢蓟生再度见面,已经是六月底了。
没有城市热岛效应,现在的夏天倒没有那么炎热难耐。
谢蓟生看着阮文递来的东西有些奇怪,“这是什么?”
“上季度棉厂发员工福利,陈主任特意给我留了一些布料,前些天她来省城开会带给了我。”
谢蓟生反应过来,“我不太会这个,可能做不了衣服。”
“谁让你做了啊。”阮文瞪了一眼,“不好就去学小谢同志,下不为例。”
丢下那小包袱,阮文起身离开。
谢蓟生哪想到她说走就走,一把抓起追了过去。
解开包袱发现里面竟然是一件棉布的短袖衬衫。
他大步上前,抓住了阮文的手,“你做的?”
“阮文同志哪有这手艺啊,才不是她做的呢。”
显然是在发小脾气。
“很好看,阮文同志的手很巧。”
他抓起阮文手,不复往日的细细白白,上面透着油气,而且还有几道不大不小的疤。
“怎么这么不小心?之前那个药膏,还有吗?”
阮文有些不好意思,“做实验嘛,难免的。”弄伤手的时候她也觉得疼,觉得有点委屈。
可是矫情了一下也就过去了,“你试试看,怎么样。”
这衣服还真不是她做的,就是设计了款式,去裁缝店找裁缝弄的。
那针脚得多细密,阮文觉得自己做的话怕不是要把十个手指头戳成马蜂窝。
招待所的房间不算大,除了一张床就剩下一张桌子,上面放满了书和图纸。
阮文指了指,“我能看吗?”
“嗯,那些都是我讲课用的,可以看。”
在保密工作方面,谢蓟生和阮文一向都能达成共识,不会让对方为难。
阮文发现这些图纸有些不对劲,“你不是学的机械制造吗,怎么还去土木系讲课了,小谢同志你还挺多……”面手的嘛。
阮文的话被吞咽了下去。
她忘了谢蓟生正在换衣服。
其实谢蓟生身材好这件事,阮文早就知道。
毕竟当初她可是大晚上的去院子的水桶里搞冰块,给他物理降温。
只不过那时候人躺在床上,生死未知。
不像是现在。
他人就站在那里,宽肩瘦腰,一眼望去就是那巧克力似的腹肌。
阮文忍不住多看了眼,她觉得自己有点太色了,这不太好。
可眼睛依旧没舍得挪开。
谁不喜欢看好看的身材呀。
谢蓟生没想到阮文的眼神这么直白,他笑了下,“你之前不是看过吗?”
“哪有!”反驳后,阮文又想起来,“你那时候就醒了?”
她记得,当时她从床上爬下来,还被谢蓟生抓住了脚踝。
“习惯使然,那时候有些迷糊,还以为是卫生员帮我处理。”
彻底清醒后才知道,并不是卫生员。
那那双柔软的手是谁的?谢蓟生很快就从阮姑姑那里得到了答案。
“不怕吗?”
“有什么好怕的。你那时候都快死了。”阮文说的坦白,“要是我连这点自保能力都没有,我不如找根面条吊死。”
谢蓟生被逗乐了,系上衬衫的纽扣,“其他人不见得有你这么大胆。”
“到底是一条命。”很多事情做错了可以再来,可是命就那么一条,没了就是没了。
阮文珍惜自己的性命,同样也重视别人活下去的权利。
“这不也不亏嘛,你抬抬胳膊看袖子那里舒服吗?”
阮文上前一步,帮他拉平了衬衫上的褶皱,“我就说我眼光好嘛,那个裁缝非要说染上色才好看,都搞成蓝色有什么好看的?小谢同志你身材好,就该穿白衬衫,嗯,回头再弄条黑色的西装裤就更搭配了。”
谢蓟生看着那透着满满笑意的眼,“你审美很好。”
阮文觉得这是夸赞,可是这夸赞又有些古怪,“你这话让我觉得,你其实是在夸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