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三扯着嗓门,“我再说一遍,让开,不然挖掘机从你们身上压过去!”
左右不过一条人命,他接了上面的命令行事,怕个毛线!
研究员们犹如怒目金刚,狠狠得瞪着田三看,依旧没有退后半步。
田三这下是真恼了,“挖掘机,往前开!”
他就不信,这些人不怕死!
庞然大物般的钢铁怪物向前滚滚行走,粗笨的机械臂膀缓缓垂下。
阴影笼罩在研究员们的头上,仿佛下一秒就能把他们压成一片纸。
豆大的汗珠出现在研究员们的额头上,可他们依旧没有退后一步。
所里的几个女研究员更是挺起了胸膛,毕业后她们就来了413所,这里的研究成果,哪一样不凝结着她们的心血?
凭什么就要被拆除,研究员们无所畏惧,看向挖掘机的眼神都带着不屑,脸上满满都是“所在人在所亡人亡”的信念。
田三愤怒了,他一把抹掉额头上的汗水,“一群不知死活的,还愣着干什么,把人给我弄走。”
他没想到,竟然真有人不怕死。
不过不要紧,他有的是办法对付这些科学家!
“这里面可还有女同志,要是不小心碰到你们敏感部位,可别说我的人耍流氓啊。”
当即有研究员沉不住气,“你混账!”
“哟,这么护着啊。”田三猥琐一笑,“这位科学家,莫不是和所里的女同志有一腿?”
那研究员哪能容忍这种瘪三造谣污蔑,忍不住挥拳出去。
可他一个搞科研的,又哪是田三这种瘪三的对手?
拳头还没碰到人脸呢,胳膊先被人抓住了。
“哟,科学家还动手呢,这跟我这种大老粗有什么区别?”田三笑了起来,伸手在研究员脸上拍了拍。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我没你们这本事读不了书,可是也别瞧不起我,你看我现在不是让你们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吗?”
“放手。”
威严的呵斥声让田三皱了下眉头,“哪个狗娘养的指使你老子我?”
他目光落到从研究所出来的人身上,心里头瑟缩了一下。
研究所的所长涂安国是退伍老兵,去朝鲜战场那会儿虽然年轻,但是杀敌可不少。
虽然退伍十年,但这一身威严仍不容小觑。
田三向来是个混不吝的,但面对涂安国,也收起了自己那一身流里流气。
“涂所长您在啊,那正好不过。”田三走了过去,伸出手去跟人寒暄,但直接被无视了。
他也不恼,笑了笑继续说,“之前给了您两个月时间,您看这时间到了,是不是该挪地方了?”
涂安国冷冷瞥了田三一眼,看向了他的研究员们。
“这里不是你来的地方,滚出去。”
田三脸上的笑撑不住了,不跟他握手他认了,谁让自己就是个瘪三呢。
可是滚出去?
他拿到钱就是要把这里拆掉,不拆掉他拿什么尾款,又怎么在省城混?
“涂所长,您是文化人得说话算话对吧?”
“我就是个大老粗。”涂安国冷冷看了一眼,“我说了,滚出去,这里不是你能来的地方。”
田三被这眼神激怒了,“妈的给你脸不要……”那话卡在了他嗓子眼里。
看着那对着自己脑门的枪,田三瞬时间大汗淋漓。
他丝毫不怀疑,这个老兵会开枪,射杀了他!
“所长。”研究所的人也都震惊了,谁都没想到涂工竟然会掏出一把枪来。
田三举起双手,“涂所长,咱们有话好好说。”
“滚出去。”涂安国言简意赅,对这个瘪三,没什么好说的。
田三忿忿地瞪了一眼,往后退,退到了挖掘机旁。
平日里警卫森严的研究所,这会儿围满了人,看热闹的老百姓多得是,私底下议论纷纷。
涂安国看着那些面孔,目光扫过了他的研究员们。
他一个个的喊着名字。
“严传良。”
“乔亚洲。”
“李胜楠。”
“彭书燕。”
“杜一锋。”
“谷凯旋。”
“陈媛。”
“盛爱华。”
“林抗。”
“应海霞。”
“李海宁。”
……
涂安国一一叫出这些研究员的名字,“这段时间辛苦你们了,我这个所长对不住你们。”
“所长……”
“这不怪你,大家都知道,你已经竭尽所能来保护研究所了。”
涂安国笑了起来,“我是有私心的,六九年的时候在珍宝岛我亲眼看着我的战友们一个个倒下,昨天还和我一起吃饭操练的人,一眨眼没了。我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掉无能为力,离开珍宝岛前我曾经在他们坟前发誓,一定要守卫这土地的安宁。”
和平用什么来守护?
是枪支弹药,是蘑菇蛋,是最先进的武器装备。
所以他一个老兵,不去当工厂的厂长不去做公安局的队长局长,来了研究所。
就是要参与其中,告诉死去的战友们,他一直都信守诺言。
可是现在,这个诺言他没办法再坚守了。
“爸爸……”涂宝珍冲进来时,就看到拿着枪的父亲站在那里,她耳边是轰隆隆的心跳声。
“珍珍,爸爸对不住你,别恨爸爸。”
头发花白的老兵举着枪,指向了自己的脑袋,扣动了扳机,“老战友们,我涂安国没做到啊!”
“爸爸!”涂宝珍歇斯底里的声音,让阮文腿一软,她好不容易才扒住研究所大门外的那株梧桐树没有摔倒。
站在大门口,阮文看到涂所长站在那里,并没有鲜血和脑浆迸溅的场景出现。
枪里的子弹被人拿出来了!
阮文曾经好奇心起,把玩过谢蓟生的配枪。
小谢同志也很耐心,教她怎么玩这小东西。
研究所门前,涂安国有片刻的愣怔,他拿出弹夹。
没有子弹。
“对不起涂工,我看到了。”所长办公室的助理研究员小陈上前一步。
他知道涂工状态不对,后来果然在抽屉里发现了那上了膛的枪。
如果把枪拿走,涂工说不定还能再弄来一支。
小陈想到的最好的办法,那就是把子弹给抠出来。
虚惊一场,让跌坐在地上的研究员们都觉得一阵虚脱,他们刚才真以为涂工会没了……
涂宝珍跌跌撞撞跑到父亲身边,“爸爸,您还有我啊,你不能撇下我。”她死死的抱住父亲的胳膊,仿佛一松手就再也拽不住那线,这风筝就会离开似的。
“啪啪”的掌声响起,田三推开众人走了过来,“可真是感天动地父女情啊,涂所长就算是为了令千金也得好好活下去才是。”
没了枪的涂安国算个鸟?
今天这研究所,他田三拆定了!
田三的眼神肆意的在涂宝珍那鼓囊囊的胸前流连,这让涂宝珍低下了头。
涂安国一拳头就是挥了出去。
他可不是一般的研究员,虽说退伍十年,可这些年来涂安国从来不缺乏锻炼,这一拳头下去,田三的鼻梁差不多都要断了。
这也彻底激怒了这个小瘪三,“王八羔子给你点脸你还喘上了,给我上!”
他带着人过来呢,今天不把这研究所砸个稀巴烂,他田三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挖掘机又动了起来,周围看热闹的老百姓瞧着这两边要打架,纷纷后退了两步。
谁愿意招惹这种小瘪三呢,后患无穷的。
古道热肠的倒是有,但被自家婆娘拉住了。
眼看着场面失控,阮文尖叫了一声,“闹什么,省长来了!”
被涂安国一拳头打得七荤八素的田三这次可没上当,“省长?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给我靠边站!”
他田三什么时候吃过亏?
这次不把这老东西打得叫爷爷,他往后就不用在省城混了!
“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