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工厂也都是到了腊月二十九下班后才算放假,如今还有几天呢,怎么就大过年的了?
归根结底,任凤杰还是不死心。
薛梅可容不得她在这里跟自己讲条件,既然拿了钱那就麻溜地走人,别在这里跟我罗里吧嗦。
“之前给了你小半年的时间,你都没当好这个厂长。当厂长需要一些本事,不过搬家用不着这能耐,你不也搬过家吗?”
薛梅态度坚决,这让任凤杰觉得自己一再被羞辱,偏生还没有半点法子。
最后却也只能认了。
“好,我明天就走,不在这里麻烦您。”
“没有的事,我明天找人来帮你收拾。”薛梅松了口气,也不管任凤杰到底什么神色。
有道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只要能把这位大神送走,花钱就花钱吧。
……
阮文在后排睡着了。
她原本是要和谢蓟生轮流着开车,结果一觉睡过去等醒来,天已经大亮。
车子就停在路边,能够看到街边卖早餐的小贩。
阮文恍惚了下,“我们现在在哪里?”
“到了金华,我去给你买个包子,你先喝口水。”
绿皮水壶里的水没了多少温度,阮文接过来小小的喝了一口,看到谢蓟生往那早点铺子过去。
她莫名就想起了那句很有名的话,“我去买个橘子,你站在这里不要动等我回来。”
正恍惚出神中,谢蓟生已经回了来。
手里拿着几个热包子,“有猪肉嫩笋馅儿的,这个是牛肉萝卜的,你想吃哪个?”
“想吃你。”阮文咬了下他的虎口,叼走了一个包子。
她就嘴上生冷不忌,实际上现在浑身乏得很,很是疲倦。
谢蓟生听到这话反倒是笑了起来,他多少有几分担心。
老刘遗孀那事是自己处置不当,给阮文出了难题。
好在她没钻牛角尖,那就好。
吃了早饭,阮文简单收拾了下,直接去了金华本地最大的肉联厂。
肉联厂的保安瞧着这两个年轻人有些怀疑,“我们厂长很忙,没空见你们。”
倒也不是他故意为难人,只是这张口就要见厂长,太像个骗子了。
要是前些天,保安真就被唬住了。
可这不是前两天刚遇到这么一个骗子吗?
所以他现在多了个心眼,才不会轻易放人进去。
阮文拧了拧眉头,“那麻烦你给你们厂长办公室说一声,就说是安心日化厂的阮文来找他。”
“心安也没用。”保安排揎了一句,还想再说被一个老保安给拉住了,“小同志你等下,我过去问问。”
阮文温柔的笑了笑,瞧着来上班的工人,她恍惚中回到了几年前。
一大早由周建明骑车载着去棉厂上班,浩浩荡荡的人群直接冲到棉厂里。
阮文忽的拉住谢蓟生的手,“我手冷,你帮我暖暖。”
谢蓟生从谏如流,包着她的手,“好些了吗?”
“好了点。”阮文看着那些工人,“之前我跟他们一样,如果不能抓住机会很可能一辈子就这样了。”
国企不再吃香,棉厂运营不下去,人到中年不得不面临下岗的问题。
而在此之前她会组建一个家庭,和一个普通的男人成为夫妻。
当然,这是最寻常人的一辈子。
阮文并非瞧不起这样的人生,只是觉得那样太过于平淡了些。
“谢蓟生,跟你结婚我很开心,不管什么时候。”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谢蓟生微微一僵,手里握着的那软绵绵的小手反客为主,“你呢?”
他呢?
他比任何人都要幸运,在名垂一线之际被阮文救回了家。
也比任何人都要幸运,能够和阮文结婚,甚至有了两人的孩子。
“得之我幸。”他低头亲在阮文的手背上,那素来悠远的眼神如今干净的像是雨后的天空,没有一丝杂质。
“咳咳。”
不怪肉联厂的欧阳厂长煞风景,只是他怕阮文说着说着再跑了,自己到时候可怎么办?
只能不合时宜的打断两人的对话。
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阮文两公婆在这件事上一向有默契,两人神色坦荡荡,倒是让欧阳厂长觉得自己太不会做人。
“阮文同志是吧?真是英雄出少年,巾帼英豪啊。”欧阳厂长伸过手来,想到刚才这俩青年的举动,他又觉得握手是不是有些不合适,刚想要缩回去。
阮文已经握住了他的手,“欧阳厂长你好,冒昧过来,还请您别见怪。”
……
欧阳厂长很快就弄清了阮文的想法,他亲自带着阮文去厂里头参观,“……我们这个厂子建的早,建国前的旧工厂,社会主义改造后归为国有,不过头些年就是普通肉联厂,现在不是改革开放嘛,总得做出点新东西来,所以又是走访了一些老工匠那里,弄了个火腿配方,开始做金华火腿……”
肉联厂有上千名工人,这还不包括养猪场那边的工人呢。
一头猪从皮毛到内脏,能被利用的地方都被利用了个干干净净。
“阮文你这次过来是……”国内的国营厂但凡上点心,都听说过阮文的大名。
如今这位年少有为的民营厂长,改革开放的先锋来找他,为啥事?
欧阳厂长还有些摸不清楚,他倒是先把自己的底给交代了个一清二楚。
“我是想要在边疆那边弄个肉食品加工厂,但是不太懂得其中的门道,就来您这边求求经,另外我那边工厂想要给工人再弄点新年福利,不知道您这里还有没有多余的火腿,我想带回去一些。”
带火腿啊。
欧阳厂长重点在后面这句上,“你想要多少?”
“我那两个厂子里不到三百号人,就按照三百人来算好了,要是够多就一人两个,不够的话一人一个也行。”
“够的够的,你要是一人三个也够的!”欧阳厂长之前有点决策失误,跟广东那边达成了一个采购合同,结果人家那边不要了。
那将近两千份火腿卖不出去了。
他还想着再怎么找销路呢,刚巧阮文来了。
欧阳厂长自然是再欢迎不过。
阮文听出了这弦外之音,“您这里还有多少存货,要是够多的话我再多拿点也没问题。”
“这感情好啊,小阮咱们慢慢谈,你刚才说想要在边疆建厂子,这是要支援边疆建设?”
大概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欧阳厂长没想到天降一个阮文给他解决麻烦,说话也带着几分顽皮。
阮文笑了笑,舍得小本钱换来这个欧阳厂长的信赖,倒也是值得。
就是这两千根火腿运送起来多少有些麻烦。
即便是丢到车子里,别说两千份了,塞下二百份就不错了。
最后还是通过火车来运输的。
打包到了几个大纸箱子里面,在杭州的时候卸下了三箱。
到了省城,再把其他箱子卸下来。
薛梅又被阮文麻烦了,她吩咐人去火车站接货。
接来后也没管。
等到阮文从金华折返回来,薛梅这才知道,阮文买了一堆的火腿。
“你这还真是舍得花钱,那这些咋办?”
“分给工人,这边工厂里的工人人手一个,剩下的看还有多少,你拿去给你那帮工人分一分,应该够。”
阮文往杭州这边丢了三箱六百根呢。
怎么都够用的吧。
薛梅听到这话咬了咬牙,“你可真够下本钱的。”
可不是比那任凤杰会办事?
这年头,谁不稀罕吃肉?
工人挣的钱多不假,可是让他们天天吃肉也舍不得,毕竟还要养家糊口呢,那容得你天天饱口腹之欲?
这火腿,就是收买人心用的。
所谓礼轻情意重,不外乎如是。
“正好过会儿要给工人分发年货,要不你说两句?”
阮文笑了下,“我还得回去呢,就不说了。”
薛梅也知道这小两口得回去过年,“那行,那就我承了这个情。”她把阮文拉到了一边,“我让任凤杰走了。”
阮文还真不意外,“辛苦你做这个恶人,那些火腿就当我的谢礼。”
“说的什么话,我还吃你手短呢。”薛梅嗔了她一眼,“那我送你去车站。”
“不用,你忙就是了,厂长的话小谢联系了人,怕是得年后才来,到时候还得你先帮几天忙,什么时候去我那里,我亲自下厨请你吃饭。”
“那还是算了,你做饭毒不死个人。”
阮文:“……”谁在外面胡说八道,败坏她的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