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天来见她迟疑,便道:“姑娘莫急,殿下只是要问几句话。”
姚珍珠这才硬着头皮跟他往里走。
贺天来不如贝有福和气,他总是冷着一张脸,满毓庆宫的人都很怕他。
姚珍珠也不敢同他多说几句,只安安静静走在身边。
绕过几重雕花木门,才来到膳厅里。
李宿正坐在桌前,膳桌正当间空了个位置,他正在垂眸读书。
跟在后面的小黄门匆匆上前,把姚珍珠刚送来的酸果牛腩羹放到了膳桌正当间。
李宿指了指门口的椅子,姚珍珠心领神会,自己浅浅落座。
李宿放下书本,身边的贺天来立即上前,先给他盛了一碗牛腩羹。
姚珍珠不敢仔细盯着他看,可人还是有些紧张,她便侧耳倾听,想听到李宿的动静。
只听得李宿拿起勺子,轻轻舀了一勺,然后便没了动静。
片刻之后,只听得一声细微的叹息。
唉。
姚珍珠下意识抬起头,心里如同打鼓:这是好吃还是不好吃?
然而下一刻,她又一眼撞进那漆黑的眸子里。
深海沉寂,无风无波。
第19章 报个菜名听听。
太孙殿下实在长了张好面相。
不常见他的宫人但凡瞧见他,都要恍神片刻,更别提正是青春年少的姚珍珠。
前两次她光顾着紧张了,今日这么一对视,她才蓦然有些羞赧。
也不是说如何少女怀春,实在是因对面的青年人实在太过俊秀,即便他总是面无表情,瞧着很是冷酷,但他长得实在太过出色了。
姚珍珠倒也不是胆子大,实在是美色当前,她略微有些走神,一下子没控制住。
李宿不过是抬头想问一句,就看到她盯着自己看,不仅眼神迷离,还双颊泛红,心里一瞬有些不喜。
不过姚珍珠很快便收敛回眼神,没敢继续去看。
她这几日表现得一直不错,加上厨艺确实很好,李宿身边也不能一人不留,思来想去,竟是忍了。
但再说话时,声音却更冷硬几分:“这牛腩羹可是赵掌勺教你的?”
姚珍珠低着头,没敢继续看他的脸。
“是,师父最擅长做酸果之类的菜肴,这一味也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
李宿没再继续问。
他夹了一块裹着汤汁的牛腩,轻轻放入口中,牛肉的香气混合着酸味瞬间炸开。
牛腩已经炖煮软烂,放在口里一点都不硬挺,反而软糯弹牙,如同糯米一般,却没有彻底失去嚼劲。
越去咀嚼,汤汁里的鲜味和果香越浓。
这虽然是很重的荤菜,可吃起来却不腻人。
李宿这几日连着用姚珍珠做的饭食,胃口不自觉好了一些,他连着吃了两块牛腩,又让贺天来在米饭碗里倒上两勺汤汁。
红艳艳的牛肉汤顺着晶莹洁白的米饭滑落,越发引人食欲。
李宿难得先用了两口米饭,米香裹着酸果香味,还有牛肉的余韵在里面,食材简单是简单,但是滋味却很丰富。
姚珍珠这一盆酸果牛腩羹同当年赵如初做的略微有些不同,仔细说起来,汤底熬制得更浓厚,酸果的味道也更馥郁,却也让他回忆起往昔来。
在记忆里少之又少的亲情,瞬间淹没了他的情绪。
李宿一口一口,把那称之为亲情的回忆咽了下去。
贺天来看他慢慢沉了脸,小腿略有些抖,不过还是尽职尽责给他添菜。
李宿的情绪总是很不稳定的。
就在贺天来以为他要掉脸扔筷子的时候,就听对面传来一阵细微的咕咕声。
李宿吃饭的手微微一顿,他用余光一扫,就看到小心翼翼坐在门口的姚珍珠轻轻摸了摸肚子。
李宿:“……”
他没有说话,准备再吃两口就回寝殿读书时,就听到更为响亮的咕咕声。
李宿:“……”
姚珍珠:“……”
姚珍珠按着胃,头都要抬不起来了。
往日里这个时候,她正在用午膳,吃香喝辣好不开心。哪里像现在,她要看着一桌子美味佳肴,然后坐得远远的看别人吃。
这对于姚珍珠来说,简直是酷刑。
贺天来忍了忍,强忍着没当着姚珍珠的面笑出声,他俯下身,低声对李宿解释了几句。
李宿便知道,姚珍珠下了课就赶着去做饭,自己还没来得及吃。
这就显得他很有些冷酷了。
李宿顿了顿,低声吩咐几句,贺天来立即就让两个小黄门抬着个小膳桌进来,摆在姚珍珠面前。
李宿倒也并非真的那么高高在上,不好亲近,他只是不喜欢同生人相处罢了。
因比较满意姚珍珠做的牛腩羹,他便很大方,难得道:“赐席。”
姚珍珠立即起身谢赏:“谢殿下。”
她不站起来还好,她这么一站起来,肚子立即发出咕噜噜的叫声。
姚珍珠的脸又红了。
这次不是看美色看的,而是因为羞赧。
自打入了宫,跟了师父在御膳房里,她已经好久没在外人面前这么丢人了。
李宿刚刚那点点的不快,莫名其妙因为这几声饥饿声驱散。
他也知道这会儿姚珍珠是极不自在的,便道:“赏菜。”
这会儿再让小厨房做一膳桌是来不及了,李宿这一桌子他自己吃不了两口,倒是都赏给了姚珍珠。
听到赏菜,姚珍珠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
李宿正好往她这边瞧来,见她那双黑葡萄般的眼睛一瞬不瞬盯着桌上的菜瞧,也不知要说什么好。
末了,他神奇地有些心软了。
“你自己挑?”李宿说。
这话说出口,李宿有些愣神,但很快便给自己找了理由:她这几日菜做得不错,就当赏赐了。
姚珍珠一听这个,倒是不怎么含糊,她对身边布菜的小黄门说了句,小黄门便来到贺天来身后禀明。
李宿就瞧见贺天来把他刚刚略尝了尝的清蒸鲈鱼端了起来。
宫里很少吃清蒸鱼。
一个是怕鱼不太新鲜,做得不好让贵人们反感,另一个也怕刺多伤了贵人。
鲈鱼刺算是多的,不过有侍膳的黄门在边上伺候,李宿这边隔三差五还是能吃些鱼虾。
姚珍珠却好久没用到了。
宫里的鱼有一条算一条,都有定数,就差没在脑壳上贴个条,上书某某宫某某殿字样。
既然李宿让她挑,姚珍珠快狠准,一眼就瞧上了清蒸鲈鱼。
其实李宿也喜吃鱼。
今日这鱼新鲜,做得很清淡,很合他口味。
不过,既然被这小宫女要了去,他也不能跟个丫头争,便默不作声让贺天来端走了。
姚珍珠面前的膳桌摆齐,热菜冷碟一样不缺,她起身冲李宿福了福,坐下来便捏筷子。
李宿只觉得眼前一阵寒光扫过。
说时迟那时快,就看姚珍珠已经飞快吃下一整只烧鸭腿。
李宿:“……”
不知道是不是他没见识,每次看姚珍珠用饭,总觉得她不是在用膳,而是在变戏法。
李宿原本吃饭总是慢条斯理的,他胃口不好,也懂得要细嚼慢咽,因此一顿饭即便没吃什么,都要磨蹭小半个时辰。
到了姚珍珠这里,时间都不叫事。
李宿这边又吃下小半块红烧萝卜,配了一勺南瓜羹,末了再吃一个豆沙包,差不多就饱了。
吃豆沙包的时候,他就又忍不住往姚珍珠那看过去。
不得不说,看姚珍珠吃饭还挺享受。
她吃饭速度明明很快,可一点都不狼狈,整个过程也十分文雅,有种信步闲庭的自信。
她吃得又特别香。
怎么说呢,她吃饭是真的很认真,只要口里有食物,眼睛就跟发光似的,眉尾上挑,整个人都洋溢着幸福。
吃到特别喜欢的菜色,她还会不由自主点点头,咀嚼的速度放慢,好似在品里面到底用了多少味调料。
大抵是品出些许门道来,姚珍珠又自顾自点了点头,继续吃起来。
瞧她那食量,一个人能顶李宿两个。
李宿低头看了看自己结实有力的腰腹,又看了一眼对面姚珍珠纤瘦的身形,不由有些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