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对于当权者来说, 信任是一种很难把握的东西。
什么轻信奸臣，什么生性多疑，在评价一些没那么圣明的君王时, 总能看到这样的词。
只是，事后诸葛亮当然容易, 可对于当事人来说，这真的是一个很难把握的度，得需有一双识人的慧眼, 才能避过事后史书上的骂名。
这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如果在上辈子高熙遇到类似的情况，她一定会先安抚眼前的人, 让他相信她并没有生出异心，尔后再背地里去细查，一旦发现对方与自己之间已经产生了裂痕，她必然会舍之弃之。
不过现在，高熙不是高太后, 高彦坤也不是上辈子她那些并不亲近的娘家人。
所以，在这位高彦坤秘书室的人说完之后，高熙静静地看了他两秒，然后, 当着他的面, 拿出了手机, 给高彦坤打了个电话过去。
“大伯伯, 你居然派人跟踪我！”
那位下属就高熙用极其气愤的语气质问着。
下属很是吃惊。
因为这举动根本不像豪门斗争如火如荼进行时的行为，反而是真真实实的、长辈管教晚辈而产生的矛盾。
怎么说呢, 他好像突然就被人从豪门内斗剧拉到了家庭伦理剧里。
就，很懵。
下属听不见电话另一头的高彦坤说了些什么，只能听着高熙一句一句地质问着。
“有什么话您不能直接问啊？您居然派人跟踪我！真是因为我妈来找我吗？您不会真以为我能傻到信了我妈的话吧？”
“这事儿跟我男朋友有什么关系！我头回恋爱嘛哪有早早让你们见他的？”
“不可能！您想什么呢！”高熙几乎要跳脚, “我哪有那么容易被骗！”
随后，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高熙的脸色一下子跨了下来，没了气急败坏的质问，反而变得心虚又慌乱，“不、不用了吧？您相信我，真的不会被骗的，没必要见面啊……”
直到挂电话前，高熙也没能说服高彦坤不用见面，只能敷衍着“有机会再说”便匆匆挂了电话。
尔后，那下属也没有被为难，高熙甚至都没跟他说话，只是挥了挥手让保镖放他走，便离开了地下停车场。
下属又去询问了高彦坤，被告知不必再跟着，也就自己回去了。
程禹走进餐厅时，就见到了愁眉苦脸的高熙。
愁眉苦脸的高熙已经包下了餐厅的一整层，独自坐在摆着烛火香薰的餐桌旁，那点儿浪漫气息因为她满目的愁绪也所剩无几。
程禹走近时，还听到了高熙轻轻的一声叹。
他在她对面坐下，关切问：“怎么了？”
高熙忧愁地看向他，道：“我大伯伯想见你。”
程禹一愣，“见我？是要见身为你男朋友的我吗？你告诉他我是谁了吗？”
高熙摇摇头。
不知道他是谁，却要见他，这可不是一样好的信号，程禹问：“怎么突然要见我？”
高熙同他说了高彦坤派人跟踪她的事儿，道：“大伯伯觉得我谈恋爱和公司谣言以及我妈来找我都凑在一起，太巧合了，生怕我是被居心不良的男人骗，想要查一查你的底细。”
她嘟着嘴埋怨道：“都怪我爷爷，非要多事儿，整出这些来，这下好了，弄得我大伯伯生怕你是我爷爷那儿派来的，非要见你查一查你底线，唉……”
程禹：“所以，非见不可了？那你得告诉你大伯伯实话了吧？要不然我这么去见他……”他都不敢想是什么样的修罗场。
一想到要去高彦坤面前坦白，高熙都有些坐立难安，她求助地看着程禹：“我去说吗？就不能……我带着你去见我大伯伯的时候，一起说？”
程禹：“……”
他的女朋友大概是想把他丢出去独自承受了。
缩头是一刀，伸头也是一刀，事已至死，躲也躲不过，程禹深吸一口气，“那行吧，确实这事儿总拖着也不好，回头你约时间就成。别担心，大不了被骂一顿么，不是什么大事儿，今晚跨年呢，别不开心了。”
也是，大不了就是被骂一顿。
听程禹这一说，高熙的愁绪散了不少。
的确今晚要跨年呢，今晚她还有一个大计划，可不能被这事儿给影响了。
这个年还是要跨。
两人用了这烛光晚餐，随后，就一同去看那场深夜电影。
他们去的是私人影院，整个播映厅就只有他们两人，躺在双人沙发躺椅上，再把灯光一关，整个儿氛围就出来了。
电影开始，但高熙压根就没有看。
作为多活了一辈子的人，床笫之事她同样很擅长，然而她有些纠结，要不要维持一下她的少女人设，一上来就上下其手，把程禹吓到怎么办？
不过很快她就发现，不用太纠结。
因为她能察觉到程禹同样想跟她亲近。
不知不觉中他就已经把高熙搂到了怀里，高熙额角处还有他温热的气息。
离得很近，高熙靠着他肩头，能听到两人的心跳。
还能感受到他那有点儿硬的肱二头肌。
高熙那贴在身侧的手指蜷了蜷，静悄悄地往前挪。
她还想感受一下有没有腹肌。
电影的声音成了背景，因为是爱情剧，背景音乐很缠绵，搭配着略显矫揉造作的台词，讲的似乎是久别重逢的昔日恋人，穿插着年少时的回忆，但当下的时间线却像隔着万丈鸿沟。
故事很俗套，前半部分那略显伤感的基调也不适用于当下高熙的处境。
只不过就在高熙的手指快要碰上程禹的腰侧时，电影画面突然开始了迸发的感情戏，男主的雨中嘶吼声透过音响把整个儿播映厅都震了一震，同时把正准备偷偷干坏事的高熙也吓得一个激灵。
她下意识说出了对这电影的评价，“这剧情有毒么？”
程禹附和，“是挺毒的。”
高熙：“什么破电影。”
程禹：“早知道就选那部喜剧了。”
那不行，高熙在心里想，看喜剧哪有现在这暧昧的气氛呢？
她的镂空蕾丝内衣可不能白穿。
之后高熙也没能摸成程禹的腹肌，因为没一会儿她的手就被程禹握在了掌心。
温柔又亲昵的。
然而让高熙失望的是，程禹的行为似乎就止于一个拥抱和牵手，居然没有了下一步。
难道正常的剧情发展不应该是，唇齿交融的热吻和逐渐凌乱的衣衫吗？
上辈子话本里大胆一点的都会写几段书生和小姐约会时的情不自禁呢，怎么到了现代，在更加浓厚的暧昧氛围下，居然就只有拥抱和相握的手？
高熙很失望。
看来程禹太纯情，还是要靠她这个老司机。
你看啊，连电影里男女主都已经热吻起来了。
这个时候，程禹道：“听说电影里男女主热吻的时候正好就是0点跨年的时候。”
他说着，看了眼时间，印证道：“还真是。”
“可是这里都没有跨年的氛围。”高熙有点儿后悔来私人影院，说不定在普通电影院里，这个时候场上的情侣观众说不定就跟着吻起来了呢，氛围是可以感染的，这样他们也能亲吻一下。
或者，如果在广场，一起热烈地喊着倒计时，然后在“0”那一刻，说不定也会相拥而吻。
好像都比私人影院强。
高熙这么想着，仰起头来，唇角有意无意地蹭过程禹那有一点点儿的胡渣的下巴，道：“你如果不亲我一下，那可真就一丁点儿跨年的氛围都没有了。”
在只有荧幕的那点儿光照过来的幽暗里，高熙的一双明眸显得尤为晶亮，原本纯净得像不染一丝杂质的黑珍珠一样的眼眸此时已经添上了些许媚态，像能摄人心魄一般。
而程禹还能感觉到下颚处那点儿被擦过的柔软，转瞬即逝，但又好像一直在那儿。
他就在这样的目光下，想，跨年的氛围怎么能没有呢？
亲吻变得水到渠成。
至于电影里的后续，谁也没有在意。
十分钟后，程禹突然停了下来，把高熙的手从他衣服下摆处给拿了出来，道：“这么不老实？”
他声音有些喑哑，是忍耐而克制的。
高熙睁开氤氲的眼，轻轻地嘤咛一声，“嗯？”
程禹的呼吸顷刻间又重了几分。
他再度低头吻了下来，不过握着高熙的手并没有再放开，没叫她再乱动。
已经摸到了腹肌的高熙很满意——对程禹的腹肌很满意。
但并不满足。
不过她理解，毕竟是在电影院里么，即便这里只有他们两个人，但在这里做不可描述的事情的确有点儿抹不开面子。
没关系，回酒店再说。
后来，电影开始放片尾曲，他们温柔又绵长的吻终于结束。
因为程禹的克制，并没有沾上太多的情.欲。
他们从电影院里出来后，程禹就道：“我先送你回去。”
高熙：“……”他是个木头吗？
她道：“我跟大妈妈说了我要去参加跨年party，通宵的那种，晚上不回去，回家就露馅了。”
程禹一愣，“嗯？”
高熙道：“今天我去你那呗。”
程禹顿了一下，“不好吧？”
高熙：“……”
靠，他不会是不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