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知著大体猜到原委,回道:“儿臣想问问父皇,不知您可有看完整本书?”
自然没有。
徐振明把这本书给到他,他便将人召了过来。
温宏毅:“朕还未看过。”
温知著松口气,没看过便意味着不知他们思路,还有可商量余地,就怕知晓他们真是猜到,也要硬安罪名。
温知著接道:“儿臣斗胆,建议父皇看看此书。这是儿臣所想,而后由霖弟、赵同学共同编撰而成。其中,我们总结了历年复试真题规律,依其规律,大胆猜测,做出三套模拟题,如果真的命中,也是我们潜心钻研所得,并无其他不妥行为。至于真题,我们与京兆尹合作而出,也非来历不明,请父皇明鉴。”
温宏毅脸色稍霁:“这么说,你们并非找考官透题?”
温知著坚定摇头:“绝无此事。不过父皇,儿臣想向您谏言,府试命题人着实会偷懒。”
一旁的命题人猛地抹了把汗,瞪着眼睛看她。
温知著无惧他的目光,说道:“因为真题从无泄漏,几年来经常出相似的题目。这不,被我们稍稍一琢磨,就猜透了规律,才给父皇带来了烦心事。”
温宏毅简直要被她的无赖说辞气笑了,问:“这么说,朕得谢谢你帮朕监工了?”
温知著毫不谦让:“能为父皇分忧解难,是儿臣之幸。不若父皇先看看书,此事再做定夺如何?倘若儿臣要做了不法之事,甘愿受任何惩罚。”
温烨霖也跟着道:“父皇,您当知儿臣所学,儿臣接连半月与三姐做此事,方才有所成果。如果有和不妥,儿臣愿与三姐共受惩罚。”
温宏毅若有所思:“你们姐弟二人,倒是关系好了。”
徐振明呈上来的共有五本书,他自看一本,其他分给徐振明等人。
“都看看吧,看看是否如著儿所说。”
御书房内,响起不间断翻书页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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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京城内,有小道消息传出去。
“你们听说了吗?这回府试好像有人舞弊,好几千人一起哪!”
“太大胆了吧,舞弊是要坐牢发配的啊,他们就不怕吗?”
“听说犯事儿的人背景了得,根本不怕,就算皇上查出来也没事。”
“什么样的人能查出来也没事?之前有人舞弊,不连着死了好些人?”
“这回不一样啊,好像是皇子、公主,皇上能怒极杀儿杀女吗?”
“你一说,我多半知道谁了。前几天还有学子说,这回必中呢!”
“唉,本以为是有书馆押中题了,原来是舞弊啊。”
消息以极快的速度流传,因为未出定论,只敢小声议论。墨轩书铺的掌柜得知此事,嘴角几乎咧到耳朵根。
他就知道,事情没那么简单。
要是人人都能随意押中题,往后学子不学习,只盼着押题就好了。
自府试结束,他向学子打听,得知对方好像有押中题,而他们别说中了,打擦边球都没有。他便一直惴惴不安,害怕被人找上门,这会儿听闻这个消息,莫名地就希望是真的。
他想了想,唤来伙计,决定对此事推波助澜。
这事传到很多学子耳中,尤其是那些用了模拟答案的人,顿时更慌。一时间,不少学子自发找上门,想要有书馆给个交代。
学子甲:我们看了你们的书,就要背上舞弊之名,怎么办?
学子乙:退钱,必须退钱!
学子丙:我们是无辜的,必须给我们正名。
学子丁:有书馆害人不浅,赔钱也不能算了,必须给个交代。
徐春霞并未接到这件事通知,她当然不会承认书馆参与舞弊,这可是重罪。
她怒斥学子:“谁要是再污蔑有书馆舞弊,我们就官府见!”
学子甲气不过:“大街小巷都在传你们舞弊,方才能押中题!”
徐春霞:“放屁,根本没有的事!我们要是舞弊,还用吆喝地全上京都知道?那我们怎么不被抓起来,还能等着你们来闹事?我等下便禀告东家,看看是谁在背后败坏书馆名声,定要找京兆尹伸冤去!”
学子们一时被她的态度震慑,也搞不清真假。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她却拒不承认,让人有些捉摸不定,只好先行离开,恐怕她下一秒便去京兆尹评理。
学子们暂时离开,但不意味着谣言就此散去。徐春霞的强势,暂时解决了围堵的人,但舞弊一事跟长了腿似的,呼一下传遍大街小巷。
大家不敢明着大肆议论,私下里却是指指点点,尤其是对当初买了有书馆一书的学子。
之前退货的人原本心有后悔,现在却安慰庆幸。
还好还好,退了。
考不中,也比沾上舞弊强啊。
那些看了书的学子本来庆幸有题押中,盼着算着考中之日,这下谁也不敢再多言,甚至很多坚决不承认自己买过书。不少人偷偷把书找出来,或烧了或别的,以求脱离干系。
有书馆以后绝不会再去了。
真是害死人。
他们恨恨想,想把有书馆打砸的心都有,又不敢自个儿前去,暴露身份。
不过有的人有钱,雇了些人撒气。
于是,近日备受欢迎的有书馆门前,多了一堆臭鸡蛋和烂菜叶子,办公室门口也未能幸免。有过路人,看见其惨状,“呸”一声方离开。
徐春霞自知事大,忙于去找温知著,到了办公室方知,温知著和温烨霖被紧急召回宫。
她心里一慌,脸色发白,手心直冒冷汗。
难道,这是真的不成?
要完了?
第29章 放榜 再度售罄。
御书房内, 漫漫时间过去,众人终于从书页前抬头。
温宏毅问:“众位爱卿,如何看?”
众人头脸上震惊未褪, 听闻问话头皮发麻,战战兢兢回答:“回皇上,好像三公主所言是真?”
闻言, 情绪最跌宕的当属命题人。
他当然没做不法之事,被卷进这场无端案中, 自觉冤枉又郁闷。但他看完整本书,了解其中思路, 心情复杂到了极致。
本来最无辜的他,成了最不无辜的人。
一面是承认透题舞弊;一面是承认工作敷衍懈怠, 反正总有一样,是占了的。
如果要他选, 肯定选后者不选前者。
后者是态度问题,会被问责但性命无虞, 前者是原则问题,听闻涉及学子众多,弄不好要掉脑袋。
于是, 同僚一出口,他便扑通跪在地上, 向温宏毅痛斥自己的懈怠散漫,言及自己偶有慢待,方才导致被人看透押中题。他言辞恳切, 表达强烈的忏悔之意,恳请能饶恕自己一次。
温知著在旁听着,也有点不忍, 毕竟是他们出教辅在先,侥幸押中考题,对方算是遭受无妄之灾。
她便开口,替他说话:“这位大人,其实你不必这般自责。无论您偷懒与否,皆可能会被找到规律。但凡是人,总有偏好,这点是掩藏不了的。从您的偏好入手,自然便可推到你的思路,这其实挺简单的。”
命题人无语凝噎。
刚说我偷懒的,不是你吗?
但他也知她在为自己说话,朝她投去感激的目光。
温宏毅沉默不语。
他刚刚也有看完全书,震惊于其独特思路和用心程度,不由改变原有想法:是否真的没有舞弊?一切只是巧合?
温烨霖见温宏毅不说话,决定换个方法来证明。
“父皇,您若不信,儿臣愿当场与命题大人现场出题,您看可否?”
温宏毅:“霖儿,想如何出题呢?”
温烨霖:“儿臣与大人同时书写,他之后再出题,想重点考察哪本书、哪一部分,以及策论他会偏好怎样的问题。不知父皇觉得可以吗?”
此事目前陷入僵局,温宏毅略一思忖,便同意了。
这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许多双眼睛看着,命题人紧张冒汗,但这似乎是眼下唯一能证明澄清的机会。他搜寻脑中记忆,按着当初构想,写下答卷。
温烨霖不甚紧张,比他先写完。
两份手稿呈到案前,温宏毅看完,脸色并未好转。
命题人偷摸抹了把汗,心道:难道是出了岔子?
温烨霖也是心有不好猜测,咽了咽唾沫,生出紧张之意,不由看向温知著。温知著回以他安心的眼神,稍稍安抚他的情绪。
御书房内针落可闻,间或有呼吸声交错。
“呵。”
良久,温宏毅发出轻笑声,众人的心一下被提了起来。
“振明,答卷相同者,皆不予录取,但……不算舞弊处理。”
“呼。”
温知著几人闻言,顿时松了口气,畅快地吐了口浊气。
这句话,便是给这件事定性了。
京兆尹和命题人为此皆受到小惩,他们自然无异议。
“不过……”
温宏毅顿了顿,看向旁边安静立着的温知著,准备再度开口。
触及他深沉的目光,温知著心有所感,立即道:“父皇,儿臣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