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以锦不好意思着讪笑地看着宋陌竹。
宋陌竹会意将茶杯递到时以锦的唇边,时以锦低头就着茶杯小口小口地啜着茶。
时以锦这才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我是睡了很久吗?”
“酉时。”
等时以锦将一杯茶都喝完,宋陌竹才从食盒里拿出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面,那面汤传来的清淡的香气让时以锦都咽了咽口水。
时以锦醒来却还没见过李如,问道:“我娘呢?”
“时夫人在你睡觉的时候来看过你了,说你的伤处理得及时,早些时候随着丞相夫人下山,说是让时大人去宫里请位御医,明日再上山为你诊治。”
时以锦说了声“知道了”,随即就沉默了下来。
宋陌竹刚想要将热腾腾的汤面端到时以锦面前,时以锦却开了口:“汤面拿着不方便,还是我坐到桌边去吃吧。”
时以锦又挣扎着想要下床,宋陌竹则是撂了面碗在桌上,碗里还撒了些汤水出来。
时以锦却撑着床榻单脚站在地上,她想要跳到桌边,还没跳出一步,就平衡不稳,整个人往前跌去。
宋陌竹眼疾手快,时以锦整个人就跌在了他的怀里。
时以锦双手扶在宋陌竹的肩上,也不敢抬头看宋陌竹,眼神胡乱地四处游离,想着要如何化解面前的尴尬局面。
宋陌竹没给时以锦再尝试的机会,将她打横抱起,抱到了椅子上让她坐下。
时以锦知道宋陌竹是在照顾病患,却还是莫名有些窘意,将碗揽到了面前:“我自己可以慢慢吃。”
她用着被绑着的手,想要有仅有的灵活的手指拿起筷子,结果筷子却掉在了桌上。
时以锦瞥了一眼坐在她身边的宋陌竹,她现在就想化身为鼹鼠,当场打个洞,钻到地下。
宋陌竹也没想到时以锦这一受伤,反而格外地倔,伸手拿起了掉在了桌上的筷子,将碗拿过来了些,夹了一筷子的面送到时以锦嘴边。
时以锦看看筷子上的面条,又看看面前异常平静的宋陌竹,觉得似乎有一丝的违和感,但还是认命地咬住了筷子上的面嗦到了嘴里。
宋陌竹又舀了一勺汤,吹了吹,喂时以锦喝下。
汤入口中,温热的气息笼罩了时以锦的全身,她才渐渐缓过劲来:“这就是出云寺最出名的好多种菌子熬成的汤面,确实格外好吃。看不见菌子,也能感受到这菌子的清甜。”
宋陌竹依旧默默无言地给时以锦夹着面。
时以锦确实饿了,一口接一口地吃着,这才想起来问道:“宋大人,你吃过了吗?”
“跟杨昼和画眉吃过了,跟你吃的也一样。”
时以锦也就放下了心,总不能因为她耽误了所有人。
时以锦琢磨着开口,尽管她不是有意为之,但确实给大家添了许多麻烦:“那个……对不起。”
“你做错了什么,需要道歉?”
“就因为这件事,要劳烦大家照顾我。”
“你又不能料到野猪出现,这是意外,”宋陌竹看了眼面前的面还剩了不少,时以锦也一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快点吃,再不吃就凉了。”
时以锦这才没再继续说下去,想着有些事还是明天再说吧。
桌上的烛火轻轻地摇曳着,两人的剪影也被模模糊糊地投到了窗户上。
高然路过时以锦的房间,刚想走近,却看到门上投出的剪影,房里也传出了絮絮私语,转身回了房。
画眉也梳洗完,拉着杨昼打算去看看时以锦需不需要换药。
走到门口,看到高然离开的背影,刚放出声响,却被杨昼一把捂住了嘴。
画眉顺着杨昼指着窗上的剪影,也识趣地拉着杨昼转身离开。
第44章 未卜先知(七) 时以锦想着司刑处的事……
时以锦一觉醒来, 看着雪白的墙壁,这才想起来她是在出云寺的西厢。
昨日的往事历历在目,让时以锦觉得昨日格外的漫长。
她刚想下床, 就看到门被开了,小秋一脸担忧地冲了进来, 来到床边更是哭得涕泗横流。
时以锦拍了拍小秋的背,小秋泪眼婆娑地看着时以锦:“小姐, 我们才一天没见,你怎么就受了这么重的伤。”
“我没事。”时以锦看到小秋都来了, 也猜到了应该是李如将小秋一起带过来的。
小秋又自顾自地哭了会儿,这才起身说:“小姐, 夫人请了御医来。”
御医进来后, 替时以锦诊治了一番, 说是一切皆无大碍, 伤口只要按时涂药便好,脚上的伤也因为当时及时处置, 只要静养也不会落下病根。
一旁的李如听到御医的话, 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这才亲自将御医送走。
李如回到房间,一脸忧心地看着时以锦:“以锦,你说你这儿这段时间都遭的什么事?你看看这一天天的不是这受伤就是那受伤。”
时以锦面对李如的轻叱, 竟也无言以对,只好以笑来化解尴尬。
李如面对时以锦的笑脸也说不出其他责备的话,只好长叹一口气:“行了, 正好你受伤了,你这阵子就不要去司刑处,安心在家里待一段时间。我之前我就不同意你爹送你去司刑处, 看看现在这岔子出的。”
时以锦先顺着李如的话接口:“是,娘说得对,我这次就在家里安心养伤,养好伤之前,我哪都不去。”
时以锦满口答应,但却话中有话,等她脚上养好了,肯定要将这事彻查一番。
她才不相信平时人来人往的出云寺后山,会莫名其妙地出现了野猪。
更何况,出云寺在此处坐落了几十年,都未曾听闻山里会有野猪出现。但却就在她听闻陈丰之说她有血光之灾后,却凑巧被她碰上了。
若说这是巧合,她是断然不信的。
李如看着时以锦又看着面前的薄被在发呆,这才在床榻边坐了下来,握住时以锦的手轻轻拍了拍:“你也别想太多,我已经借了轿子,也和方丈打过招呼了,你就坐轿子下去。”
时以锦点了点头。
下人从外面进了门:“夫人,都准备好了,可以走了。轿子在正门外了。”
小秋和李如两人一人一边搀着时以锦下了床,时以锦只能将大部分地力借到两人身上,却还是蹦得磕磕绊绊。
刚到房门口,面对房间的门槛,时以锦又犯了难,要再出去也是困难。
正当时以锦为着一个小小的门槛犯难的时候,宋陌竹大步生风地朝着这个方向走了过来,看到几人犯难的表情。
宋陌竹向李如问了声好,转身蹲了下来:“上来。”
“哎,宋大人,这……”李如想要去拉宋陌竹,“这不太好吧,让以锦自己跳出去就好,就不麻烦您了。”
宋陌竹却还是蹲在原地没动:“不远。”
时以锦和李如对视了一眼,李如撇看了眼,摆了摆手。
在小秋的搀扶下,时以锦这才趴上了宋陌竹的背。
宋陌竹小心地起身,将时以锦背了起来,开始稳步走向前门。
李如看向宋陌竹和时以锦离开的背影,却是绞着手,心情多少有些复杂。
时以锦的头也不敢搁在宋陌竹的肩头,只好晃荡着脑袋小声说:“宋大人,我又麻烦你了。而且之后几天我应该去不了司刑处了。”
“你先养好伤。”
宋陌竹故作冷淡地回答道,在时以锦说话的时候,他就感受到耳边若有若无的风,让他耳边也是一阵发麻。
时以锦估计宋陌竹被这件事一耽误,也拖下了其他的公务,也没再多说什么,想着等回去之后,一定抓紧文书方面的工作。
她想着司刑处的事,却没注意到宋陌竹已经红了的耳廓。
虽说西厢到出云寺正门也没几步路,但时以锦侧头看着宋陌竹的鬓角却觉得这段路格外的长。
出了正门,时以锦就看到一定褐色小轿停在门边,看到两人走进,轿夫这才压下了轿杆,让宋陌竹跨进去。
他这才将时以锦放了下来,掀开了帘子,让时以锦跳进去坐好。
他在门口看了时以锦一眼,也没再多说什么,反倒放下的帘子,去对轿夫说话。
时以锦坐在轿子里就听到宋陌竹让轿夫起轿和下山的时候,走得稳些,若是走不动了,就歇歇。
时以锦撩开了帘子望向外面正在和轿夫说话的宋陌竹的背影,心下也有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跟在后面赶来的李如,看到时以锦已经坐在轿中,就吩咐轿夫起轿。
时以锦这才放下了帘子,随着一阵晃动,她就感受到了轿子离地,她回头望了一眼,却发现宋陌竹似乎在和李如说些什么。
随着轿子向山下走去,她却一个字词也听不见。
时以锦没再多想,坐着轿子一路回了家,回到家让管家给轿夫多塞了点银子,毕竟从山上一直到时府这一段路也着实不易。
管家突然变出了一个木制的轮椅到时以锦面前:“大小姐,这段时间您就先凑合一下,坐这个,这还是老爷找了个木匠铺子连夜做出来的。”
时以锦道了声谢,让管家推着她回了小院。
回到小院的时以锦,看着熟悉的陈设,颇有些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恍惚感,在丫鬟的搀扶下,坐回了床上。
她本想着等小秋回来,让小秋帮她洗一下头发,她等着等着却睡着了。
再睁开眼,她就发现一颗小脑袋凑在她的眼前,她反应过来是圆圆,觉得还没睡醒,就想要闭上眼继续睡个回笼觉。
圆圆却趴在她面前,小声说:“姐姐睁开眼了,姐姐醒了,不要装睡了。”
时以锦不得已睁开眼,和圆圆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却发现今天圆圆除了把她叫了起来,也是十分安静。
时以锦问她:“你怎么不说话?”
圆圆却把手指杵到时以锦的嘴边,压低声音对时以锦说道:“嘘,姐姐我听管家说你要静养,你不能说话。”
时以锦听了哭笑不得,合着“静养”到了圆圆脑袋中就变成了“安静地修养”,甚至等于不能说话的休养。
时以锦爬起了身,轻轻敲了敲圆圆的脑袋一下:“你这小脑瓜子都想的什么?”
她边说边将圆圆抱着提上了床榻,圆圆嘟着嘴,似乎在对时以锦敲她头的行为表示抗议。
圆圆没多久还是妥协了下来,看着时以锦被木板固定住的腿,歪着头问:“姐姐,你这次去怎么会受伤的?”
“就出了点意外,在后山遇到了一头野猪。”时以锦想着与其让圆圆从下人听到真相,不如直接对她说实话。
圆圆点了点头,头上扎着的两个丸子,也随着她点头在晃动着:“姐姐,那野猪很可怕吗?”
“嗯,可怕,以前就听说野猪吓人,但也没想到这么吓人,”时以锦回想着那日的场景,她觉得当时她没吓得魂飞魄散已经算好了,“还有这么长长的獠牙。”
看着时以锦的比划,圆圆吓得一个飞扑到时以锦的怀里,把头紧紧地靠在时以锦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