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以锦想着她是不是吓到圆圆了,轻抚着她的背:“没事了,姐姐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圆圆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是眼眶红红,鼻子里也吹出了鼻涕泡:“姐姐没事就好,姐姐不能再有事了。”
时以锦拍了拍圆圆的头:“真的没事,等伤养好了就好。”
圆圆边吸着鼻涕边点着头,她缓缓地爬下了床:“那姐姐好好休息,等姐姐伤养好了,我再找姐姐玩。”
时以锦看着圆圆离去的背影,再拉起身上中衣,看着中衣上被圆圆蹭到的鼻涕和泪水的痕迹,心中的那一丝感动也当然无存。
“小秋!”时以锦扬声唤着小秋,她刚才一睡也不知道睡了多久,睡得如此之熟,连圆圆进了她房间,她也尚未察觉。
小秋应声进了门:“小姐,您找我吗?”
时以锦对着小秋说了几句,小秋听完去为时以锦准备热水,刚出门,她有回了头:“大小姐,您要不要先不急着洗漱,宋大人也在府上,说不定待会儿来找你。”
时以锦听完,点点头:“那就先换件衣服,待会儿再说。”
不出小秋所料,宋陌竹没多久就来了小院问小秋:“你家小姐呢?”
“我家小姐在房间内,刚起身,宋大人稍微等会儿,我再请您进去。”
时以锦听到外面的响动,就跳到了轮椅上,等小秋推门进屋,时以锦已经坐在了轮椅上:“小秋推我出去便好。”
小秋依言将时以锦推出了门,却卡在了门槛处。
宋陌竹上前,接过了小秋推着的手柄,微微用力就将时以锦推出了门外。
时以锦坐在轮椅上,抬头看着宋陌竹,就算宋陌竹不开口问她,她也知道宋陌竹的来意,她抢先将那日发生的事,详详细细说了一遍。
宋陌竹凝思道:“在你看到野猪之前,可有听到任何异常的响动或是人影?”
“都没有,”时以锦回想着当时山林中只有风声、鸟叫声,“你是怀疑有人用了声音,如笛子一类的事物控制野猪。”
“不止是声音,也有可能是香气,”宋陌竹顿了顿,“我那日来的及时,也并未在你身上闻到任何异样的气味。”
听到宋陌竹这么说,时以锦也不由愣了愣:“那当时可有发现脚印一类的踪迹。”
“将你送回西厢之后,立刻让杨昼和画眉去搜寻过,什么都没有找到。”
听到宋陌竹的回答,时以锦也沉默了下来,若是那人真的在山林之中,不经意间落了配饰,他们还能有迹可循。
如今,这起事件就像是之前他们说的一样,只是一起意外。
时以锦猛地抬头:“你可否让人找到陈丰之。”
宋陌竹虽然一直瞒着时以锦,但他也知道如今陈丰之或许才是这件事情的关键:“未曾有他的踪迹。”
“他说过让我们再去找他,那就是他预料到了我一定会出事,”时以锦想着,“我一直以为一定会是人为的意外,诸如绑架之类的,却没想到会是意外。”
时以锦虽说嘴上不在乎陈丰之说的血光之灾,但回来之后,还是多了个心眼,毕竟陈丰之为了应验他的预言是真的,就有可能不择手段地去达成目的。
“我会派人加紧去找陈丰之,这几日你就好好休息,暂时不要去想这件事。”
宋陌竹又嘱咐了时以锦几句,这才离开。
时以锦却发现她知道宋陌竹是个表面冷冰冰,内心温热的人,却没想到他能细心到这种程度。
看着宋陌竹离开的背影,小秋也在一旁感叹:“小姐,宋大人对您可真好,之前又是送饭给您,现在又这么照顾您。”
时以锦听到小秋的话,心中泛起了一丝涟漪,随即就将这丝涟漪抚平:“他对属下都这么好。”
时以锦因着不要去司刑处,又恢复了原来的作息,天天睡到日上三竿,其他时间都看着话本度日。
就连圆圆都知道时以锦行动不便,没法陪她玩,都没来找她,听说在她的院子里蹲着数蚂蚁数得最认真。
期间,时容来看过时以锦一回,但时容看时以锦的眼神,却让时以锦有些发毛。
她问她爹出了什么事,时容却说什么事都没有,时以锦却觉得时容有事瞒着她。
她无论怎样旁敲侧击,时容也只是只字不提,最后就提了句不要急着去司刑处,好好在家休息。
李如也来过两回,但听说郊外的庄子上的账本出了些问题,她每次都是来去匆匆。
时以锦觉得数来得最勤的人,大概就是宋陌竹。
画眉和杨昼和王叔来看望她的时候,宋陌竹也一起跟了过来,手里还带了王叔给她熬的猪脚汤,说是让她以形补形,早日康复。
高然来看望她的时候,宋陌竹依旧像木桩子似的杵在时以锦这不大的小院里。
时以锦格外在意地看了宋陌竹两眼,宋陌竹这才走到高然身边坐下。
她想着也不知道宋陌竹何时这么闲了,平日在司刑处都是忙得昏天黑地,最近却就往她的小院里跑。
时以锦没忍住问了句:“宋大人,陈丰之还没找到吗?”
宋陌竹听到这个问题,面上突然间仿佛阴云笼罩:“还未,不过他应该藏不了多久了。”
高然也在一旁笑道:“我看司刑处都快把整个都城翻过来找个人了,要是还没找到,这可不行。”
时以锦也听出了高然这是在拿宋陌竹打趣,故意说着风凉话。
她接口:“陈丰之若是真的想要证明他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就不会再躲起来。当日我受伤的事情已经渐渐传开了,现在大概人尽皆知。”
时以锦这几日越想这件事越觉得蹊跷,将她这几日在家中想的事情讲给了两人听。
她要去出云寺的事情,虽然提前答应了李如,也有些人知道,但按她的性格完全就有可能在当日出发前反悔不去。
而且更没有人能料到她一定会去后山那处小瀑布,按照原来的计划,她更有可能是去听方丈念经。
她所有的举动都是随机的,除非这人一开始就安排好了一切。
高然听着时以锦的分析,利落地说道:“这不太可能,真有人能这么神?”
宋陌竹却认可时以锦的说法:“不无可能,丞相夫人请各家小姐去出云寺礼佛的事情,并不是秘密,无论是从各个世家或者从出云寺都能知道这个消息,这是其一。你之前说是在庙里听到有人谈论起后山的瀑布才去的,若是陈丰之特意安排好的人也有可能。”
高然却辩驳:“哪有这么巧的事?”
时以锦又说道:“陈丰之说不定不止安排人在大殿里,可能在出云寺各处都安排了人。只要跟着丞相夫人去的世家小姐任何一个人听到后山有戏水之处,难保不会拉了人一起去。又或者他买通了其中的沙弥或者伪装成沙弥的样子,为我引路。”
时以锦觉得上面的虽然是她的猜测,但却有可能最接近真相。
想到这里,时以锦也不由遍体生寒,若真是如此攻心为上,那她可真的是防不胜防。
高然一脸的开朗,依旧帮着出谋划策:“那你若是还记得那日说话的人的样貌,不就有可能知道她们是不是故意为之?”
“没用的。”
时以锦和宋陌竹异口同声地说了三个字。
高然神色复杂地看了他们两人几眼。
宋陌竹解释道:“他既然能这么安排,就是笃定我们找不到人。就算找到人了,估计问话也是一概不知。”
“他肯定不会亲自出面安排这些事情。”时以锦补充道。
高然看着两人的一唱一和,又想到那天晚上在出云寺西厢看到的剪影:“你们两个是不是……”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到一个稚嫩欢快的声音在喊:“姐姐!”
圆圆一脸兴奋地拿着两个糖人进了门,看到宋陌竹和高然嘀咕了句:“好多人啊。”
随即又乖巧地叫了哥哥。
她将其中一个糖人塞到时以锦手里说:“姐姐手里的是姐姐,我手里这个是我。”
时以锦看了眼被做的眼斜嘴歪的糖人,觉得圆圆可能就是单纯觉得这个糖人丑,却又说不出口,这才美曰其名的一人一个。
“圆圆有心了,”时以锦谢过了她,却疑惑,“圆圆,你今天出门了吗?”
圆圆用力点了点头:“奶娘今日有事要回家,娘也允许我一起去了。我还在奶娘家跟那儿的姐姐,学了首童谣,姐姐你想不想听?”
时以锦看高然和宋陌竹也饶有兴致地看着圆圆:“那你就说来听听。”
等圆圆念完童谣,其他几人却脸色都变了变。
第45章 未卜先知(八) 鸟儿叫,仙人笑。尝灵……
鸟儿叫, 仙人笑。尝灵药,不会老。
世间事,皆能料。遇野猪, 赶快跑。
登高楼,望更遥。若雨天, 小舟飘。
逛集市,佩荷包。买糖糕, 铜钱少。
圆圆摇头晃脑地念着上面的童谣,却丝毫没有觉得有那里有异常, 嬉皮笑脸地想要求着时以锦夸奖。
时以锦脸上挤出了一个难看的笑,她抓住了圆圆的双臂:“圆圆, 你明白这首童谣的意思吗?”
圆圆摇了摇头, 看了看时以锦的脸色:“我不知道啊, 奶娘家的那个姐姐说最近大家都在念这首童谣。”
高然觉得时以锦似乎有点太紧张了, 拉过了圆圆安慰道:“我们圆圆真棒,这么快就能将这么难的童谣学会了。”
圆圆这才绽开了笑颜, 颇有些得意地看着他们。
时以锦也意识到她的态度似乎不太好:“圆圆超级棒, 不过那个姐姐有没有告诉你这首歌谣是什么开始流传的?”
“这个啊……”圆圆想了想,“说是好几日前。”
其余几人对视了一眼,时以锦看圆圆也“炫耀”完了,就让奶娘将她带回了她的院子。
时以锦让小秋将笔墨纸砚拿了出来, 宋陌竹执笔将刚才圆圆说的童谣写在了纸上。
三人打量着面前的童谣,这首童谣无论怎么看似乎都是陈丰之故意放出来的。尤其是三、四句,更是明晃晃地指明时以锦所遭遇的“血光之灾”。
时以锦皱着眉看着这首童谣:“你们说你们寻遍了客栈、民宅都找不到陈丰之的踪迹。他有没有可能不住在陆地上, 住在画舫上。”
宋陌竹也沉思:“就因为‘若雨天,小舟飘’这两句?”
时以锦指着纸上的句子:“说不定还可以缩小范围,这画舫就在有高楼的水边。”
高然脑海中冒出了一座楼的样貌:“成鹤楼就坐落在滨水之畔, 可以远眺都城内,水上正有许多画舫,是近来许多世家子踏春听曲之处。”
宋陌竹立刻起身说道:“走,我们去看看。”
时以锦一听也来了兴致,刚想要起身,才想起她现在坐的是轮椅,腿脚不便,还是不跟着他们添乱了。
他只好坐在轮椅上说:“你们若是有消息,记得来告诉我,或者派人来传话也行。”
宋陌竹朗声说了句“好”,随即和高然大刀阔斧地走出了小院。
时以锦转头拿起了桌上放着那张纸,审视着桌上的童谣,陈丰之的手段的确高明,利用孩童的口口相传,来达到的目的,现在想必要找他算命的人又是比比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