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爹!”安儿已经大声回应起他爹。
顾亭远听到声音,立刻快步往这边跑来,不管不顾地钻进小树林,埋怨了一句:“你们在这做什么?”
韶音听着他的气息有些急,便问道:“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有一会儿了。”顾亭远将儿子抱起来,结果安儿担心挤到那一袋金蝉,吱哇乱叫,“爹,挤着了,挤着了。”
父子两个很是沟通了一会儿,一家三口走出小树林,上了小路。
“我回到家,不见你们,有点着急。”顾亭远解释了一句,为刚才那句埋怨的话。
韶音点点头:“嗯。”
她过分冷淡了些,顾亭远以为她生气了,刚要解释什么,安儿便叽叽呱呱地说起今天的经历:“娘带我叉鱼!柱子哥哥小花姐姐带我玩!我们一起捡螺蛳!玩丢沙包!”
叉鱼?
丢沙包?
柱子小花?
顾亭远发觉儿子话里的信息量很大,忘了同妻子解释,一心问起儿子:“你们在哪里叉鱼?怎么叉的?沙包是什么?你今天都跟他们玩啊?”
安儿搂着他的脖子,说起今天的经历,那叫一个眉飞色舞,滔滔不绝。
直到走进院子,他还没有说完:“我躲得最好!一下都没被砸到!”
院子里还飘着鱼汤的香气,韶音从顾亭远怀里接过儿子,往水缸边走去,舀了水,给儿子洗手。
自己也洗了洗手,然后拎着一口袋金蝉,进了灶房里,往盐水里一丢,跟早上捉的白知了腌在一起。
顾亭远则端饭。
“今天辛苦你了。”他低声说,“我明天回来得再早一些,就不会让你这么累了。”
韶音“嗯”了一声,转身走出去了。
顾亭远一怔,觉得妻子有些冷淡。
似乎从昨天就如此了,她没有跟他继续闹,他本是松了口气的,但她变得如此冷淡而反常,又让他有些不安。
低下头,将鱼汤盛出来,又将贴在锅沿上的饼子揭下来,一样样端进了堂屋。
鱼汤很香。
没什么腥味不说,她还将鱼肉都片下来了,一根鱼刺都没有。
顾亭远心头浮上一丝异样,给儿子舀了半碗鱼汤,并确认了他碗里的鱼肉不含丝毫鱼刺,又撕了块饼子给他,这才抬头看向坐在对面的妻子:“怎么想起这样做鱼?”
“会做就做了。”韶音吃着饼子,喝着鱼汤,懒洋洋地回答。
顾亭远垂着眼睛,给自己盛汤,声音温和:“做得很好,味道很好,刀功也好。”
韶音随口应了一声:“嗯。”
她果然对他很冷淡。顾亭远心里确定了,但却没有直接问,而是用平常的口吻继续跟她说话:“我从前都不知道你会叉鱼。”
“我没叉过,你当然不知道。”韶音答。
这回答真是挑不出半点毛病。顾亭远好脾气地一笑,说道:“你也要注意安全,河里还是很深的,仔细脚滑。”
“嗯。”韶音应道。
安儿没察觉出父母的诡异,这两天爹和娘都不吵架,娘还带他玩、给他做好吃的,他高兴极了!
吃了半块饼子,喝了一小碗鱼汤,就饱了。
其余的被韶音和顾亭远分了。跟昨天一样,一滴汤都没剩下,吃得干干净净。
她做饭的份量刚刚好,就是一顿的量。
就是有点撑。
但是这点撑,却让顾亭远觉出了前所未有的满足和轻松。其实,他也希望自己回到家后有现成的饭吃。他早上起得早,白天读一整天的书,再赶路回来,他就算年轻也会觉得累。
之前妻子不肯下厨,他不好逼迫她,便总是自己做。接连两天回到家吃到现成的热乎饭,别提多满足了!
刷碗,烧水,擦身,教学,抄书。
跟昨天一样。
夜深后,顾亭远吹熄了灯,轻手轻脚地上床。
“音音,睡了吗?”低而轻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韶音没做声。
假装已经睡着了。
就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而后,一只手朝她这边伸过来。
男人的手带着无法忽视的温热,搭在了她的腰间。轻轻用力,似乎要将她带进怀里。
大热天的,这是做什么?
还嫌不够热吗?
韶音果断转醒,说道:“别动我。”
顾亭远一怔。
他不知道她醒着,本来想……
“抱歉。”他收回手,两手规矩地交叠在身前,躺得板板正正的。
沉默了一会儿,他说:“你是在生我的气吗?”
“没有。”韶音说道。她知道他为什么这么问,他大约是觉出这两天的不对劲了,打算跟她谈一谈。
她也打算跟他谈一谈的,比如他不用每天回家,可以像别的学生那样,十天半个月的回家一次。天这么热,三个人挤一张床,他还是浑身火力的年轻男子,实在不大舒适。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顾亭远忽然动了。他仿佛有些委屈,一手搭在她腰上,翻身覆上来,抓着她的手,就往自己腰上带,在黑暗中凝视着她,低声说道:“你别生我的气了,我没跟不相干的人说话,也不会跟她们说话。”
“你不理我,我心里不舒服。”说着,他捉着她的手,又往自己胸口上摸,声音里透着一股闷闷的情绪。
第140章 前妻9 出门前夕。
韶音的掌心按在男人的胸膛上。
火热的身躯, 一层薄而紧绷的肌肉。
以及“咚咚”如鼓点的心跳声。
“哇哦。”灰灰发出吃瓜的声音,并吹了声口哨。
韶音撵道:“去去去。”
眼睑微垂,避开男人凝视的目光,淡淡地道:“我没有生气。”
不就是别的姑娘跟他说了句话吗?别说他没回应人家, 就算回应了, 又算什么大事?
何况她已经大闹过一场, 还抓得他一脸伤。
她待他冷淡,只是因为没什么话跟他说, 并非故意冷淡他。
正待解释一句,忽然指尖被人轻轻咬了一口!
“你为何不理我?”顾亭远捉着她的手,含住指腹, 轻轻啃噬着,周身散发出委屈和不乐的气息。
韶音被他咬得指尖一麻, 心尖儿也麻了一下, 黑暗中微微睁大眼睛, 脱口道:“你从哪里学得这般手段?”
居然用齿尖磨她的指腹!舌尖轻轻抵着, 那柔软湿热的触感……简直是妖妃手段!
抽了一下手,没抽回来, 倒是听得他低低地笑了:“这还要学吗?”
韶音抿住了唇。
是了, 他虽然看起来老实,但他是个男人。对男人而言, 有些事情就是无师自通的。
“我没有生气。”韶音不受他引诱,用力抽回了手, 并推他的胸膛, “热死了,你下去。”
盛夏的夜里,温度降下去几分, 不至于热得睡不着觉。但像他这样贴过来,简直就像一个火炉,烤得人难受。
被妻子嫌弃推开,顾亭远抿了抿唇,眼神微黯。翻身下去,平躺好了,一只手往头顶摸索着,很快摸到一柄蒲扇,握在手里,向身边扇去凉风。
“你不生气就好,我很怕你生气。”他一边打扇,一边低声说道。
“其实我本来是生气的。”韶音说出准备好的说词,为自己的反常做解释,“有那么一瞬间,我都想跳河去,死了算了,再也不碍你的眼。”
顾亭远动作一顿,猛地抓住了她的手,低喝道:“音音!”
“你都不耐烦哄我了,扭头就走,我很伤心。”韶音没有挣出自己的手,任由他握着,继续描补,“但是渐渐的我又想开了,不值得,没必要。”
她声音一直是淡淡的,带着显而易见的疏离:“这事就揭过了,以后我不会再为这种事跟你吵架,我也不会跟你吵架了。你想做什么都好,这日子过得下去就过,过不下去我就走,反正不会再跟你赌气。”
顾亭远顿知她这两日的反常是因为什么,原来是因为那天他没有留下来哄她。
有些心慌,有些愧疚,还有些说不出来的紧张,他攥紧了她的手,有些艰涩地道:“对不起,我,我那天离开是为了给同窗道歉,早知道……我应该留下来陪你的。”
他很不喜欢两人吵闹,为这么点小事就吵吵闹闹,整日没个消停,顾亭远觉得很疲惫。
但是如果换来的是她以后都这样疏离冷淡,他宁可她跟他吵架。
最起码吵过架之后,晚上她会狠狠折腾他,而他卖力气将她哄好了,次日就一点事情都没有了,日子恢复如常。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她变得不爱搭理人,多一个字都不跟他说。
他顾不得别的,将蒲扇一丢,翻身将她抱进怀里,拥得紧紧的:“你跟我吵架吧,打我也好,骂我也好,以后也不要你做饭,只别这样不理我。”
对于往日的生活,顾亭远基本上是满意的。
他有妻有子,每每回到家,都能看到美丽动人的娇妻,聪慧可爱的幼子。他赚钱给他们花,做饭给他们吃,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他很知足。
虽然妻子很爱吵闹,心眼也小,常常不讲理,但只要他避着些,她就没有机会跟他吵闹。
成婚四年,头两年吵得最凶,但这两年他学乖了,吵架的次数在飞快减少。
这回如果不是她突发奇想去学舍看他,其实也不会吵架,在这之前,他们已经好好地过了半个多月了。
心慌之下,他脑中混沌一团,不知如何才能叫她收回冷漠,下意识地拥紧她,低头在她脸上胡乱地吻:“我错了,我不好,你生我的气吧,打我也好,怎么都好,只别冷落我。”
韶音莫名觉得自己被一只惊惶害怕的小狗胡乱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