韶音咬了咬唇,脸上划过一抹狠心,似是立刻就要撞墙一般。丁香骇了一跳,立时要拦,被苏浅灵喝止了:“别拦她!我看她倒是敢不敢!”
“我不敢。”韶音低低地说,“但是我死了,是死在我自己手里,好歹这辈子为自己做一次主。”
丁香心里登时很不是滋味儿。
让她说,流音是真的无辜。就如她所言,从始至终,都是二奶奶和二爷拿她在中间,拉着她做筏子,她可从来没拈三搞四过。
至于嫁给傻子,这事丁香是不知道的。她见苏浅灵没反驳,心里咚咚直跳,心寒不已。
“流音,你不要冲动。”她虽然没阻拦,但嘴上不免劝道。
韶音抿紧了唇,忽然眼底划过狠色,猛地就往墙上撞去!
“住手!”蓦地,一声沉喝传来,却是裴景彦大步走了进来,快步将她抓住。
“二爷。”丁香忙行礼道。
苏浅灵则是气得,狠狠摔了杯子,看也不愿意看两人一眼,气得胸膛激烈起伏,简直要厥过去!
韶音挣扎道:“二爷放手!”
“我说过保你,你偏要寻死,是打我的脸?”裴景彦喝道。
韶音的眼泪扑簌簌地落,哽咽道:“我对二奶奶的忠心,天地可鉴。二奶奶不信我,我只能以死自证清白。”
裴景彦是被丹朱叫来的。丹朱听了韶音近乎遗言的话,加上对苏浅灵的了解,猜测今晚恐不能善了,于是胆大地跑去书房,求裴景彦救命。
这会儿,裴景彦很庆幸自己赶来了,否则这个软弱又愚忠的丫鬟,只怕要死在当场!
“忠心?清白?能比你的命重要?”裴景彦用力捉着她的手臂,厉声喝道,想将她喝醒。
韶音闭上眼,泪水不住地往外涌,脸上仍旧是执拗的表情。
“呵!”苏浅灵听到这里,忍不住发出一声冷笑,忍着满胸的怒气,斜眼看过来道:“两位情深意重,我已是知道了,两位可以换个地方以示恩爱了!”
她从头到尾都不相信韶音会死,此刻更是认定,韶音早就备好了退路,知道裴景彦会赶来,才装模作样地寻死。
可恨,丈夫竟看不出来!她又气又苦,气闷得要将嘴唇咬破,恨恨地瞪着两人。
当然,被她瞪得最狠的是韶音。她心里清楚,丈夫对她一心一意,轻易不会变心。一定是这个丫鬟,不安分,引诱了他!
“二奶奶!”韶音猛地睁开眼睛,气苦地大喊一声,“您到底要如何才肯信我!”
苏浅灵快恶心死她了,又看着她被丈夫拽着手臂,偎在丈夫胸膛上的妖妖娆娆的身影,不禁一指墙壁:“你死了,我就信你!”
装模作样!
只有裴景彦才看不出来她的心机!
韶音暗道一声“好”,随即猛地挣开裴景彦的手,冲向了前面。
“你做什么!”苏浅灵吓了一跳,往后一仰。
但韶音并不是冲着她,而是冲着地上的碎瓷片。刚刚裴景彦进来时,苏浅灵摔了杯子,此刻地上的碎瓷片还没有来得及被扫去。
她拾起一片碎片,当即就要往脖子上抹!
“住手!”裴景彦眼疾手快,上前拉住了她。
他要夺那块碎瓷片,但韶音比他更快,飞快转移到另一只手上,攥在手心里,咬了咬牙,朝着裴景彦下面狠狠刺去!
身为炮灰,她不能对男女主肆意伤害。
但是,这其中有一个范围。譬如上个任务世界,她将男主燕朝清压着打,数次将他打成重伤。由此,韶音知道,正常范围内展开的激斗、争战、打斗等造成的伤害,是有可能的。
譬如此刻,她攥着碎瓷片,往他下面刺去。以她的力道,以碎瓷片的坚硬、锋利程度,都完全有可能将他刺伤,非常符合逻辑。
“嗯哼!”
未加提防的裴景彦,只觉一股尖锐的剧痛从下面传来,不禁发生一声闷哼。
他此刻一只手还攥着韶音,另一只手则伸在半空,试图抢夺那片碎瓷片。
突如其来的转折,令他难以置信地渐渐睁大眼睛,不敢相信地低头,看向下面。
“呵呵,呵呵呵!”韶音这时却笑了,她轻松挣出裴景彦的钳制,用几近疯狂的眼神看向苏浅灵,“二奶奶,我对您是忠心的!我从来没想过做二爷的姨娘!现在,您不用怕了,不仅我不会做二爷的姨娘,二爷永远也不会纳妾了。”
她的眼神疯狂之中,又带有少许的怜惜:“二奶奶,从今往后,你再也不用害怕了。”
说完,她猛地往墙壁上冲去。
“砰!”
雪白的墙壁,瞬间染上刺目的血色。
柔软的身躯缓缓倒下。
留下一室的狼藉,与难以收场。
第309章 闺蜜1 豪门溺宠。
这一幕发生得太快。
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
苏浅灵睁大眼睛, 满脸惊怒之情,一句“流音,你好大的胆子”还没来得及出口。
裴景彦满是不敢置信的表情,弓着腰, 捂着伤处, 看着少女倒下的方向, 那句“你为何刺我”涌到嘴边,尚未来得及问出。
丁香更是一脸骇然, 身躯摇摇晃晃,快要晕厥过去了。满脑子都是“来人,请大夫”“流音, 住口”“你不要想不开”等话,但是事情发生太快, 她一句都没有说出来。
更不必说其他的小丫鬟。
“来人!来人!快请大夫!”还是苏浅灵率先反应过来, 仓惶跑下软榻, 跌跌撞撞地朝裴景彦跑去。看着他身下血迹洇开, 且痕迹越来越大的一片,一时上不来气, 捂着胸口, 喃喃道:“不会的,不会的, 一定不会的……”
她抓着裴景彦的手臂,脸上血色尽失, 唇颤抖着, 眼神惊恐,慌得不成样子:“二爷,你没事吧?”
裴景彦怎么可能没事?没事能流这么多的血?
苏浅灵问出这句话, 倒也不是蠢,而是她心里怀着一丝侥幸:你没事的,是吧?
裴景彦自家人知道自家事,刚刚流音那一下,刺到了要命的地方。事关他的脸面,他的尊严,他日后是不是沦为所有人嗤笑、嘲弄、看不起的地方。
“啪!”他毫不留情地打开苏浅灵的手,强忍着疼痛,脸色苍白,眼神狠厉,“出去!全都出去!”
苏浅灵被打开,也顾不得生气,忙看向四周:“退下!都退下!”
丁香等人忙退出去。
本来有人要抬流音的尸体,此刻也退出来了。
“你也出去!”裴景彦转向苏浅灵,丝毫不留情面地喝道。
苏浅灵忙道:“我帮你看——”
“出去!”裴景彦暴喝一声。
苏浅灵被他这样一凶,心都要跳出来,再也不敢说什么,只得道:“好,好。”
退到门口,又抬起头:“你要什么,尽管说。”
“出去!”裴景彦只有这一句。
苏浅灵满心的担忧,但却不得不退出去了,并且掩上了门。
裴景彦这才低下头,哆哆嗦嗦地解裤带。
疼痛,剧痛,愈来愈清晰且剧烈的痛,令他一颗心都颤抖着,不敢去看真相,绝望的情绪铺天盖地涌上来,他整个人直坠深渊。
待裤子终于解开,他忍着恐惧看了一眼,顿时间,眼前一黑!
心像是死了一般,跳都跳不动了。
他猛地抬头,再也不敢看,只祈祷这痛楚是假的,是做梦,他此刻身处梦魇中,根本不是真的。
过了不知多久,痛楚仍然清晰而剧烈,他缓缓低下头,再次看去。
只有一层皮还连着。
上面断了,下面破了。
她那一下,既准,又狠,彻底粉碎了他身为男人的骄傲。
他死死地盯着那处,眼也不眨地盯着,怎么都无法相信,这种事会发生在他的身上。
他以后不会有孩子了。
也不能碰女人了。
他不再是男人,他也不是女人,从此往后,男人会笑话他,女人会鄙夷他,他将是所有人眼里的可怜虫。
可是,为什么会这样?他是来救她的啊!脑袋僵硬地转动,看向安安静静倒在地上的尸体。
她撞破了头,墙上染着刺目的血迹,此刻地上也流出一滩。此刻倒在地上,一截雪白手腕露出来,使她的尸身看上去充满了凄美。
他是来救她的啊!
她原不用死的!
他告诉过她,他会保她。妻子不相信她,又怎么样?她就这么在乎她的信任吗?
裴景彦难以接受,他颇是怜惜的一个丫鬟,竟然给了他最深重的伤害。
他待她那么不同,为她买绢花,为她的婚事跟妻子争吵,答应保她性命,特意赶来救她,她为何如此对他?
这一刻,他只觉得从前待她的好、待她的怜惜,全都不值得!他怜惜错了人!他就不该管她!
“大夫来了!”外头响起高高低低的声音。
随即,房门被敲响:“二爷,大夫来了。”
裴景彦没出声。
一脸漠然地站在室内,裤带都没系上。
外头,苏浅灵等了片刻,没有人回应,再也顾不得什么,主动推开了门。
“您请。”她对大夫说道。
大夫被匆匆请来,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没想到——
还真的大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