宗朔看着宫人陪她费劲折腾,一时觉得谢小盈这小小身子骨儿怀个孩子真不容易。他伸手试探性地想牵谢小盈,但怕对方躲开,先碰了碰谢小盈的手指,见她没动,这才握了起来。
“盈盈,你不生气了吧?”宗朔声音极温柔地问,“朕已累日不见那些女子了,这宫里不会有人在圣宠上头越过你去的,你千万要宽心,知道吗?”
若非拿彤史过来太兴师动众,宗朔恨不得这样自证一回清白。
但他也知道,自己若当真让谢小盈以婕妤之位看到尚仪局的彤史簿子,皇后恐怕不知该如何立足了。
可惜谢小盈并不明白皇帝为何咬定她生气了。
莫非是因她掉头就走,觉得她在吃醋?
谢小盈想了想,这善妒的印象还是不该留给皇帝,总觉得不大安全。杨淑妃与林修仪可都是因此而获罪,她虽不奢求长宠不衰,但凭她的身家,再加上与皇后关系不睦,还是要谨慎一些为好。
于是她也学着皇帝那样慢条斯理的哄人口吻,柔声道:“陛下误解了,妾没有生气的。起初是怕扰了陛下,因此才着急与淑妃姐姐离开,后头则是当真不舒服,决没有想霸占陛下,让陛下疏远王妹妹的意思。”
宗朔望着谢小盈澄澈的眼睛,有些迟疑了。
女孩看样子不像在撒谎,可……谢小盈怎么会不生气呢?
且不说谢小盈一贯心情敏感,又向来得自己的宠爱,单是她今日在春来榭那副神情,都仿佛遭受巨创。
宗朔沉默地思虑片刻,只能将谢小盈眼下的表现视作口不对心,言不由衷。
或许是女孩长大了,毕竟要做母亲的人了,自然也学会了掩饰情绪。何况谢小盈是个识大体的性子,纵有些小情绪,却从不敢外放出来。眼下成熟了,便更懂得要委屈忍让,小心翼翼。
“罢了。”宗朔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他摩挲着谢小盈的手背,慨然道,“你这样明白道理,朕合该对你放心的。只你千万记住,有什么情绪不可对朕藏着掖着,你怀着身孕,朕不怕你轻狂一二,就怕你孕中多思,坏了身体。”
谢小盈朝宗朔露出一个大大的营业笑容,眼神粲然,努力表现自己积极阳光,“陛下放心呀,妾好着呢。不然您摸摸,现下宝宝已经会动啦,说不准就能和爹爹打个招呼了。”
宗朔闻言一惊,果然顺势将原本握着谢小盈的手,轻轻放到了她隆起的腹部。
说来真奇了。
谢小盈的肚皮刚刚还安静的不得了,宗朔的大掌刚落上去,她便感觉到宝宝开始在她腹中活跃起来。
冷不丁的,宗朔骤然发觉谢小盈的肚皮稳稳地往他掌心撞了一下!
他整个人几乎完全僵在了原地。
谢小盈兴奋地望向宗朔,“陛下陛下,感觉到了吗?宝宝在踹你!”
“……他……在踹我?”宗朔神色茫然地看了一眼谢小盈,恍神间连自称都变了。
谢小盈笑得弯了眼睛,皇帝这样子看起来好蠢啊!
她双手覆到了宗朔手背上,轻轻引导着对方,“感觉到了吗?”
宗朔一动不动地与谢小盈对视着,下一刻,谢小盈眼睁睁地看着皇帝眼眶居然红了。
第80章 礼尚往来 这就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吧……
谢小盈哪儿能想到呢, 宗朔都快第三回 当爹了,居然还没摸过胎动。
原本宗朔在前朝还有没处理完的事,为着摸谢小盈的肚子, 他竟在清云馆里整整耗上了一下午!直到天色昏黑, 谢小盈使人去传膳,宗朔才发现时间过得这么快。
谢小盈第一次感觉到胎动的时候是二月中, 怀孕四个多月的时候。起初若有若无的,搞得谢小盈也很激动,第一回 当然就落了眼泪下来。那会儿她见天让杨淑妃伸手过来摸她的肚子,杨淑妃先前还有点兴趣, 后来都嫌烦了,“谁还没怀过孩子啊,你要真闲的,就去让皇后摸摸。”
就算谢小盈知道皇后如今不会拿她怎么样, 闻言也是一缩脖子, 米粒儿大点的小胆子,逗得杨淑妃直笑。
到三月份的时候, 谢小盈就已经习惯了孩子在肚皮里的动静。有时候她笑得大声一点,孩子就会在肚子里一跳一跳。谢小盈便赶紧收敛起来, 小心翼翼的,意识到自己要做母亲了。
宗朔间或倒是来过清云馆几回,谢小盈想着皇帝前头都有两个孩子了, 势必与杨淑妃一样, 对这个胎动不甚新鲜了。哪能想着,从杨淑妃到林修仪,没一个人敢像她今天这样拉着皇帝的手来摸肚皮。且这两人怀孕时,宗朔几乎没去探望过!
毕竟宗朔是孩子亲爹, 谢小盈很宽容地允许他对着自己的肚子新鲜了一下午。两人一起用了晚膳,宗朔恋恋不舍地还不想走,撺掇着谢小盈换了寝衣,两人躺回床上,他又想去摸。
谢小盈耐心有限,这次扒拉开皇帝的手,“不能总摸的,高御医说了,摸多了孩子会胎位不正,生产时恐有危险。”
宗朔吓得立刻收回胳膊,又虎着脸问:“你下午怎么不告诉朕?”
“那不是看陛下喜欢嘛。”语气里,还带着几分哄人的意思。
宗朔被谢小盈这句话闹了个大红脸,有些下不来台,本还想强撑着再数落谢小盈几句,可借着烛光看她圆润的面孔,粉白的脸上透着些与从前不同的婉然神采,那些话他便舍不得出口了。
谢小盈虽睡得早,但还没像今日似的,刚吃完就立刻躺下。这会儿精神奕奕,尚未涌起困意来。
宗朔只觉自己似乎荡在谢小盈的眼波里,心口发热,总想做点什么。既不能摸肚子,那就摸摸肩膀吧。
他把人揽进怀里,犹豫再三,还是同谢小盈说了几句掏心窝子的话,“朕虽为父亲多年,这还是头一回觉得……当爹……感觉不大一样。朕听了你喜信那天真是欢喜疯了,换前面淑妃、修仪时,朕都没这种感觉……盈盈,你对朕来说,是不同的,你懂吗?”
谢小盈听得有些诧异,将信将疑地看了皇帝一眼,好在没有出言扫兴。她轻轻点头,温和地接话:“虽不太懂,可听陛下这样说,我心里是很高兴的,谢谢陛下。”
“傻子。”宗朔失笑,谢小盈果然是不懂。倘若懂,这个时候就该剖白心迹,主动对他表达爱意,哪儿能是来道谢呢?
虽然没得到心目中期盼的回应,宗朔还是没忍住,身子探近,压着谢小盈亲了一下。
两人实在许久不曾亲热,唇齿轻轻触碰,宗朔就感觉自己有种心头火开始失控。他舍不得退开半分,就这样辗转地用舌尖齿尖碾压着女孩儿唇峰的柔软。像幼年期嗜糖的孩童,好不容易得到一小块儿甜,便只能这样反复地尝。
谢小盈习惯了皇帝适可而止的亲密,也不推拒,仰头应承着,双手不自觉地攀到宗朔肩头,两人抱在了一起。
光线昏暗,床帐内一片令人熟悉而心安的馨香。
宗朔一边吻一边察觉自己几近爱与欲的边缘,偏偏不愿意撒开手,只想能与谢小盈再亲昵一点,接触得再近一点。
谢小盈被亲得近乎窒息,浑浑噩噩间,竟也忘了提醒宗朔。
待到两人再次回神,谢小盈身上泰半寝衣都被宗朔给剥干净了。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陛下!”谢小盈一瞬间吓出一身冷汗,她赶紧躲开半寸,小心翼翼地护住肚子,把宗朔直接给推了出去。
宗朔虽顺势退开了,可那份火烧火燎的态势却不见好转。
他全凭理智死死撑着,深吸两口气,但还是不想就这样算了。他凑到谢小盈耳边,鬼迷心窍地哄道:“盈盈,朕想你了……你叫朕来一回,好不好?朕轻轻的,定不伤着你。”
谢小盈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
道理她都懂,做也不是不能做。可她前期怀胎不稳,心里就已经很是惴惴,论起来她和宗朔也没什么非做不可的感情,今天白天宗朔不是还被那个王氏侍候了一回?
这宫里那么多女人,怎么就非她不可了?
孩子和皇帝比,谢小盈理所当然选了孩子。她一边整理衣裳,一边还想撩开帘子下床。
赶紧找杯冷水灌给皇帝,好叫这男的清醒清醒!
然而,谢小盈还没真的下地,宗朔就已经一把攥住了她的腕子。
男人力道极大,谢小盈一瞬间以为他要来抢强的,吓得魂飞魄散!
还没等她喊出声,宗朔却抢先开口:“朕错了,盈盈,你别走。”
谢小盈狐疑地回头,望向宗朔。
宗朔脸色瞧着不大好看,但语气还是镇定的,“方才是朕糊涂了,你躺着,朕出去洗把脸。”
说着,皇帝绕开她的身体径自下了床。
男人一动静,外面值夜的荷光就听着声,赶紧进来伺候。
她先看了谢小盈一眼,见谢小盈冲净房使眼色,荷光犹豫了一瞬,才跟进去。
她一进去看到宗朔的样子就吓坏了。
寝间隔着的净房通常只用来沐洗,因此放着的都是盆桶与铜镜,还摆着一张小榻,便宜擦身。
宗朔此刻就坐在那小榻上,衣裳大敞着,隐约还能瞧见那一处与女子不同的地方。
荷光脸霎然就红了,她进宫已有一年多了,侍奉了谢小盈那么多回,再不是去岁此时不通人事的小姑娘。
她下意识抬头看了眼皇帝,但见宗朔眼神冷漠、近乎阴鸷地反盯回来。那目光与以往他抱着谢小盈擦洗时的爱怜与温存截然不同,一瞬间就把荷光吓得浑身寒毛直竖,膝盖一软,扑腾一下跪到了地上。
“陛下……”
“滚出去!”
宗朔以极低的声音骂了一句,可荷光却寸刻不敢耽搁,跟头骨碌地从净室里退了出来。
谢小盈眼见着荷光去而复返,整个人脸色惨白,眼眶里甚至蓄了泪,她不由疑惑,用口型问:“怎么了?”
荷光使劲摇头,只站在屏风旁,一动不敢动,她死咬着嘴唇,生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
谢小盈感到莫名其妙,犹豫了一瞬,索性站起身,对荷光轻道:“你去歇着,换香云香浮来伺候吧。”
不管里头什么情况,起码香云香浮都是贴身侍候过皇帝的,应该不会见怪。
荷光一礼,便瑟瑟发抖地从内室退了出去。
谢小盈倒不觉得会有什么事值得怕的,她和皇帝什么样子没彼此见过?于是她踩了鞋,很从容就绕进净室去了。
宗朔见有人再来,抬头正想骂,见是谢小盈,又生生憋住。他避开头,没好气道:“朕好不容易压下去点,你就别招惹朕了!”
他虽语气不善,脸上倒是截然不同的神色。宗朔一贯自诩君子,对着谢小盈常常表达自己并非孟浪之人。哪一回谢小盈不想要的时候他强迫过?偏今日不知怎么回事,跟个毛头小子似的!
宗朔越想越觉得有些下不来台,脸上都带出几分窘迫之意。
反倒是谢小盈情绪缓和下来,打量了宗朔一眼,便有点忍不住笑意。
其实皇帝想发泄,也不是只有一个途径嘛。
谢小盈这次非但没闪开,甚至走过去贴着皇帝坐了下来,试探着问:“陛下,妾用手,行不行啊?”
反正皇帝看样子今晚不打算走,总不能让他大半夜在净房冷静一宿。
宗朔闻言呼吸便断了片刻,他眼神里写着想,可嘴上却说:“朕不想委屈你,你去歇着吧。”
“没事的。”谢小盈很轻松地说。
她都能接受和皇帝睡觉了,只要不影响她的身体,别的还有什么不行的?
谢小盈靠近宗朔,宗朔果然没再躲。他呼吸全乱了,和以往在谢小盈面前游刃有余的架势截然不同。谢小盈愈发觉得好笑,这一回可轮到她来“玩弄”宗朔了。
怎么说呢?
这就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吧!
……
宗朔夜里被谢小盈带的晕头转向,第二天起来就开始懊悔不迭。
他一睁眼便想起睡前的事,连带着在谢小盈身边一刻钟都躺不住,不等人叫就“蹭”地坐起了身。
外头人听见动静,紧跟着进来要侍候,宗朔唯恐把人吵醒,外袍都不披,使劲打眼色,让为首的香云把人全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