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商量什么?”林保家愣住了。
宋绵思道:“这试卷出卷我来出是没问题,可是我自己可是没办法抄那么多试卷。”
“原来是这事啊。”林保家一拍脑门,“这没问题,回头我找印刷厂印刷就是。”
“不过,这也得花钱吧。”
林保家又心疼起钱来了。
前几天买砖头,买沙子,花的钱不少,现在再加一笔印刷钱,林保家是真心疼。
“这试卷钱咱们让报考的人来出就是了。”宋绵思毫不犹豫就说道,“咱们过几天去县城那边张贴招工,写清楚报名时间和地点,然后提醒他们报名的时候带上三毛钱报名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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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蓉蓉是今年年初刚回城的知青。
她年纪已经不小了,下乡三年,回来后已经二十二岁。
本来回城后,陈蓉蓉是挺开心的,毕竟能和家人团聚,也能够在城里生活了,乡下的艰苦生活陈蓉蓉实在是过够了。可回城后,陈蓉蓉反而不开心了。
除了刚回来几天,家里面高兴,之后的日子,家里面的人好像个个都对她的回来很不欢迎。
她哥哥去年谈了个对象,今年打算结婚了,可对象到她们家里发现他们家她哥哥和她还睡在同一个房间,中间就用一个帘子隔开时,对象顿时变了脸,连午饭也没吃就走了。
回头还托人来说,要想结婚,不说有套房子,怎么也该有个房间吧。
这要是结了婚,难道还和小姑子睡同一间房?
这些话传来后,陈家的上空便仿佛被乌云笼罩,陈家就陈蓉蓉的爹有个工作,她妈是没工作的,指望单位分房多年都没消息。陈家和其他三户人家挤在一个小小的院子里,他们家也就十平米左右大,爹妈的房间小的可怜,陈蓉蓉和他哥的房间放下两张床,中间就剩一条走道。
在这个情况下,上哪里去找新房子?
陈蓉蓉的爹妈为这事都愁了好多天了,这儿子都快二十八了,好不容易找到个对象,要是吹了,想再找一个也难,而且现在都没啥人愿意帮他们家说亲了,一说亲问到家里的情况,一个个连看都不带看的。所以,必须尽快给儿子和未来儿媳妇安排个房间出来。
可陈蓉蓉也大了,总不能让她和爹妈一起睡。
就算现在把陈蓉蓉嫁出去,那也不急不来啊。
这事是叫人既头疼又无奈,而且还不能怪人家姑娘挑剔,人家姑娘不嫌弃他们家里穷已经够好了,难道真要叫人家姑娘结婚了还和小姑子睡一间房吗?
陈蓉蓉自己也意识到自己成了阻碍哥哥结婚的原因。
她为这事背地里没少抹眼泪,要是她哥对她不好,陈蓉蓉还说可以心安理得,可她哥对她很好,小时候家里过年包饺子,有肉馅,菜馅的,哥哥都把肉馅的饺子给她。下乡当知青时,要不是她哥做的活是干搬运,陈蓉蓉干不来,她哥宁愿把工作给陈蓉蓉,自己下乡去。
下乡三年,年年家里头都没少寄钱寄东西,陈蓉蓉知道,这都是她哥给她寄的。
她现在恨不得自己没回城。
这些日子,她四处找工作,可是含山县的工作都难找得很。
今天陈蓉蓉出来,其实是因为家里面又提起哥哥结婚的事,她心里头难受,不愿意在家里头呆着,便出来走走。
走着走着,陈蓉蓉就瞧见前面县政府门口围了一群人。
陈蓉蓉心里好奇,走过去就听见有人说道:“这也太黑心了,报名考试竟然还要钱!”
报名考试?1
陈蓉蓉连忙挤进人群之中,她个子高,手长腿长一下子就挤进去了。
当看见政府布告栏上面的招工时,陈蓉蓉两眼睛都快放光了,报名也就三毛钱,还包住!
陈蓉蓉这时候啥也没看见,就只看见包住这两个字眼了!
她连忙把那招工地址记下来,又记住上面的考试范围,这考试范围也就是考语文和数学,陈蓉蓉这两科目都不错,她心里头更加激动起来了。
其实她原本是想考大学的,可奈何偏科太厉害,语文数学能拿满分,物理、政治、化学这些加起来都不够及格分数线的。
因此,她才会想走招工这条路。
此时的她压根没把三毛钱放在心上,三毛钱听着多,可如果能考上,那就很划得来啊!
再说了,别看刚刚那人抱怨,那纯粹是故意说给别人听的,那人肯定自己也想考试。
比起买工作那几百块,三毛钱简直是九牛一毛。
“二狗叔,这砖头你推到西边墙角那边去。”
宋绵思来给林贺功送饭,就听见林贺功指挥着陈二狗推砖头。
她忍不住笑了,昨天她来,林贺功安排人搬水泥,今天她来,林贺功安排人搬砖,这林贺功混的可以啊。
重修榨油厂的事,大队里没交给旁人,让各家都出了个壮丁出来帮忙,一天给八毛钱,不包饭。
这活还不少人抢呢。
“吃饭了。”宋绵思冲林贺功说道。
林贺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转过头来,露出一个笑容,“嫂子。”
在榨油厂里随便摆了张桌子,宋绵思把篮子里面的饭菜拿了出来。因为林贺功干的都是苦力活,所以宋绵思这些天都是蒸包子,包子这东西管饱。
她的手艺是不如林贺功的好,可怎么做包子还是知道的。
除了蒸包子,她还炒了一道香椿炒蛋、一道腊肉。
一路过来,上面盖着棉布,包子和菜都热腾腾的。
林贺功也实在饿狠了,捧着包子两口下去就解决一个,宋绵思忙拿出水壶给他倒了杯水,免得他噎着。
等吃完饭后,宋绵思才问道:“这些天怎么看见你在指挥他们干活啊?”
“这是保家叔安排的。”林贺功喝着水,说道。
宋绵思诧异了下,又有些高兴,林保家这人是很公事公办,这么多人他没吩咐别人,就吩咐林贺功去指挥别人,可见林贺功是有本事的。
“你这指挥人,人能听你的啊?”宋绵思打趣着问道。
这里干活的人哪个不比林贺功岁数大。
林贺功腼腆地笑了下,语气却是有几分自信,“嫂子,您还别瞧不起人。我能指挥他们干活,那是因为我比他们想得仔细。就比如那砖头,他们原来放的地方人来人往,要是不仔细留神,保不齐就撞到了,那些砖头碎了就不好用。所以我才让他们搬到墙角那边。这样一来,既不会撞到砖头,修的时候也方便些。”
宋绵思听着不住点头,脸上流露出几分欣慰的神色。
林贺功果然想的仔细,怪不得林保家安排他来指挥呢。
这本事,要是搁在后世,那就是个合格的工头啊。
她想到这里,隐隐约约感觉捕捉到什么,可灵感转瞬消逝,宋绵思也只好作罢。
她对林贺功说道:“我没瞧不起你,你好好干,回头嫂子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哥哥,你哥哥肯定高兴。”
得了宋绵思的肯定,林贺功心里面跟吃了蜜似的。
其实,去年林贺成娶宋绵思的时候,林贺功是反对的。因为林贺成早就把他娶宋绵思的原因告诉他们兄妹,林贺功那时候和宋绵思也就是小时候有阵子来往比较多,长大了后宋绵思忙于学业,关系就淡了不少。林贺功自然记得宋绵思的恩情,但他宁可一起想办法还恩情,也愿意林贺成为了宋绵思这么牺牲自己的幸福。
林贺功知道他哥为了他们两兄妹已经付出了很多。
当年,部队那边看上了林贺成的身手,要把林贺成要到部队那边去。
陈梅香死活不答应,甚至还撒泼耍无赖,拿林贺功和林糖兄妹威胁林贺成。林贺成为了安抚陈梅香,主动要求上缴每个月工资的三分之一,而且还把补贴、奖金都打给陈梅香。这才让陈梅香松口答应让林贺成去部队,并且愿意照顾林贺功兄妹。
为了他们,林贺成已经牺牲不少。
林贺功就盼望将来的嫂子能够给哥哥幸福,他们兄妹已经拖累了他哥,好不容易他们长大了,他哥的担子能减轻了,又怎会愿意看见他哥多了一个负担。
可是这半年多来,宋绵思的表现彻底让林贺功改观了。
他的嫂子年纪虽然小,可是胸中有丘壑,眼里有光芒,短短不到一年,她不但改变了他们兄妹的情况,还即将改变这个东山大队。
林贺功如今早已将宋绵思看做亲嫂子了。
就盼着林贺成早日能真正把宋绵思娶进家门。
榨油厂重修得热火朝天,另外一边,考生们也在埋头准备考试。
报名时间是月底,考试时间就在三月初三,距离考试时间还有十天不到,众人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花。
宋家和林家也不例外。
宋有成和林向南这两个难兄难弟背地里都偷偷准备起考试的事情来。
他们两的学历不高,但也有初中水平。
宋有成更是下了狠功夫,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先前做生意那会儿挣钱来得太轻松,宋有成已经习惯了,如今猛地打回原形,得天不亮就扛着锄头下田犁地,辛苦到一年才挣了不到一百,宋有成吃不了这苦。
这招工就是他眼下唯一能抓住的机会。
为了这事,宋有成头一回这么努力学习,每天四五点就起床,拿出他姐留下来的课本苦读,一直读到天黑了还点了灯看数学书呢。
林向南也不例外,他这人也是好吃懒做的,而且贪图工人这工作说出去好听,也是下了一番苦功夫。
不过,这哥俩背地里苦学,碰上面后却都装起来了。
“向南啊,这榨油厂在咱们大队招三个人,你不打算去试试?”宋有成叼着根狗尾巴草,手上扒着刚烤好的地瓜,随口一般问道。
如果不是他拿眼角的余光打量着林向南的反应,那他的表情还有几分可信。
林向南心里生出几分警惕,这宋有成问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他想去考?
“试什么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家和宋绵思他们有仇,我怎么可能去榨油厂工作?就算是请我去,我也不去!”
林向南扬起下巴,一副傲慢的语气。
“好,够爷们!”宋有成对林向南竖起大拇指,“我就说你不会那么没骨气去捧那宋绵思的臭脚。什么榨油厂,咱们不在乎。”
“听你这话的口气,你也不打算去考?”林向南试探地问道。
宋有成哼了一声,“考什么啊,我们家也和宋绵思有仇,我也不去干这没骨气的事。再说了,要我说,那榨油厂说不准都开不起来呢。”
“对,我也是这么想。”林向南高兴地说道。
两人默契地想到,他要是不去,自己可就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了。
至于什么骨气,什么捧臭脚,能端上铁饭碗,当上工人,别说捧臭脚了,就是去□□,他们也愿意啊。
骨气,骨气能当饭吃吗?
这对塑料兄弟互相装了一番气节,回头回家后立即拿出书来复习。
月底报名的时候,两个人还偷偷摸摸地去报了名。
直到三月初三这天,两人在县城高中门口碰面,场面顿时尴尬了。
“你,你也来考试啊?”宋有成脸上浮现出尴尬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