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则三四日,长则一周。”禄公公恭谨地答,又在心中感叹祝大人好命。明明什么也没做,总有群臣上赶着衬托出他的不流于俗。
“他这几次大功朕都给他攒着呢,捉贪官,治瘟疫,等他回京,朕要给他大升!”皇上拍案。
……
霍骁从宫门出来,对着瘦猴等人道:“你们先回去,我要往太傅府去一遭。”
几人面色大变,如临大敌:“爷,我们几个陪着你去吧!”
“嘁,皇宫都去了,我去趟太傅府怎么了?”霍骁状似不在乎,握着马绳的骨节发白,可见只是表面镇定。
“不怎么。”刀疤脸小声嘟囔,“我们怕太傅府里的人把你打出来。”
霍骁沉默。
“打便打吧。”他说着策马而去,不顾阻拦。
“咱们要跟着去么?”刀疤脸拿不准主意,看向书生。
“回去吧。”书生叹息,“这是爷当年和卫公子之间的事,咱们也插不了手,由爷去吧。爷武功高,耐揍,不用太担心。”
瘦猴一想也是这么回事。
“爷往日回京都只敢偷偷摸摸去看卫公子,这次怎么胆子变大了?”刀疤脸奇怪。
“祝副管家常说人要勇于担当,爷应该是听进去了。”瘦猴道。
“我觉得爷是有法子治卫公子才敢光明正大地过去的。”
“什么法子?卫公子那双眼是陈太医说了没法治的,若有法子,卫太傅和卫夫人也不会求医这么多年还没结果了。”
“祝姑娘就是法子。”
卫太傅府上琼楼玉宇,高阁嵯峨,崇然耸立,直入云天。玉树飞花点缀其间,淙淙清溪穿堂绕厅,如传闻中的东方蓬莱别无二致。
霍骁趴在茂密的树杈之中,借着缝隙向下望去,神色复杂。
树下是道清净的院子,院侧栽了大半梧桐,浓荫蔽日,很是阴凉。院墙下开一方小孔,引穿堂溪灌入院内,沿墙而过,绕阶而出,自有一番琳琅意趣。
房内行出来个青衫少年,少年身后跟着个伶俐的小厮。
少年面如冠玉,琅琅皎皎,青衫飒沓,一举一动一颦一笑皆带着浓郁的文人墨韵。他走路与常人无异,顺利地到了霍骁趴伏树下的石桌前坐下,摸索着拿到石桌中央的书卷。
只在他摸索时才能发现他与常人的不同之处。
青衫少年一双桃花眼没有任何焦距,竟然是个盲人。
“书香,接着读吧。”他准确无误地将书递到小厮的面前,声音亦如清溪般悦耳动听。
小厮接过书,站在一旁朗朗念起书来。
霍骁心中忽然堵得慌,没了勇气,不敢从树上下去见人。
若不是他,卫湛何至于此。
……
京官中近来热闹许多,人人都知道那位蹿得飞快的新京官祝严钏要回来了。他们并不欢迎多一个人来分一杯羹,却也好奇祝严钏究竟什么模样,是个怎样三头六臂的人。
祝府也是一样热闹。
祝府中的热闹和祝严钏没多大关系,是大房二房所致。
第133章 真是太热闹了
大夫人与二夫人之间近日很不融洽。
祝清若没少往蘼芜院跑, 次次去了都要红着眼出来。
府上下都知道三姑娘大度善良,欲与二房新来的养女交好。偏偏那养女不识好歹,每次都要刁难欺压三姑娘。
祝清若去的次数越多, 二房对祝星的厌恶越甚。
每每祝清若回来,总会说起祝星是如何视亲情于无物,又貌似无意提起祝星那里有多少好东西。
再加上祝星事事依仗大房, 送去大房的东西总比二房那里好一截子,二夫人终于忍不了了。
而二夫人也没蠢到明目张胆与大房作对, 只是想着既然大房从祝星那里得了好处,都是一个府上的, 祝星还是她生的,凭什么她没好处?
她从祝星那里要不来好处, 但是能从大房身上刮油。
“一会儿再往七公子那里送碗乌鸡汤去,要上好的乌骨鸡。”祝二夫人拨弄着中指上新添的金戒指道, “七公子大病未愈,要多吃些滋补的补一补身体。再给我要一碗桃胶, 这两天照镜子我都觉得我眼尾生了许多纹路,岁月不饶人。”
平日各房吃穿用度都是有定数的。
最近二房顿顿少不了鸡鸭鱼便罢了,还时不时地要些补品。
库房向大夫人那报了, 没见拦着便都支给了二房。可这日日吃也实在忒奢侈,哪怕生了病也没见过这样的补法。
婆子听了话立刻应是, 扭头要去厨房让厨子炖乌鸡汤。
二夫人又将人叫住:“等等,再去要些冰来,可不能热着老七了。”
二房这两日还向库房要了许多冰块, 房内凉爽宜人,人头上身上丝毫不见汗。偏偏二夫人尤嫌不足,深以为不占便宜就是吃亏, 还要个不够。
反正大房从祝星那里得了那么多好处,不能不让他们二房沾光吧?
婆子道了声:“是。”腿脚麻利地跑出门。
婆子刚出去,小丫鬟便领着珍萃阁的掌柜入内。
珍萃阁自然比不得玲珑坊家大业大,但好在服务周到,能上门为各位夫人定制首饰。
“郝掌柜。”二夫人高高在上地对着来人笑道,“是打好了?”
郝掌柜谄媚地答:“祝二夫人!您上次去咱们珍萃阁挑选的式样咱们都给您用金子打好,绝不缺斤少两。今日特意上门给您过眼瞧瞧这些首饰,您看您若满意便将钱一并付了,这边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二夫人笑笑:“先让我瞧瞧。”
“哎。”郝掌柜说着将一路拎来的漆盒摆在二夫人面前的案上,拉动抽屉,其中金光闪闪的首饰便映入眼帘。
二夫人见了这样贵重的首饰,眼睛一下子亮了,心跳都跟着快了许多。
“去。”二夫人目光黏在首饰上根本挪不开,对着身边伺候的丫鬟道,“去找库房支些银钱,就说我要添置新首饰。”
丫鬟便向库房去。
大房之中,大夫人眉头紧锁,周遭气压低得可怕。
侍候的丫鬟婆子们皆低眉顺目,不敢有任何声响。
“这才几日,银钱花得如流水!将守库房的叫来,我倒要看看是因着什么花了这么多钱!”大夫人冷笑,气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公账上一笔笔记着库房又是支布裁衣,又是采买补品,又是山珍海味,又是字画古玩。
库房听是大夫人传,急忙赶来。
刚进门,账簿劈头盖脸地砸在他头上。
库房管家接住账簿,跪着膝行上前:“大夫人,大夫人饶命。”说着又将账本送上。
“你别将账本给我,你自己好好看看!”大夫人扶额冷笑,“我想问一问你,不过三四日,这样多的银钱你是怎么花出去的!”
库房管家这下不看账本也知道是发生什么,张嘴便道:“冤枉啊大夫人!这些并非我所用,乃二夫人支取。”
“她?她怎么花去这么多钱!五百两,没我的允许,你又如何能支这么多钱给她!”大夫人一拍桌呵道。
库房管家也冤枉极了:“大夫人,我先前知会过您许多次,您说以后二房要什么不必向您汇报,给了就是。”
大夫人刚要说“我何时说过此话”,就想起三四日前是有这么件事。
那时二夫人还不曾要什么贵重之物,只是不断要吃这吃那。
大夫人想着她毕竟受了惊吓大病初愈,便忍了她要吃这吃那的行为,一直听库房传话又烦,所以才说了“二房要什么不必汇报,给了就是”的话。
没想到她一心软,竟闹了如此大的漏子!
“这账面上吃用全是二房所用?”大夫人咬牙问。
“正是。”库房管家颤巍巍道,“就在您派人来之前,二房才有婆子和丫鬟过来找我。先要了乌骨鸡跟冰块,而后又支了五百两,说是要购置新首饰……”
“五百两!二房是疯了!什么首饰要五百两!”祝大夫人霍地站起,牙齿咯咯作响,“你给她了?”
“给了。”库房管家心虚气短。
大夫人怪叫一声,向后倒去。
多亏强壮的婆子一把扶住她,又死命掐她人中才将人掐醒。
大夫人醒转,心口还一阵一阵堵得厉害。她死死抓着婆子胳膊,含混不清地道:“去,现在就去二房!”站都站不稳就要往二房去。
……
祝二夫人拿着从库房刚支来的五百两银票往郝掌柜怀里一拍,便将整个漆盒抱在自己怀里,一副爱不释手的模样:“钱给你了,首饰归我。”
郝掌柜也甚是满意:“是,咱这就离开了,二夫人若是满意,日后有什么买卖还是要记着咱们啊!”
“成。”祝二夫人被他的恭维哄得眉开眼笑,飘飘然起来。平日她进首饰铺子都不敢尽兴挑选,何时有过这样被人溜须拍马的时候?
郝掌柜刚向外去,大夫人就被人扶着闯入院内,连通秉也没有。
大夫人一进来就瞧见还未离开的郝掌柜和坐在榻上抱着漆盒的二夫人,心头更难受了。她勉强镇定道:“这位可是首饰铺子的掌柜?”
郝掌柜驻足,笑脸相迎:“正是,咱是珍萃阁的掌柜,大夫人也有意在小店购置些什么首饰么?”
大夫人面无表情地看向二夫人。
二夫人先一心虚,又想到大房拿了祝星诸多好处,腰板顿时又硬了起来。她将漆盒往案上一放,笑着下来:“大嫂怎么来的如此突然?也不叫人通传一声。”
她款款行到郝掌柜和大夫人中央,好声好气介绍:“这位郝掌柜做得一手好样式,比玲珑坊也不差。我就在他这里定了一套首饰,才要五百两,都是纯金打的呢。大嫂若是要新首饰,在这里打了绝对不亏。”
郝掌柜乐呵呵地笑着附和点头。
大夫人被她气得脑袋一阵阵发热,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话:“才要五百两?”
“是啊,很便宜呢。”二夫人顺着道。
大夫人觉得二夫人魔怔了,当下直接向着郝掌柜道:“不好意思,府上二夫人她如今不大清醒,还请您将银钱退回。”
郝掌柜愕然地看看大夫人又看看二夫人。
二夫人抚了抚中指的戒指,脸色一下子冷下来:“大嫂才魔怔了吧?我很清醒。我已经和郝掌柜钱货两契,哪里有退回的道理!大嫂这是不给我脸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