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不巧,祝星问的正是陈端。
她并不认识陈端,根本不知道原身应当有个未婚夫,虽然如今未婚夫成了祝清若的。只是陈端离祝七最近,她需要一个人碾碎祝七以为还会有人向着他的希望。
离祝七最近者必然同他关系最好,由这样的人给祝七一次“背叛”,才能伤他最深。
至于陈端会不会向着祝七,她想也不曾想过。人都是有劣根性的,祝七现在是弃子,与他同在一条船就相当于自己一起成为众矢之的。何况本就是祝七先惹的祸端。
见一人可窥全部,领头的李二公子不正,下面能有什么好苗子。
陈端陡然被提问,下意识看向祝七。
祝七怎么也没想到祝星摆出压根不认识他的姿态,自尊心受创。听她直接询问陈端,祝七瞬间联想到许多。
为什么祝星不问别人?偏偏问陈端?
他们二人在祝府可是暗通款曲?
祝七越想越多,越想越生气,接着他听到陈端字正腔圆道:“正是。”
祝七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的伤痛,陈端竟然和祝星一起害他!他浑身血气上涌,气陈端不帮他说话,更确定二人恐怕搅合在一起。
他可是陈端未婚妻的兄长啊!
陈端只是再度正义严肃起来,做出公平公允的模样,看上去正义极了。他的正义是有针对性的,对于那些位高权贵之人欺负人时,他一句话也说不出,但他得罪得起祝七,指认起祝七来格外铿锵有力。
祝星点点头:“看来确实不是我兄长的问题。”
书生们生怕祝星当真向祝严钏告状,都从祝长弘身边挪到祝星身前好几步路的位置帮他解释。几个人夸祝长弘本来是为了做给祝星看的,但夸着夸着还真是真情流露,觉得祝长弘像被夸的那样,更拜服起祝长弘。
祝星又问:“后面又是因为什么吵得更厉害?”
书生们潜移默化如祝长弘一般,莫名其妙地也对着祝星尊重极了:“是他们说我们穷酸,日日到香斋蹭书,根本不配科考。”
公子们耻笑于他们这样向一个小姑娘告状的行为,心说这些穷鬼真是病急乱投医,一个小姑娘除了安慰他们两句还能如何?当真是丢死人了。
祝星却蓦然转头对着宗豫。
众人这才留意到还有一个人一直在祝星身边,见他怪异地戴着半张银面具,他们都不自在起来。虽然看不见这人究竟长什么样,直觉告诉他们这人不一般。
宗豫已然知道她要说什么,眼神温柔缱绻:“香斋借书是风雅之事,怎么被传得如此不堪?仔细算来,倒是我之错。”
众人不明白怎么又多出来个认错之人,一头雾水。
“香斋做天下人的买卖,不会瞧不起任何一人。还要多谢诸位公子提醒,是该改一改香斋中的借阅规矩,免得有人在背后传我香斋闲话。“宗豫吐字清晰,语气不疾不徐。
哪怕祝星一句话都没交代他,他却能感受到祝星心中所想,在众人面前大张旗鼓地演起来配合她。
“那便将规矩改作寒门学子可抵押一样物件将书带出借阅,归还时再将物件取回,省得学子们每日还要起早贪黑地排队。”宗豫笑眯眯的。
众人哗然,惊疑不定地看着宗豫。
这人是谁?张口闭口改了香斋的规矩,好生张狂。
宗豫从腰带中摸出枚印信,赫然同香斋牌匾上的印记一模一样。他微微一笑:“在下不才,香斋正是在下家中产业。”
第154章 赠书
书生们满面惊愕后终于狂喜, 香斋若真如此,便能省去他们每日在路上耗费的大半时间,更能让他们专心投入于学习当中。
“多谢公子!”书生们冲着宗豫抱拳作揖, 感激不尽。他们全然不再在意刚刚被公子们奚落嘲讽,拿到手中的好处才是最实在的。
宗豫十分缺德:“你们要谢就谢谢列位公子吧。若非他们出言,我也想不到如此改进。”
书生们愣住, 公子们也愣住。
他这说的是人话么?简直是在往人的心窝子上捅刀。
公子们脸色皆变,早知道他们何必要找这些刁民的不痛快, 反倒给之更多时间读书,无形中给他们自己增加了许多竞争者。
书生们哧哧发笑, 痛快极了。这世上还有什么比仇人的回旋镖扎在仇人自己身上更痛快的事吗?
他们一个个发自内心地向公子们施礼:“多谢诸位公子。”
公子们听着道谢声心梗极了,险些被气死过去。
看看这群刁民小人得志的嘴脸!真是令人作呕!
宗豫低头看向祝星, 冲她眨眨眼。
祝星抿嘴一笑,拿过花椒怀中的书籍, 向着祝长弘过去。
书生们有眼色地让出条路来,尽管面前的小姑娘看上去瘦弱极了, 说起话来也是细声细气,他们却仍然不敢小瞧她。
“兄长,上次回家时我为叔父婶母他们都备下礼物, 可惜当日你不在,礼物便落在我自己手上了。今日正好遇着, 我也正好将礼物送出去,兄长莫要嫌弃。”祝星藏着笑意将手中书籍递过去。
祝长弘感动不已,没想到妹妹还送他见面礼, 相比之下他可实在是太没礼数。他已经打定主意,无论妹妹送的是什么,他都会开心不已。
他伸手接过书, 嗫嚅着:“多谢妹妹。”又急忙解释,“我今日出门突然,身上并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送给妹妹……”
祝星摇摇头,帷帽上的纱幔摇曳:“日后我看到什么好玩的东西,兄长可一定要买了送我。”
祝长弘松了口气,真诚无比:“那是自然,妹妹喜欢什么,尽管与我说。”
祝七就这么被晾在一边,看着眼前兄友妹恭的场景,气得险些咬碎一口牙!祝星趋炎附势,见着身份高贵的就如此谄媚!同样是兄长,她何尝待他如此温柔过?
他只想着别人该如何待他,从没想过自己如何待人。
一旁书生们羡慕极了,也想要个这样遇事能出头,随手送礼物的可爱妹妹。他们聚在一起,好奇地问:“祝兄,令妹送的是什么书?”
到底都是学子,对书还是极感兴趣的,好奇地问起祝长弘来。爱书之人见书就像是嗜酒之人见了美酒,一样心痒难耐。
书用白线穿引固定,以空无一字的蓝皮为封,书页泛黄,一看就不是新书。
祝长弘谨慎地看向祝星,用眼神询问这书可方便在众人面前打开。
祝星颔首:“兄长快看看,礼物可还合你心意?”
祝长弘看也没看先说:“妹妹送我什么我都是极欢喜的。”他说着翻开封皮,整个人愣在原处。
“妹妹……”祝长弘张口结舌,不知所措地看向祝星,脑海中是巨大的欢喜以及不可思议。
其余人好奇,纷纷伸长脖子看向蓝皮书。
待看清楚上面是什么,一样惊讶到失声。
这,这竟然方大儒亲笔所成之书!
方大儒啊!
众人不敢相信却又不得不信,书上方大儒的印信,以及没有数十年练不出的遒劲字体和流畅古朴之语都揭示出这当真是方大儒亲手所著之书。
好巧不巧,这还是一本周国史籍。
而科举之中所考经史子集四大类中便含周国史。
这下书生们是真羡慕极他了!
方帝师再厉害,也是方大儒亲手教出来的。
李二公子有李大公子听了一堂方帝师课的讲义有什么了不起的?再了不起还能比过方大儒亲手所修的史书不成?
虽然书生们很有些嫉妒祝长弘,转念一想此举能将那群眼高于顶的公子彻底胜过,那点嫉妒完全算不得什么,都被痛快压过。
祝长弘受益总比那些眼高于顶的公子们受益要好得多,至少祝长弘为人坦荡正直,不会轻视他们。
公子们看着一群穷酸书生失魂落魄的模样简直太好奇了,亦想知道那究竟是什么书才能让他们如此。
偏偏那边的人只是发呆,或是用一种“不过如此”的目光看着他们,叫他们更加好奇了
“兄长对这礼物可还满意?”祝星笑吟吟地问。
祝长弘结结巴巴:“何止满意!”他简直要感恩戴德。众所周知一本好的讲义对于科举来说有多重要,祝星送他这本书,他完全有把握在温透之后在史之一科上拿到甲等。
祝星微笑:“兄长满意就好。”
书生们眼巴巴地看着祝长弘手上那本蓝皮书,心里酸酸的。
祝长弘感受到他们炙热的目光,咧嘴一笑:“大家若有时间不妨一起到我家来,这书是妹妹送我的,我不能再借与他人,但你们若不嫌弃可以到祝府抄书。”
书生们今日愣住的次数甚至比他们的前半生还要多,祝长弘竟然愿意让他们……去祝家抄书?
这是怎样豁达的胸襟啊!
书生们惭愧而钦佩地看着祝长弘,为自己心中刚才那一点嫉妒而感到不齿。
祝长弘见众人没什么反应,有些搞不清楚是怎么了。难道大家还在因为他没有自报家门而生气不成?
他轻叹,再度致歉:“诸位兄台,我并非有意隐瞒身份……”
都不是笨蛋,一听便知道他为何要道歉,书生们齐齐道:“祝兄,我等并未生气。”
“那……”祝长弘想问众人为何不应他上门之邀。
王书生最先明白过来,认真解释:“我等只是惊讶于祝兄如此豁达,愿意让我等去府上抄书。”
其余书生深有同感,跟着点头。
扪心自问换做是他们,只怕是要将书据为己有,绝不让旁人多看一眼。
宗豫对祝长弘倒有些另眼相看了,无论是他真有如此赤子之心,还是心思深沉刻意为之。
祝长弘笑:“一起温书更能叫人有上进之心,大家愿意来,我才更高兴。”他是当真没想那么多,真诚地邀请书生们到祝家做客,也算是弥补他开始时忘记自报家门的疏漏。
至于让众人一起抄书,他更是不曾想过谁万一抄了他的书考过他的可能。共同进步不是更妙?他若被人胜过,是他学艺不精。
书生们彻底放下一切,感激地答应:“多谢祝兄,祝兄胸襟如此宽广,是我等所不及。”
一群人你来我往地夸赞彼此,全然将公子哥儿们抛在脑后。
他们甚至有些感谢这群公子们生出如此事端来,让他们因祸得福。任何的羞辱在绝对利益面前不值一提。
“兄长这边事已了,我就不继续打扰了。”祝星行了个礼,要告辞。
那边祝长弘立刻从欢乐的气氛中脱身而出:“妹妹莫若同我一同回去,父亲见你定然高兴不已。”
众人听祝长弘如此说,不由得在心中暗暗纳罕,这小姑娘到底是什么人,听祝长弘这么说,便是祝大人都极疼爱她哩!
他们才不信祝长弘会说谎,也看得出祝长弘说的绝不是什么客套话。
而且这祝姑娘同香斋背后的老板也关系匪浅……
祝星却道:“今日不便,我还有朋友一道而来,改日再去看望叔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