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星莞尔:“无事,你回去为我向叔父说声我平安无事便是。”
花椒明白自己要快些向祝严钏通风报信,这才缄默下来,只是尤不舍地看着祝星上了张家马车。
张家马车迅速离去,满山的护卫也撤下。
车上。
张太宰笑容可掬地对祝星道:“请白马郡主一见殊为不易,老朽花了些心思,还请白马郡主勿怪。”
第263章 我不是猜的,我是算的……
马车压根没往京中城去, 一下山直奔着京郊去了。
祝星沉默不语,张太宰亦无言。
他只隔着面纱悄悄打量祝星,越看越觉得她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且是坐在这马车中不哭不闹气度非凡的模样便是一般女子没有的。
张太宰暗暗心惊, 在心中盘算起如何要祝星手中的方子。
便这么一路无话地行着。
马车越跑越快,显然是到了人烟稀少之处。而人少的地方,又哪里是京中?京中向来繁华鼎盛。
越走, 路边的声音越少。
渐渐又有犬吠之声。
祝星大约知道自己被带到哪里,因而并不慌张。
倒是张太宰闻犬吠之声渐渐睁开眼睛, 再看一眼毫无反应的祝星,愈发觉得她神秘莫测。
马车跑了这么久, 早已超出回京的时间,他不信祝星察觉不到。但她如此这般, 未免太沉得住气,连问都不问一句。
但祝星不先开口, 他是决计不会开口的。
他年纪大祝星许多,若他先开口, 岂不是他先沉不住气,白活这么多年了。
祝星只觉得省心,这样可实在太好了, 省的她虚与委蛇,与人说些毫无必要的废话。就让他们互相故作高深莫测, 一直不说话吧!
当真如是到了狗场,犬吠之声不绝于耳,马儿停下脚步。
“大人, 到了。”驾车的老家仆道。
张太宰这一路上都未与祝星说上话,此时不免生气。他冷着脸自先下了马车。
祝星也不慌张,只在马车中悠然坐着。
还是那老家仆主动开口:“白马郡主, 到地方了,请下来吧。”
祝星这才赏脸矮着腰起身,马车下已经摆好了马凳,祝星踩着马凳优雅下来,完全没有半分被动亦或是身陷囹圄之感。
马车外的味道很不好闻,众多犬只生活在一处,而在当下的生活条件下又很难对犬只进行很好的管理,狗味儿发酵成一股难闻的味道。
张太宰对这里的狗并不好,祝星默默想着。
有张太宰在,这些狗显然被驯养狗的驯兽师收拾了一遍,此时一只只被关在栏中,低声发出呜呜声,倒不似刚才他们尚在马车上时那样狂吠。
“大人一直记得您对狗儿很感兴趣,因此今日带您来狗场逛一逛。”老仆适时开口,很有眼色。
下人开口,既能让祝星不得不回答,同时又免得主家先开口低人一头的窘迫。
“难为大人还记挂此事,祝星受宠若惊。”祝星万分诚恳实则极不走心道,她一点都没有受宠若惊。
张太宰终于被她这示弱递了台阶,能开口说话:“看看我这些狗,膘肥体壮,都是精心饲养的,你喜欢哪一只我送你便是。”他语气中带着居高临下的得意。
欲取之,必先予之。
看来张太宰深谙此理,反正犬只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送祝星一只并不打紧。开了这头,他才好向祝星讨要更贵重的东西。
祝星抿唇一笑:“我今日出门时便给自己卜了一卦,说有喜事发生,如今太宰大人肯割爱赠犬,果真应了此卦。”
张太宰来了些兴致:“ 你还会算卦?”
“我受祖巫祝融点化,是通些卜筮之术。“祝星认真答道,“方才也说了,今日出门我曾给自己算过一卦,非但没有灾祸,甚至还有好事发生,是以我遇到了您也并不惊慌。”
张太宰想想她在马车上淡然处之的模样,更加信了她这话。
看她年纪小小,想来也不该这样冷静。如果是预先知道结局,他并不会伤害她,那这反应就很对了。
张太宰越想越是,他今日还真不打算伤害祝星,对她而言可不就是没有灾祸吗?
他沉吟片刻道:“我也有想要之物。你同我算算,今日我可能如愿以偿?”
他这招不可谓不阴险。他想要的是祝星的方子,若祝星算出他能心想事成,那便是他能拿到祝星的方子。若是她算出他不能心想事成,只怕她无论如何也不能好好从这狗场走出。
所以在张太宰眼中,祝星会不会算卦根本不重要,端看她愿不愿意将方子交出。
祝星静静看向张太宰:“大人要让我为您算上一卦?”
张太宰被她这眼神看得心中发毛,略微不适地点头:“不错,怎么你不愿算与我?”
祝星莞尔:“怎会?我只是讶异,太宰大人是第一个向我求卦之人。此处不稳,当去个稳当之处,我好为您算卦。”实际上她完全不需要找什么平稳之处才能算卦,只是故作姿态罢了。
而且狗场中气味太难闻,她虽然有面纱遮蔽口鼻,却也不想一直闻下去。
张太宰不知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只是祝星尚且在他地盘上,他便并不慌张,且看她要如何。
是以他吩咐:“带路,去落脚处。”
狗场这位剽悍无比的负责人便带起路,向落脚处去。
既然张太宰时不时往这狗场来,这狗场中便总有他歇脚的地方。
一路上栏中不少犬只都格外暴躁,有的要么有气无力,一副将死模样。狗通人性,这里的狗却不然,看上去只有杀心。
扑杀、撕咬。
张太宰看上去浑不在乎。他当时设此狗场便是为了看斗兽,也就是二兽相搏。因而这些狗是死是活在他心目中都是一样,同样是死罢了。
穿过一重重狗栏,便是张太宰日常歇脚的地方。
狗场设在京郊,最不缺的便是场地。此处虽说是落脚处休息处,却是一块有顶的巨大空地。
空地修建了台阶,最高处设座席,下方空荡荡的,隐隐有血迹。
祝星一看便了然,这里想来是张太宰平常看斗兽的地方。
狗场主人带着张太宰与祝星一路到最高处去,这里距下方的斗兽场有好高一段距离,因而十分安全。
张太宰笑问祝星:“这里如何?正好一会儿算完我可以请白马郡主看些精彩的表演。”
祝星心说这人可实在变态,请小姑娘看斗兽。索性她也不是什么正常小姑娘。
“这里可以占卜。”她也懒得再跑来跑去,于是这般道。
“好,白马郡主请坐。”二人便以方桌为界,一左一右跪坐下来。
“可要什么占卜之物?”张太宰不是头一次问卦,因而还懂些规矩。此时见祝星双手空空,怎么都不大正式的模样,不免心生疑窦。
“不必,我本事高强,不需俗物也可卜出精确结果。”祝星轻描淡写,无形中便装了一波。
她这么不谦虚,张太宰又不大相信她了。
只见祝星轻车熟路地从头上卸下些珠翠摆在矮桌上问道:“大人要算什么?”
张太宰狐疑地看着她堆在桌子上的首饰道:“我要算今日能不能拿到我想要之物。”
祝星点点头,便摆弄起桌上的首饰。
张太宰看她动作娴熟,倒有些高深莫测的意味,顿时有些信她。但又见明光闪闪的珠玉,很难全信,于是便保持着半信半疑。
祝星很快便停下动作,遗憾地望着张太宰:“您今日运气不好,不能心想事成了。”
张太宰脸色倏变,冷冷地望向祝星。
祝星似乎一无所觉,继续跟他分析卦象:“而且卦象显示您今日有血光之灾,若有不慎,便会伤及性命,应当小心。”她倒是没有胡言乱语故意吓人,完全依据卦象分析。
她的确顺手给张太宰算了一卦,也实话实说。
少女的手灵活摆弄,卦象又是一变。她微蹙眉头分析:“您近日该多避让着水。”
只不过真相总是伤人,她这么一说,张太宰的脸色显然很不好看。
“一派胡言!”张太宰想对祝星发火,又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冷哼一声,打算给她些颜色瞧瞧。
她年纪尚小,张太宰再与她置气,反倒是没什么手段奈何她,便只好先吓唬她。
什么水!简直离谱!他还能好端端地掉湖里淹死不成?真是胡闹,他便不该叫祝星算的。
狗场主这便去挑狗了。
祝星也没理会张太宰突如其来的冷待,将桌上珠翠用手一笼,将部分重新纳入袖中,剩下的在手中把玩,总之并未再往头上戴。
今日去相国寺烧香拜佛,她并未带着黑猫一起,袖袋难得空置。或许这也是宗豫人身去相国寺寻她的原因之一。
她这些时日看话本上那些能掐会算的国师每每算到与皇帝意愿相悖之事,皇上的态度与张太宰眼下这态度便差不了多少。
祝星平日看话本倒没什么感觉,今日倒能难得共情那些国师。
果然说真话都是不被人待见的,尤其是难听的真话。大多数人并不能接受坏的未来,实在该让宗豫过来瞧一瞧预知坏未来对人的影响。张太宰便是个很活生生的例子。
她好心好意为张太宰免费卜卦,又好心好意为他解了卦象,一句添油加醋也没有,他却如此不珍惜,当真是驽钝。
祝星颇有些孤芳自赏的意味,那边狗场主便牵狗回来了。
他统共牵了六条齐人腰高的凶恶大狗。大狗们身上一看便有伤痕,还是人为之故。他们个个张着大嘴流着口水,并未发出犬吠。
会咬人的狗不叫。
这几只显然就是会咬人的。
它们身上的野性并未被完全除去,眼中还有些狼化的贪婪。只是屈服于狗场主的棍棒,虽然同样对人有恶意,便不敢轻举妄动。
张太宰余光看了一眼祝星,见她并未有半分害怕,还在低头摆弄手中的珠翠,便有些来气。
老家仆看出主人心思,立刻对祝星道:“祝姑娘,您看看下方,接下来有好瞧的呢,可千万别错过。”
祝星这才敛眸,向下方看。
狗场主手中拴狗的铁链已经叮当作响,几只狗明显焦躁不安起来,用爪刨地。他将两条狗分别交到两个下人手中。
两个下人便将狗以针锋相对的姿势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