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狗相对着发出低吼,这场面将张太宰看兴奋了,人都不由得坐直。
他来了兴趣,暂时将祝星方才的冒犯搁到一边问道:“祝姑娘,你觉得这两条狗哪条会胜?”
祝星便重新在桌上拼起她的珠玉来,看得张太宰眉头直跳。
又弄她那首饰,她还真以为她能算准不成?
“黑背的那条。”祝星很快得到答案。
张太宰一看祝星所说的黑背那条比对方几乎小上一倍,便不由发出嗤笑。小女孩不懂,这些动物搏斗最靠体型。
那条黑背重不及对方,高不及对方,如何能胜?
他一挥手,下方下人会意,将铁链松开。
两条狗瞬间咬在一处,血腥味立时弥漫开来。
那黑背个头小,一开始便占据下风,被对面的长毛摁在地上咬,发出剧烈挣扎。
张太宰不由得意地看了祝星一眼,什么卜筮,都是狗屁,完全不准!
然而就他这看一眼祝星的功夫,场上形势突变。
黑背狗腿一蹬,借力撕咬出那长毛的颈部。
长毛发出一丝含混地哀鸣,竟然在一息之间叫黑背咬断颈部,直接给咬死了。
黑背将之咬死还不够,立刻吃起对方的尸体,看样子饿了许久。
同类相食。
便是台上坐的张太宰也不禁打了个寒颤,畜生当真是畜生!不争气的畜生,竟然真叫祝星给蒙对了!
他下意识看了一眼一旁端坐的祝星,见她对眼前如此血腥场面非但不怕,反倒看的比他还津津有味,顿时觉得胃间绞痛。
“竟然真叫你蒙对了。”张太宰冷笑。
下方正在清理场地,也不叫黑背继续吃了。黑背重新被套上狗链子,被强行拖了下去。
下人们将场地上的血迹擦除,为第二场作准备。
祝星闻言甚至在这恶劣环境下弯眼睛笑开:“我不是猜的。”
她亮出手中亮晶晶的首饰:“我是算的。”
第264章 斗兽
一连三场斗兽过去, 祝星场场都算准结果,毫无失手。
张太宰的神情也从一开始的藐视变得越发凝重。
怎么可能?
一定是运气好,误蒙对的。
祝星连个像样的卜算工具都没有, 怎么可能就那样推算出正确结果。且她说的若是真的,他岂不是要有那什么血光之灾?
真是一派胡言!
他出入有护卫保护,能如何有血光之灾?
大不了他最近不靠近水边便是。
张太宰偷眼望了祝星一眼, 很有些郁卒。他一看她便想起她说他有血光之灾,如今都不太有要方子的兴致了。
说是不信, 但事关生死,再加上祝星这一连串不知是真有本事还是误打误撞地猜对, 张太宰仍旧无可避免地提心吊胆起来。
若是祝星知道他如今的想法,定要说出来给宗豫当典型, 让宗豫瞧瞧知道坏结果后人的反应是如何。
可惜张太宰并不完全信任她,只是一味害怕, 自以为是地规避风险。
事实上命哪有那般好逆转。他都不听她细细说来血光之灾如何发生,又如何能准确地逢凶化吉, 实在太想当然。
祝星望着满场血腥,实际上早就神思飞扬,放空脑袋胡思乱想。
然而在张太宰眼中, 她则是心驰神往地望着场中血肉模糊的场景,很是着迷的样子。
此女果然不正常!
张太宰沉默半晌, 突然开口:“白马郡主。”
祝星回神,微笑接话:“大人有何吩咐?”
“听说祝大人回府上时受了重伤。”张太宰深沉道,“不过次日他去朝堂上却看起来无事发生, 不想白马郡主医术竟然高超至此。”
祝星一愣道:“大人应当是误会了,我叔父身体康健,并未有过重伤。”
张太宰没想到她如此回答, 更以为她是在遮掩活死人肉白骨的好本事,不免冷了脸,暴露本性:“我就实话实说了。今日邀白马郡主你前来,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想消弭祝家与我张家之间的仇怨。”
祝星倒很想告诉他所谓仇怨不过是张家庸人自扰,但也没开口。张太宰认死理,觉得有仇,那便是有仇吧。
将死之人,寿数已尽,她向来善良,便容他胡言乱语,临死前快活快活吧。
“至于能不能消除,还要看白马郡主你的诚意。”张太宰瞥了眼地上血肉模糊,将目光挪开,“我在这京中数十载,又是皇上宠信之人,和一个祝严钏相比,还是有些底蕴的。若真相争,祝严钏不是我的对手。”
祝星默默颔首,并没太听他在说什么。
张太宰以为她是怕了,继续道:“我也不要别的,我要你的方子。”
祝星顺口反问:“大人要什么方子?”
张太宰压低声音:“让祝严钏起死回生的方子。”
祝星真的不解:“我不明白大人在说什么。”
“刺杀祝严钏的刺客,是我派去的。”张太宰索性自揭老底,“他们说刺中祝严钏当心一剑,你就莫要再遮掩了。我要你让祝严钏起死回生的方子。”
他一顿:“将方子予我,恩怨一笔勾销。”说罢他谨慎地望向祝星,等她回复。
当一个人的势力大到一定程度,他就可以在行事时不那么客气。譬如此时的张太宰。
他根本不怕祝星去向谁告状,京中大过他的只有皇上,连卫太傅真算起来都是和他平起平坐。
且祝星要告御状,证据呢?
所以张太宰想清楚便没在怕的,明目张胆地威胁起祝星。他甚至称不上为谈条件,因为哪怕是谈条件,还是有双方置换的。他单方面要求祝星付出,根本就是明晃晃的威胁。
祝星实话实说:“并没有那样的方子,起死回生与道不符。”祝由术中倒是有移魂的一篇,不过也不是起死回生。
人死了便是死了,人死不能复生。
张太宰依旧觉得祝星瞒他。
“那你叔父!”
“我叔父未受重伤。”祝星看他不信,从怀中摸出面护心镜向张太宰展示。
那护心镜与旁的护心镜不同,薄如蝉翼却韧性十足。
祝星拉拉扯扯那面护心镜,对着老家仆道:“您来一剑试试。”
老家仆看向张太宰,张太宰看向这面护心镜时心中已有成算,知道所谓死而复生不过是他那些暗卫们闹出的乌龙,一时间气得话都说不出来,直想将暗卫们揪出来统统砍了。
但现在箭在弦上,他也要做完全套流程,便气闷地点点头。
老家仆便从祝星手中接过护心镜,交与下人戴在心口,当着张太宰的面要试镜。
那下人已做好必死准备,面色惨白,两股战战。
祝星打了个哈欠,有些倦了,完全没有任何心惊胆战,巴不得他赶紧试了将镜子还她放她离去。
老家仆突然一剑刺下,便是张太宰都不曾反应过来,吓了一大跳。
叮——
若不细听根本听不出这一声。
护心镜丝毫无损,然而那剑一触护心镜仿佛泥牛入海,直接被卸了力去。在外人看来便是一剑刺入胸口,实则不然。
至此,便也无甚好说的。
已经足以证明这世上并无什么起死回生之法,不过是场乌龙。
张太宰一下子下不来台,气得手发抖不知说什么好。
祝星倒很随和,认真道:“这世上本就没什么起死回生之术,是大人误会了。我没有方子能给大人,这面护心镜便当作礼物送与大人吧,希望大人能大人有大量,放我们一马。”她说到后面又在胡说,总之不论张太宰大人有没有大量,他也活不了多久了。
她并不在意张太宰会不会高抬贵手放祝家一马。
不过祝星给了台阶,张太宰便顺势下台阶:“罢了。”
他此时心烦意乱,没有什么比知道世界上并无起死回生之术更难受的事情。前面他已经有了期望,如今告诉他希望是假的,着实有些残忍。
他眼下并没有心思对付祝家,可能等他醒过神来恼羞成怒会进行狂风骤雨般的报复,不过这时候倒还没有心思对祝星下毒手。
“你不是对狗场感兴趣吗?去选两条狗带走吧。”张太宰有气无力,不过并不吃亏,还是收下了护心镜。
“我养了一只猫,那猫很小气,若我带了别的狗回去,他定然要同我闹,还是罢了。”祝星一本正经,说的煞有其事。
她确实有只很小气的猫。
“您还是送我回去吧,我回去晚了,叔父又要担心。”祝星一本正经。她若回去的晚了,祝严钏必然不会轻纵张太宰的。
张太宰今日本就没从祝星这里讨什么好,又想到祝严钏很可能因为祝星之事要大闹一场,心中更加烦躁,当即摆摆手:“将白马郡主好生送回去。我今日邀白马郡主来狗场玩耍,并无坏心,白马郡主回去还是同祝大人好生说说,莫叫他误会,做出什么无法挽回之事。”到了这时候,还在威胁祝星。
祝星手握从头上摘下的珠玉,一脸温顺:“是。”
“回去吧。”张太宰放下心来,招祝星离去。
老家仆便送祝星离去。
自台阶上下来,她裙裾无可避免地沾了些地上的狗血。
二人出了落脚处,突然一条大狗扑过来。
是第一场的黑背。
他显然嗅到鲜血的气息,此时此刻十分焦躁不安,仿佛被激怒。
若不是又铁链拴着它,它只怕要挣开扑人。
老家仆与祝星皆吓了一跳,直到看着那狗是被拴着的才松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