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喻同一抖脑袋,又开始闹别扭,不高兴地看着阿桂,“谁让你摸我脑袋的?你不知道男人的脑袋不能随便摸吗?”
“……你就是个小孩而已。”阿桂先是一脸无语地看着他,很快眸子里又泛起笑意,“不过你脑袋摸起来挺舒服的,像我们村里的阿黄。”
“你过来,再让我摸几下。”阿桂招招手。
方喻同一脸防备地看着她,“阿黄是谁?”
听她那语气,还挺亲昵。
阿桂笑而不答,想要拉他过来。
方喻同灵活地躲开,“就不让你摸!”
然而,他长得比阿桂矮,力气又比阿桂小。
所以……怎么逃得开阿桂的“魔掌”。
……
不久之后,陈爷爷闻着粥香过来,情不自禁地咽了咽口水。
就看到方喻同顶着乱糟糟像鸡窝的头,捧着碗,鼓着腮帮子气呼呼地蹲在门口喝粥。
他像是和那碗粥有仇。
咬牙切齿地喝着。
第10章 车马 ……
方喻同一直憋屈地捧着碗在外面,一碗粥喝得极慢!
完全和昨天狼吞虎咽的那架势不同,而是细细磋磨着。
阿桂失笑,头发乱糟糟的他看起来像只可怜兮兮的小兽,又可爱又好欺负。
她又想揉他了。
不过他是个有脾气的,她也不敢接二连三地刺激他。
只好遗憾地把“想揉他”这个冲动先压下来。
阿桂喝完粥,收拾好,便打算去二叔二婶家一趟。
路过方喻同身边,他不肯看她,她也就没有叫上他。
她走时小花还病着,就住在家里,也不知道传不传人。
方喻同还是不去为好。
……
二叔二婶家离得挺远,不然她昨日趁天还没黑就去了。
这里她待了六年,再熟悉不过。
如今再来,却都翻得乱糟糟的,能看出二叔二婶逃难时的匆忙。
明明才离开三四日,阿桂站在院子里望着这一切,却感觉日子好像已经过了很久……
她不敢多耽误,很快便在家里扫寻了一圈。
二婶是个顶厉害的角色,果然没留下一丁点有用的东西,一个铜板和一粒米都没剩,全都被他们带走了。
阿桂一直心心念念的玉佩自然也没找到。
只寻回了她用惯了的那把小镰刀,只是刀刃上缺了一个大口子,可能也因为这样,二婶才嫌弃地没有带走这镰刀。
阿桂心疼地摸了摸那个缺口,她记得她走时,这把刀还是好好的。
也不知道二叔二婶怎么弄坏的。
除了这把小镰刀,阿桂又找了一会儿,再也找不到什么能带走的东西。
她心情沉重地回了陈爷爷家。
门口,方喻同正蹲着,好像是在伸长脖子等她。
看到她的身影之后,又扭开头,假装在欣赏风景。
阿桂没心情搭理他,和他擦肩而过。
袖口却忽然被他拉住,“喂,我还以为你扔下我走了。”
阿桂侧过头,琥珀色的眸子对上他漆黑的瞳眸,“你叫我什么?”
“……阿、阿姐。”方喻同闷声唤道。
他才不是认怂,只是看她似乎不太开心,哄哄她而已。
阿桂另一只手摸了摸他脑袋,“乖。”
方喻同:……算了,他忍,不和她一般计较。
阿桂理了理被他捏得皱巴巴的袖口,“我们也要赶路了,虽然南马村的大队伍应当走得不快,但不好多耽搁。”
方喻同点点头,两人一起走进院子里,正好遇到陈爷爷拄着拐杖,拿着一个小包袱,“阿桂,小同,知道你们要走了,我给你们准备了一些干粮,留着路上吃!”
阿桂接过来,是红薯、土豆、芋头,沉甸甸的一小包。
陈爷爷笑着说道:“那几个不孝子不知道我还藏了这些在地窖深处!不然只怕也要被他们带走哩!”
“陈爷爷,这些我们不要,你留着自个儿吃吧,你米缸里也没剩多少米了,会挨饿的。”阿桂没有告诉陈爷爷,她和方喻同商量之后,把剩下的那些正丰村村民们送她的糙米,都留在了他的米缸里。
虽然不多,但也是她们的心意。
陈爷爷摆摆手,笑道:“我本就吃不了多少,饿几顿,洪水一冲,这辈子也就这么活够了。你们不同,都是小孩,又在长身体,还要赶路奔波,粮食你们吃,才不算浪费!”
他在笑,可阿桂和方喻同都有点儿想哭。
两人对视一眼,不用说话,却默契地知道了对方的想法。
阿桂深吸一口气,笃定地看着陈爷爷,“陈爷爷,你和我们一道走吧!”
陈爷爷想也不想,立刻摇头,“这怎么行?我会拖累你们的。”
“陈爷爷才不是拖累。”方喻同漆黑的眸子也透着坚定,有板有眼地说道,“陈爷爷,我们年纪都小,加起来也没您大,都没出过远门,更别提独自赶路。都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你和我们一道,肯定能让我们避开许多危险。”
陈爷爷听得一愣一愣的,打趣地看向阿桂,“你这阿弟倒是能说会道,也不知你在哪儿捡的。”
阿桂笑道:“他爹很厉害的,听说二十来岁就中了秀才,他自然差不到哪里去。”
陈爷爷惊讶地看着方喻同,“虎父无犬子,小子你以后前途不可限量啊。”
听到他们都这样夸自个儿爹,方喻同情不自禁地挺直了小腰杆,弯起唇角,压都压不下去。
……
陈爷爷几番推却,最后还是决定和他们一同上路。
一则是拗不过阿桂和方喻同。
二则也如方喻同所说,让他们两个小娃娃独自赶路,他实在不放心。
他好歹年轻时候也是出过几回远门的,有他在,至少不会迷路,夜里也知晓如何避开那些豺狼虎豹。
再则,这世道,最可怕的是人心。
两个小娃娃能分辨什么是非对错,好人坏人,陈爷爷也担心他们俩半路被人拐走。
商议过后,陈爷爷便开始收拾家中的东西。
他让阿桂和方喻同帮着一块收拾,觉着有用的,便都带走。
天灾人祸,家不成家。
陈爷爷喟叹一声,也不知他还是否能落叶归根。
阿桂得了陈爷爷的首肯,在他家翻找了一圈,才发现大多数有用的,都已经被带走了。
她只收了早上给方喻同缝鞋的针线团,还有昨儿他们盖的那床破旧衾被。
方喻同背了个破破烂烂的竹筐过来,里头乱七八糟地放了些破烂,阿桂也没瞧太仔细。
陈爷爷则把他的全部家当都打包起来,装在暗褐色包袱里,背在背上。
一老两小,就这么冒着濛濛细雨,离开了南马村。
连着这么多日的雨,路越发泥泞不堪,很不好走。
陈爷爷本就腿脚不便,拄着拐杖,即便方喻同和阿桂扶着他,步履仍旧踉跄。
原本阿桂和方喻同再走快些,便能在一两日间追上南马村的大队伍,毕竟他们只提前一天出发,而且大队伍肯定比他们走得慢。
却因为陈爷爷,不得不放慢步伐。
一两日过去,阿桂她们倒是路过了不少南马村众人留下的痕迹,比如火堆和脚印。
明明就在前边,却就是追不上。
幸好这一带地势平坦,不用翻山路。
但雨一直下,光是白天夜里寻找能歇歇脚的地儿,就把他们难得够呛。
正是晌午,阿桂他们在大路旁的一棵树下避雨,啃着地瓜干歇脚。
今日又下了大半日的雨,这会儿正是雨下得最大的时候,他们便索性停下来填填肚子。
陈爷爷唉声叹气,愧疚地拄着拐杖看雨,“是我拖累了你们,不然早该赶上你二叔二婶他们了。”
阿桂小脸认真,浓密长睫沾了雨丝,却仍旧卷翘,“陈爷爷,您别这样说,若不是您教了我们许多,只怕我俩走不到这儿来。”
之前是懵懵懂懂跟着大队伍走。
单独赶路,才知道要注意的事儿那么多。
比如遇到林子时,最好不要从中间穿,不然容易迷路。
再比如过碎石地时要用树枝先探探每个石块是否稳固。
方喻同也点头劝道:“陈爷爷,多亏了您,我才知道这雨天赶路还有这么多门道。”
陈爷爷笑了笑,眼角褶皱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