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她却不能拒绝得太过分,而让大皇子记恨上她。
阿桂也听方喻同说过些朝中局势。
如今圣人病重,随时有岌岌可危将要撒手人寰的趋势。
而大皇子,是圣人唯一的儿子。
虽圣人迟迟不肯立他为太子,不知是出于什么考虑。
但朝中之人都知,若圣人真的去了,大皇子便是名正言顺继承大统之人。
所以,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得罪大皇子的。
大皇子见阿桂垂眸不说话,迟迟没有反应,又想起太后和皇后的提醒告诫,更是十分着急。
他又上前一步,声音也急得粗了些,“阿桂姑娘,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倒是给我一句准话啊!”
他往前一步,阿桂便退一步。
直到退无可退,她的细腰抵着那靠水的红木描金阑干,才不得不停下,咬着唇角,无奈道:“大皇子,宫中美景甚好,可我如今年纪不小了,只怕是......配不上大皇子的。”
这是婉拒,她只好搬出年龄一说。
因为她隐约记得,方喻同说过大皇子与她同岁,还小上月份。按理说,是不太适合的。
可大皇子却满不在意摆手道:“这些我都不在乎!我只要能娶你就行了!”
阿桂顿时语塞,长长的睫毛颤了颤,露出些为难的神色,“可大皇子如今,不是已经有了良妻美妾么?”
这也是听方喻同说的。
平日一同吃饭时,方喻同总会同她随口说说朝中局势,还有他上朝下朝时听到的一些轶事。
事无巨细,都会说与她听,也是怕她闷在家中太过无聊。
其中,就包括这大皇子的妻妾之事。
大皇子虽与阿桂同岁,可却已经有了正妻,还有两位妾室。
说来也是有趣,旁人的妻妾都为了争宠,时常闹得后宅不宁。
可大皇子的一妻两妾却是相处得十分融洽,不仅一块推牌九,还时常相约出去逛成衣铺子和脂粉坊,关系甚至比亲姐妹还好上许多。
共事一夫,也是十分尽心尽力。
所以朝中臣子们有不少都羡慕大皇子的,也不知他是如何做到这些,真想讨教一二,也好安生一段日子。
只是都不敢真的去问罢了。
当时,方喻同只当是一则笑话说与阿桂听。
反而阿桂还笑盈盈地问了一句,“小同是不是也希望到时妻妾亦能如此齐心协力呢?”
如今,大皇子就站在她面前。
还口口声声要娶她。
并且听了她的问话,也毫不在意地说道:“阿桂姑娘,你莫要慌张,我那妻妾都是温柔良善之人,不会为难你的。你若嫁我,日子必定安生,每日与她们三个推推牌九,我倒也不必每日因缺人而陪她们一块推牌九,反倒输得精光了。”
阿桂闻听,又不知如何再说,眉似初春柳叶一般蹙起,别开眼看着波澜不起的水面,咬着唇不说话。
大皇子见话说到一般,她又这样,实在着急。
忍不住跺脚道:“阿桂姑娘,你这又怎么了啊?咱们不是谈得好好的吗?你就说,我明日去大将军府上提亲行不行?”
他是个急性子,实在等不得。
且太后和皇后也等不住啊。
大皇子索性又上前几步,逼近阿桂,“如何?要不就这么说定了?”
他不是不愿意远远说话,只是阿桂玉软花娇的,说话声音也小。
站得太远,风太大,他也听不清。
可大皇子这一逼近,阿桂便紧张起来。
她实在退无可退,只好颤声道:“......大皇子莫要再靠近了,这、这于我名声有损。”
此处毕竟宽敞,人多眼杂的,她与大皇子靠得太近,无论怎样都说不过去。
且传出去,旁人也不知道要怎么说她,还有她三叔。
大皇子却是不以为意,挑挑眉梢道:“这有什么?过几日你就是我的人了,谁还敢说什么闲话?再说了,我可是大皇子!谁敢乱嚼舌根,我叫我父皇砍了他的脑袋!”
“......”阿桂总算有些明白,圣人为何迟迟不肯将皇位交到大皇子手中了。
这是名副其实的草包。
若是南国给他这样的人治理,只怕......迟早要完。
大皇子还在步步逼近,汀州紧张地挡在阿桂的身前,也劝诫道:“大皇子,您莫要再过来了,我们姑娘......我们姑娘和您的事,还未敲定呢。”
“这不是正在定么?”大皇子仍旧不以为意,脚步不停,“你们姑娘喜欢什么?明日提亲的时候,我叫人多备些,是银子还是衣裳还是首饰啊?”
阿桂摇摇头,连忙道:“这些我都不喜欢。而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婚姻大事,我实在做不得主,还请大皇子海涵。”
“怎么你就做不得主了?你三叔可都说了,他什么都听你的!”大皇子轻哼一声,终于察觉到什么,“哦,我明白了,你在诓我是不是?你就是不想嫁我?!”
“阿桂姑娘,这你就慧眼不识明珠了!我母后都说了,除了父皇,我就是这天底下最尊贵的男子了,如果有哪位姑娘不想嫁我,那便是她瞎了眼!”
大皇子骄傲地挺着胸脯说完,忽然又顿了一下,然后眼神复杂地看着阿桂,“如果你不想嫁我,又不眼瞎的话……那你就是想嫁我父皇?!那我可要劝劝你了,你——”
“醇儿!”一道平和的男声传来,截断了大皇子所说的话。
平王殿下一袭青衣,负手阔步走来,嗓音从容不迫地说道:“醇儿,你怎的在这儿躲闲?皇子妃正四处找你,可别让她着急。”
大皇子一听皇子妃,立刻就来了精神,全然不像刚刚和阿桂那样应付似的说话,眼睛里都来了精神。
“她在哪儿呢?我去找她!”
顿时就将阿桂的事抛到脑后,蹭蹭蹭提起袍子就跑。
阿桂望着他略显憨傻的背影,也是颇为无奈糟心地收回目光,盈盈俯身道:“多谢平王殿下。”
“不必多礼,我还要为醇儿道歉。”平王拱了拱手,温声道,“瞧瞧他都把阿桂姑娘吓成什么样了,若是跌入水中,那便出大事了。”
阿桂微垂螓首,抿唇浅笑,又听得平王殿下说道:“若以后阿桂姑娘再遇上这样的情况,只管直说拒绝他便是。醇儿心性单纯简单,此事也不是他的心意,所以并不会如何放在心上。”
阿桂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如此那便甚好。”
平王的目光似有若无地瞥了阿桂一眼,又十分守礼地别过身去,低声问道:“阿桂姑娘在将军府过得可好?”
阿桂隐有一愣,她和平王殿下只有过一面之缘,不知他怎会问她这样的话。
平王见她奇怪,立刻释然一笑,又道:“是我唐突了,忘了和阿桂姑娘说,我这是代喻同问的。”
阿桂恍惚间明白了什么,看向平王,轻声道:“我如今过得甚好,请平王殿下转告小同,让他不必挂怀担心。”
“那便最好,我定会转告他的。”平王想到什么,轻叹一声道,“可惜,他今日忙着陆姑娘之事,已告了假,没进宫来,不然让他亲耳听着阿桂姑娘说这些,定会更加高兴。”
这是阿桂从第二个人的嘴里听到方喻同,和别的姑娘之事。
虽知道他是在办公事,可心里还是因为见不到他而有些失落酸涩。
早知道他不来,她也不必来宫中这样白白奔忙一场。
阿桂的指尖下意识搭在袖袋藏着的香囊之上,却被平王眼尖地发现。
他唇角上扬,温声问道:“我今日离宫后,便正要去找他,不知阿桂姑娘是不是有什么东西,要托付我转送给他?”
“他一直挂念着阿桂姑娘的消息,若他能见到阿桂姑娘亲手送的物件,想必也能安心不少。”
听得这话,阿桂犹豫片刻,又望着平王真诚温煦的面容。
她记得方喻同说过,平王这人在京城中一直温和谦逊,既不像献王那般结党营私,纳为己用,且也两袖清风,为民着想,是个不错的人,值得相信。
于是,她便掏出了那墨色双鹤香囊,递于平王,红着脸轻声道:“那、那便烦请平王殿下将这香囊......送予小同吧。”
平王会意一笑,柔声道:“放心吧,我会让他知道,你的心意。”
他说得这么直白,阿桂听得更是双颊羞红,呐呐道:“多谢平王殿下。”
平王将香囊收好,又嘱咐道:“对了,我与他之私交,只是出于欣赏,志同道合罢了,并未涉及朝堂之事,还望阿桂姑娘切莫在外人面前提起,免得引起有心之人猜忌。”
“我知道的。”阿桂点点头,福身送了平王殿下离开。
望着他衣袍曳过草地上淡紫色的小花,背影虽不是那般高大挺拔,却也叫人相信和安心。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
本以为,今日这香囊是得全须全尾带回去了,没想到平王殿下竟愿意帮忙。
也希望小同能收到这香囊后,早日履行承诺,来见她。
第106章 一更
不知为何, 阿桂将香囊给了平王之后,便一直有些心神不宁。
回到大殿内,宴席将散, 元恺正在与陛下说着退席前的场面话。
阿桂又随意吃了点东西, 汀州便弯腰耳语,提醒她已经可以离席。
阿桂迫不及待起身, 与晏芷怡道别,又约了她有空来将军府游玩,便告辞离去。
巧的是,姜芊和沈青右几个形影不离的, 也正要离去。
看到阿桂,皆是表情一僵。
尤其是邴丹,像是犯了错的小孩一般,不敢正眼看阿桂。
生怕阿桂心里记恨她, 去元恺大将军面前随意说几句, 她们家就全完了。
姜芊么,则是硬着头皮佯装镇定。
她知道, 和阿桂的仇已经结下,无论再说多少甜言蜜语, 那裂缝也无法修复。
所以方才,旁人都在巴结阿桂,她却一直如芒在背地坐在远处, 并未靠近。
免得冷脸贴了人家的冷屁股。
不过姜芊唯一庆幸的是, 她如今和左晔春已经成亲,这事儿不会再出什么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