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二师姐!我们二师姐出来了!刚刚的光亮是剑光对吗?二师姐是斩破了这片黑暗吗!”
“二师姐!冲啊!还来得及,赶快超过其他人!”
“说起来到底为什么别人入了第七层的黑暗之中,水镜上也还是能看得起,唯独二师姐这一处却毫无波动?”
“悖先别管那个,已经有人先一步到第八层了!我好紧张!我们二师姐必须赢!”
“……等等,有人感觉到天好像有点黑吗?”
然而最后一声很快便淹没在大家欢欣鼓舞又有些紧张的声音之中。
如此热烈的气氛中,大家竟然没有在第一时间感受到云层的渐厚,而是紧张握拳地盯着水镜之上。
无他,虞兮枝这样一步踏出后,竟是直接入了八意莲花塔的第八层。
她方才在幻境中耽误的那一会儿后,竟然已经有好几人后来居上,也踏入了第八层。
换句话说,这一耽误后,虞兮枝已经失去了方才的大优势。
而到了第八层,便意味着这场竞速争夺,来到了最白热化也是最激烈的尾声。
虞兮枝有些诧异,她在心魔境中不知时间流速,却也觉得自己理应并未耽误太多时间。
都说心魔境难破,怎么这几个人看上去分明神采奕奕。
难道竟然是了无心魔?
她又扫了一圈,却见这几人中虽然也有渡缘道的僧人,却分明不是步步紧逼自己的那张脸。
莫非那人也被心魔境困住了?
她没有因此松口气,握剑的手反而更紧了些。
既然是八意莲花塔,第八层竟然真的种满了盛放的莲花。
荷叶连天,覆于水面之上,又有廊桥缦回。
廊桥有窗,窗外有八角屋檐低垂,坠于其上的小铃铛随风轻轻摇摆,好似有极其细微的叮铃声穿入耳中。
虞兮枝看到了铃铛,听到了铃音,其他已经到了第八层的人,自然也一并扫去了目光。
若是御剑,无边莲池也不过咫尺。
便是不御剑,如此踩莲乘风而起,也不过三个呼吸起落,便能破窗而出,再去取那铃铛。
既然已经见到铃铛,便自然是先摘者胜。
却也有人想起当初的规则,铃铛入手后,也还要再拿一炷香。换句话说,无论是谁抢到铃铛,势必会有人来争夺。
这样的话,不如黄雀捕蝉,螳螂在后,养精蓄锐,待诸位灵气各有消耗,再徐徐图之。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打算,而这样打算的同时,又有人登上第八层,也有人已经出剑乘风而出。
有人出剑,便有人拦。
于是剑意微转,硬生生对上阻拦之人的剑,再战成一片。
池水被剑意激荡,莲池荡漾,荷叶莲花被剑意切割成无数片,原本美不胜收的莲池被彻底搅乱,然而粉荷绿叶便是这样散落,竟也另有一番美意。
虞兮枝却没有举步。
她在等。
等千崖峰的所有人都抵达此处,也等她自己的雷劫将要到来之时。
第170章 第一炷香。
连绵莲池被搅乱成无数碎莲残叶, 水色起了又落,剑光闪了又灭,铃音响了又熄。
场外的弟子目不暇接地看着各块水镜上的画面不断重叠再分开, 只觉得这块水镜上的这人出剑精彩,那块水镜上的那人不愧是能入前三十名, 剑意好似比之前擂台赛时还要更盛。
果然之前的擂台赛上,许多人都没有拿出压箱底的本事, 根本就在藏拙,只蓄势待发,等待此时此刻真正决赛时再出手。
……又或者说, 有可能甚至直到此时, 也有人依然在藏拙,只等时机到来,再出其不意, 一击制敌。
却也有更多的人在目露焦急地看着虞兮枝。
“二师姐怎么了?为什么不动?再不动要来不及了啊!其他人都距离铃铛和窗外越来越近了!”
“该不会负伤了吧?又或者,方才一路这样直冲而上, 到底消耗太多,所以要抓紧时间补充一番灵气?”
“……可是哪有人就这样站着补充灵气?最起码也要拿几块灵石出来, 又或者, 以二师姐的身份来说, 大约也应该有些别的灵宝法器?可她……就只是站着吧?我没看错吧?”
无数人猜测议论纷纷,虞兮枝在塔中一概不知。
她确实是站着,却也不止是站着。
雷云漫天蔽日,她便是这样站着,勉力压着下一刻便要真正降临的雷劫已经耗尽全力。
她可以动, 但只要动,只要再用灵气, 雷劫便必定会在这一动之后,瞬息劈落。
可红色铃铛,就在目之可及的前方。
所以她不动,她还想要再试试看。
试试看,是否千崖峰的众人和虞寺能够帮她挡住所有斩向她的人,给她足够蓄力的时间,一剑破空直冲,取铃破塔而出,再去塔外迎那雷劫。
无边莲池中,也有人看到了仿若置身事外而静立的虞兮枝,神色微动。
作为最有希望的魁首候选人,虞兮枝站在战局之中,却如此不争不抢,莫非是……受了伤?
是与不是,一剑便知。
于是有人抬剑,便要试她一试。
剑光起,虞兮枝若有所感,侧脸虚虚望来一眼,却也只是望来一眼,竟是好似真的没有任何想要抬剑的意思!
那人于是愈发笃定自己的猜测。
剑意几乎已经扑面,便是剑修本能,都会忍不住举剑,就算不举剑,起码也会有其他手段,可虞兮枝却始终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想来定是受了伤,且极有可能已是强弩之末,便是这样站着,便已经是硬撑!
然而下一刻,便已经有另一道剑光硬生生拦住了那人的剑!
一步踏上第八层的云卓侧脸冲虞兮枝勾起唇角,再略一点念头:“二师姐。”
重剑再起,既是重剑,自然剑风也重,剑意也重,少女身姿纤细,偏偏这一剑挥下,竟然不似挥剑,而像是砸剑!
那人被硬生生逼退,再起剑,与云卓的重剑缠斗在一起。
虞兮枝依然不动。
提剑斩向她的人自然并非只有一人,一道剑光被云卓拦住,那么三道呢?五道呢?
此人觉出虞兮枝异常,此间之人无不伏天下,起了与他一般心思的人自然不少。
数道剑光争先恐后,有太虚道的道剑,有九宫书院的儒剑,细看其中,还有两个渡缘道的僧人先道一声佛偈,再暴起向虞兮枝出手!
“无耻!竟然围攻我二师姐!这几个人分明之前七层时都从未说过半句话,怎会此刻仿佛商量好的一样出手?”
“你们看!其中还有那个一直不断向二师姐出手的无耻和尚!”
“嘶,无耻和尚竟然不止一个!渡缘道原来竟然是这样的渡缘道吗!?我算是认清了这群秃驴!”
看水镜之人提心吊胆,手心有汗渗而出,有人疑惑方才斩开那片黑暗的剑光还尚且睥睨锋利无双,怎会转眼二师姐便竟然一动不动?
如此惊疑不定,便冲散了些许方才见虞兮枝破壁而出的激动,大家这才注意到天色竟然已经变得如此黯淡,再下意识抬头,这才终于注意了昏昏沉沉漫天劫云。
突然从激动与惊疑中抽离,众人怔忡了半晌,这才猛地回过神来。
“这是……劫云?有人要渡劫了吗?”
“是我的错觉吗?我怎么觉得,便是我宗宗主入大宗师的劫云也没有这个规模?还是因为此地格外空旷,所以我才觉得这些劫云格外厚重可怖?!”
弟子们东张西望,想要知道究竟是谁要破境,也有聪慧之人猜到了一二,觉得兴许那破境之人便在八意莲花塔中,只是不知究竟是谁。
他们不知,高天之上的几位宗主却齐齐将目光投向了虞兮枝,显然一眼便看出了,是她的雷劫。
几人的声音迭次响起。
“恭喜三位宗主掌门,亲传弟子如此年龄便入大宗师,实乃我修仙界一大幸事。”欧阳阁主微笑道。
他如此恭喜,口气诚心实意,怀筠真君、谈楼主和已经回到了此处的红衣老道却都听懂了他话中的意思。
――是说他三人此时此刻也不过大宗师,弟子竟然便也已经后来居上,说不定不日便要超过你三人,也不知到时候,你们还好意思当这个师父吗。
怀筠真君神色不变,心底却是微恼,但这样的情绪也不过一闪而过,他看着这劫云,脑中突然浮现了临走之前,谢君知说要出山一趟的事情,难免心中有了猜测。
莫非他早知此时此刻?
……他竟然护这虞兮枝至此?
谈楼主素来性子极好,是真正的温和之人,听了这话也不过微微一笑,并不放在心上。
红衣老道则笑吟吟将恭喜之语照单全收,再道:“可不是吗?大宗师多好啊,若是有朝一日,我白雨斋所有弟子都大宗师,那才是真的好。”
欧阳阁主脸色微顿,心道你红衣老道可真是想得美。
了空大师道出一声佛偈:“当务之急,是将此间弟子都护于结界之中,比剑谷此地到底不比宗门之中,并没有现成的阵法可用,恐怕还要劳烦各位亲自出手,更要劳烦斋主多辛苦几分了。”
岚绮御主颔首:“我不善阵法,却可以稍拖这劫雷片刻,给各位争取时间。”
“想来八意莲花塔当能直面劫雷,只要塔中弟子不出来,而虞兮枝出来便可,还请斋主带出虞兮枝来。”了空大师再道。
红衣老道却没有动作。
他负手而立,红衣烈烈,认真看着水镜之中静立的虞兮枝。
了空大师没听到回应,不由得看向他:“斋主?”
如此看了片刻,红衣老道突然道:“她还没有渡劫。”
九宫书院的房院长微微一愣:“可劫云已至,渡劫不过是时间问题……”
“是的,时间问题。”红衣老道颔首:“所以,她还有时间去取一枚红色的铃铛。”
房院长不由得微怒:“红衣老道,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这么争强好胜?这个时候,你的亲传弟子是不是第一很重要吗?若是其他人被牵连入雷劫,便是对你的这位亲传弟子也并非好事,后果你承担吗?”
“我承担。”谈楼主的声音温和响起:“倒也不是第一不第一的问题,只是我觉得……我这位亲传弟子,她想要去拿一枚铃铛,而我作为师尊,自当信任和支持她。”
“……你!”房院长语塞。
太虚道华慎道长冷笑一声:“怕是并非你承担得起的,那塔中还有其他二十九名各门各派最精英的弟子,便是其中有一人道心道根有损,抑或被卷入雷劫之中,都是两派结仇之事,谈楼主,红衣老道,你们可想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