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顾词。”颜路清有点尴尬地仰头看着他,“我好像,滚下来的时候伤到脚了......”
顾词脚步微顿,“我知道。”
颜路清一愣:“你怎么知道?”
顾词在她面前蹲下,手电筒仅有的光线照出他微弯的眉眼:“如果你能走,为什么会用爬?”
“............”
好家伙。
就你有嘴。
就!你!有!嘴!!!
颜路清被怼得要炸了,偏偏还是没法动弹,依旧得用“爬”这样屈辱的姿势。
正当她觉得她现在能自己把自己气成一个河豚的时候,顾词又开口了。
“但是你要先等一会。”
说话间,他突然背靠着树干坐下,刚好就在颜路清眼前,距离她不到半米。
她声音里还带着被怼的气:“我等什么!”
顾词把手电筒放到地上,神色淡淡:“等我把我的胳膊复位。”
“?”颜路清怀疑自己听岔了,“你说什么?”
“我左手脱臼,”顾词的语气平静地仿佛在说“我是个帅哥”一样,对颜路清解释道,“所以等我把我的胳膊复位,才能来帮你。”
“???”
自己给自己复位?
你还是人?
颜路清被震得忘了刚才在气什么,她维持着这个趴在地上的姿势,眼睛越瞪越大,伸手想要拦住他的举动:“你别……顾词你别冲动,这样,我们一会儿先报警,然后等警察叔叔来了,咱们到了医院让医生给你——”
她话还没说完,那边顾词微低着头,睫毛垂着遮住了眼睛,视线固定在他的左手肘上。原本是看起来很闲适的姿势,他的右手突然移到左手肘,非常迅速地往上左方一抬——
颜路清听到了一个声响。
她难以形容那一声是“咔嚓”还是“咯蹦”,或者二者都不是——
总之是一种听起来极为矛盾、又闷又清脆的声音,一听就有种酸爽和疼痛并存的感觉。
而这人的表情,竟然没有一丝变化,仿佛完全感觉不到痛。
甚至在完成之后还抬眸对她笑了一下。
那美人一笑着实很好看,但颜路清瞬间慌乱地挪远了半米:“我不要我不要我不要——!”
顾词嘴角笑意更甚,重新撑着树站起身朝她走过来,没有理会她的叫嚷,直接握住她一动不能动的右腿小腿。
颜路清不疼,可她觉得自己头发都要竖起来了。
顾词用手电筒照着简单看了看,又用手指很轻地动了动,下了定论:“脚踝脱臼。”说完他抬头看向颜路清,“你真的不要?”
颜路清猛摇头:“别,别,你就让我这么疼着吧,我觉得这种疼我好像快能习惯了,我可以坚持到警察叔叔来救我们……”
顾词似乎被她这幅模样逗笑,放开她的脚踝,说:“颜小姐,脱臼不及时复位不会变得习惯疼痛,而是会越来越疼。而且如果间隔太久不复位,可能造成永久的……”
颜路清越听心里越恨。
上辈子身体健康,连医院都很少去,而穿越来的这副身体天天不是这儿痛就是那儿病,顾词给她挡了那么多下,她的脚踝竟然还搞脱臼了。
可她怕疼,依旧下不了决心。
“……你再让我做做心理建设吧。”
“行。”顾词竟然很好说话地答应了。
颜路清看着他从她的右腿处走到了自己的正前方,说:“我左手刚复位,暂时用不上力气。”顾词再次在她面前蹲下,不过这次是背对着她,回过头对她露出侧脸,“所以你先用膝盖撑着地,我背你进去。”
-
进了树洞内,瞬间比外面暖和了许多,至少没有不断刮来的阵阵阴风了。
两人按照顾词的分工,纷纷打开手机开始对外发消息。
因为这次登山活动,他们十二人在大同学群之外建立了个小群,颜路清刚打开微信就发现里面有好多好多@她和顾词的消息,她在里头发了条消息回复。
【在逃圣母】:在离超市大概五百米的地方我和顾词不小心一起掉下山坡了,现在顾词在报警。而且我们两个都是轻伤,你们别太担心啦。
发完她看向顾词:“我给群里发完消息了。”
“你发的出去?”顾词把手机从耳边撤下来,“我不在服务区。”
“……”
颜路清又用自己手机打了一次报警电话,跟顾词结果一样,也是不在服务区。
那为什么她刚才能收到群里人的微信?并且她的微信消息还能发出去?
颜路清再次打开群聊消息。
而刚才自己发出去的那条消息左边赫然有一个红色感叹号——她也失败了。
消息能收不能发?
不可能。
顾词看到她的感叹号,立刻撑着树洞内壁站起来往外走:“我出去试信号。”
颜路清点头说好。等顾词脚步声渐远,颜路清立刻试了试在脑海里叫从晚上开始就再也没冒头过的玛卡巴卡,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颜路清刚才看到感叹号的瞬间就联想到导致二人现在在这里的根源——是系统在罚她。
为什么系统要罚——大概率是因为男女主又崩了。
颜路清背靠着树木内壁,又试了试点开大黑小黑的对话框,无一例外,都是红色感叹号。
她有些无语地点开了跟姜白初的对话框。
之前两小孩闹个小别扭,惩罚她发高烧。这次大概是大吵,所以她被扔到了这种地方,还连累了顾词。
果不其然,这姑娘头顶正冒出一堆鲜红色的泡泡,看着都愤怒得不行。颜路清不用点都知道,这绝对是她在生男主齐砚川的气。
难道一直到男女主再次擦起火花,她和顾词才能往外界发求救消息吗?
妈的!把人锁起来还怎么当红娘?得放出去才能当啊!这系统是不是有点什么大病???
此时,顾词也重新走进来,说:“外面打不出去。”
他脸色跟刚才不太一样,声音和表情也似乎更冷漠。
但是手电筒的灯光太昏暗,颜路清怀疑是自己看花了眼,她说:“我也没发出去……”
顾词“嗯”了声。
他再次开口的时候没了先前那种冷漠的感觉,从她的对面坐到她身边,语声淡淡,像是安慰似的说:“我们一直不回去,他们一定会报警,跟我们自己相差不了多久。”
颜路清也是这么想的。
但是……
“你干嘛突然坐过来?”她有种不详的预感。
顾词手电筒直接照到她的右脚脚踝,意味十分明显:“我出去转了一圈,没法确定这里距离上面到底有多远,所以你不能拖。”
确实。
现在比起最开始,脚踝已经疼得有些受不了了。
“……可是我害怕。”颜路清咬了咬牙,“要不这样,顾词,你跟我说说话,或者给我讲个故事,然后趁我不注意的时候把它掰正,行么?”
顾词没反应。
颜路清再接再厉,对他挤了挤眼睛,“我真的很怕疼。”
顾词看着女孩的眼睛。
那双杏眼最底层像是有一汪水,衬得眼珠在昏暗处更显晶莹剔透。她表情有明显能看出来故意扮的可怜,但也不令人反感。
只是,他还记得这副疯子的身体用刀子往自己身上划,用针孔往自己身上扎的发疯场景。
而现在,又是这副身体。
却仿佛在用一双截然不同的眼睛盯着他说:顾词,我真的好怕疼。
颜路清看到他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仿佛下一瞬间就要拒绝,然而他突然极为迅速地眨了一下眼,而后那种熟悉的、令人惊艳的笑意再次在他脸上出现。
“可以。”顾词说,“你想听什么?”
“就……普通的睡前故事就行。”颜路清说。
主要是顾词的声音好听,但他平常话少,颜路清觉得一直听这道好听的声音肯定自己的注意力也会多少被转移点儿,对故事还是没什么要求的。
“好。”
顾词先开了他的背包,翻出不久前颜路清给他的眼镜盒戴上了眼镜。
而后在她身边半垂着眼,手电筒照来照去,应该是在检查她的脚踝,颜路清甚至紧张地不敢去看。
顾词的声音在树洞内缓缓响起,安静的氛围里,这清冷好听的嗓音还真有种睡前故事的感觉。
“从前有个人,他喜欢盖着被子睡觉,盖到脖子,只露出一个头。”
“诶,好巧哦,”颜路清觉得这个开头挺俗,但是为了激励顾词的讲故事欲望,还是非常捧场,“被子盖到脖子,我就是这么睡觉的!然后呢?这个人有什么故事?”
颜路清看着顾词的睫毛时不时动一下,听到他继续用那种不疾不徐的声音说:“然后有一天,这个人正在睡觉,他的头被鬼吃了。”
?
“……???”
这他妈,是睡前故事?
颜路清当场呆住——然而就在她满头冒问号的那一瞬间,脚踝处突然传来剧痛,她再次听到了那声令人牙酸的复位声。
顾词松开手,轻描淡写道:“好了。”
颜路清连叫都还没叫出声,一切就结束了。
疼确实疼,但是那瞬间过后,一切来自脚踝的痛都在渐渐缓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