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继续说,你要跟谁和亲?”谢郬接受被误会的现实问,然后发现措辞还是不对,解释说:“不是,我不是问你……”
高瑨打断她:“没有谁要和亲,我只是为了让使臣们有个正当理由留在北辽才故意让他们这么说的,要不然他们送了拓跋延就得回去了,待我们潜入之后不就少了帮手。”
这么一解释,谢郬才有所了解,于是更加懊悔自己那比嘴勤快的脑子了。
“哦,原来你留了后路,来的路上你怎么没说?”谢郬问。
高瑨将吃了一半的饼子放下,斯斯文文的擦了擦手,回道:
“让使团留在大定府是以防万一,没想真用到他们就没说。”
“是啊,若是高玥在民间,使团就用不上,可如今他到了二皇子府,贩茶商人的身份接触不到皇室,还真得依靠使团的人才行。”谢郬说道。
“嗯。”高瑨拧眉沉思片刻,忽而扭头对谢郬问:
“现在你总不怀疑我要找人和亲了吧?”
谢郬眉心一突,竭力解释:
“这事儿还没完了是吗?我再重申一遍!”
“我,根本就不在乎你要不要跟人和亲!”
“你是自由的。愿意跟谁在一起都成,我没意见。”
“真没意见!”
高瑨但笑不语,用手撑着下巴,静静看着近乎炸毛的她。
“……”
谢郬选择转身离开这个让她蒙受不白之冤的尴尬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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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瑨将大定府中有使臣的事情说出来后,老张当即表示:
“武威军跟鸿胪寺倒是打过一些交道,也不知他们这回来的是哪位大人,我过会儿便乔装去会会他,人多一些总好商量。”
高瑨说:“他们所在的驿馆附近定然有人监视,你不能去。”
老张想想也对:“那怎么办?”
“我待会儿写个字条,找人悄悄送进驿馆中,让他们乔装到茶行来。”高瑨已经做好决定。
老张对高瑨的身份十分好奇:
“高校尉,你到底是谁家的衙内,礼部和鸿胪寺的大人,少说也得从三品,正四品吧,你竟能呼之即来?哎,令尊真姓高吗?可朝中没几个姓高的公爵侯爷,难道是什么王……趁此机会,你干脆与老张我说道说道,大家同在一条船上就别瞒着了。”
老张都好奇一路了,谢郬、苏临期、苏别鹤和周放,好像个个都知道这个高校尉的身份,就老张和其一干下属蒙在鼓里,便想趁着他召见礼部使臣的机会,将他的身份问个分明,待以后回朝也好有个说头。
谢郬和苏临期他们对视一眼,很想提醒老张别问了,人和人之间的相处还是多点神秘,少点追根究底比较好。
毕竟这一路,老张可没少抱怨‘高校尉’的纨绔习性,深以为耻来着。
“我就姓高,单名一个瑨字。”
高瑨直言,他开始隐瞒身份,主要是担心老张谏言,不敢让他亲身潜入北辽冒险,现在他已然来了,便没有隐瞒的必要,再说过会儿与礼部、鸿胪寺的人见了面,他们都认识高瑨,想瞒也瞒不住。
老张还没反应过来,嘴里念叨着:
“哦,高……瑨。那令尊是……呃!”
老张的声音戛然而止,猛然回头,鼻子眉毛眼睛嘴巴,全身上下就连头发丝都写着‘震惊’两个字。
一刻钟后,老张同手同脚走出商议密室,看来被打击得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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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瑨的密令一出,已经在驿馆之中逗留十几日的使团沸腾了,礼部侍郎隋健和鸿胪寺卿汪卢整装待发,乔装而出往约定的场所进发。
中途因为要将跟踪在后的北辽探子甩开,花费了不少功夫,但总算在申时前,以买茶客的身份赶到了天福茶行。
他们被人带进密室之中,在看见高瑨的那一刻都十分惊讶,赶忙上前行礼:
“陛下怎可亲自前来,这太危险了。”
高瑨不想多说什么,直接问道:
“质子之事,你们近来可有消息?”
礼部侍郎隋大人恭谨回道:“是。臣等一到大定府,便开始暗中调查。最新的消息是,质子殿下如今投身在了北辽二皇子拓跋钊麾下,此时应该人在拓跋钊府中。”
密室中其他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他们昨天刚查出来的事情,使团的人竟然早就知道了。
谢郬觉得不对,从旁问:
“你们的意思是说,高玥以质子的身份投在拓跋钊麾下吗?”
隋健虽不知谢郬是谁,但见这少年可以站在陛下身旁,随意用手搭在陛下椅背上,可见与陛下关系匪浅,丝毫不敢怠慢,回道:
“是。说来也怪,质子殿下其实在这之前早已从质子府逃离,北辽朝廷这边派兵搜捕至今都未能将之找到,所以很多人私下都在怀疑质子殿下已然不在北辽境内。”
“可质子殿下却偏偏突然自己出面,主动投身拓跋钊,据说是想寻求拓跋钊的保护,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赶巧那回我们以礼朝名义拜访拓跋钊的时候,在院中遇见一位清冷华贵的少年,可刚开始我们并不认识,是问了拓跋钊府上的管事才知他的身份。”
隋健的话让高瑨陷入沉思。
谢郬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对劲似的,她将隋大人的话从头到尾重新捋了一遍。
以高玥的聪明,他可以逃离质子府,在大定隐姓埋名,让所有人都找不着他,又怎么会因为要寻求庇护而主动投靠拓跋钊呢?
他逃离质子府,没有回礼朝,可能是因为他通过某种渠道,知道了高茗在礼朝做的事,他觉得自己再也回不去礼朝,身如浮萍,飘在哪里都一样。
所以他宁愿跟焉离姑娘藏身舞阳居那种下九流的地方,也未曾寻求过任何人的帮助。
可现在他怎么会突然对拓跋钊示好,他是受了什么刺激,还是另有目的?
而拓跋钊之所以同意庇护他,绝不可能是单纯的想保护他,定然是要他做点什么的。
一个敌国质子的身份,如果利用好了,是可以掀起巨浪的。
“我想见一见他,你们可有法子?”
高瑨面色凝重,沉思过后问道。
隋大人和汪大人对望一眼,笑道:
“陛下问得正及时,明日北辽皇宫设有宫宴,据说周边依附北辽的小国皆有使臣出席,臣等作为礼朝使臣,自然也在受邀之列。那样的场合,拓跋钊定会将质子殿下带在身边,说不定明日就是个机会。”
第126章
每年深秋入冬前, 北辽会举办一场王庭盛宴,宴请众附属小国参宴,是一年中最后一次相聚, 因为过了这场宴会之后, 基本上北方就要迎来暴风大雪,风雪路难行, 意味着冬日难相聚,所以才有了每年入冬前举办盛宴的习俗。
这是官方的解释, 其实这场盛宴还有另一个目的——北辽王庭借着举办宴会的名目, 给附属小国们缴纳岁贡的机会。
意思就是:马上入冬了, 你们这些小弟们也该自觉交点入冬保护费给老大哥, 要不然明年老大哥可就不保护你们啦。
礼朝的使臣团们正赶上了这场盛宴。
当然了,礼朝不是北辽的属国, 岁贡什么的自然不必缴纳,之所以请他们出席,一来彰显北辽气度, 二来也想在礼朝的使团面前展现一下北方老大哥的地位。
虽然身在敌国,预料到这场北方的王庭盛宴不会对礼朝使臣团太过友好, 但即便如此, 礼朝的大国风度绝不能丢, 在没见到皇帝陛下之前, 隋大人和汪大人就已经应承下这场邀约。
老张是斥候营的头子, 不方便露面, 留守茶行。
高瑨带着谢郬、苏临期、苏别鹤和周放一同混在礼朝使团中, 穿上使团护卫队的服饰,跟随汪、隋两位大人一同进入北辽王宫赴宴。
礼朝使团入宫之时,浑厚的号角声远扬天际, 郑重相迎,给足了礼朝使团排场和面子。
一行人卸了兵器,得以入殿。
使臣团代表的是礼朝天威,纵然见了王座上的北辽汗王也不必下跪,以礼朝文人之礼,拱手作揖,表示敬意。
北辽汗王是个年近七十的老人,头发胡须白了大半,看得出来年轻时孔武有力,只是如今年迈体虚,身姿不复健硕,面容倦怠,略有病态。
传闻汗王已经缠绵病榻多年,这才使得几位皇子明争暗斗,各自招揽势力。
老汗王自身属意六皇子拓跋延,但属意归属意,他并没有将手中权利真正的分到拓跋延手中,这使得拓跋延在北辽王庭中的地位很尴尬。
拓跋延的母妃是舞姬,本身是没有母族支持的,老汗王说属意他却不给他实权,这让拓跋延那些各有势力的哥哥们如何服气。
不过,可能也正因为从小在逆境中长大,拓跋延的心机和手段可比他那些哥哥们厉害多了。
而这回,他在礼朝杀了拓跋阐的事情被高瑨隐瞒下来,对外只说拓跋阐是在礼朝突发疟疾,暴毙而亡,绝口不提拓跋延杀人之事。
然后,高瑨又以极其隆重的仪仗队浩浩汤汤的送拓跋延回北辽。
拓跋阐死了,北辽这边定会派人调查追究,高瑨虽然表面上用官方解释说拓跋阐是突发疟疾而亡,可背地里又留下蛛丝马迹,将凶手指向拓跋延。
凶手的指向和极其隆重的礼仪相送,这两件事加起来,就差把‘拓跋延是通敌卖国之人’写在他的脸上。
谢郬随使团大人们行礼后,坐到所有使团最前方的那片后,坐定之后,谢郬将大殿中人环顾一圈,在第二层的皇子方阵角落看到了一个人低头喝闷酒的拓跋延。
比起坐在首位神采飞扬的拓跋钊,拓跋延就显得有些孤寂失落了。
从他坐的位置和此时的状态来看,高瑨的离间计很成功。
【你摆了拓跋延这么一大道,他心里肯定记恨死你了。】
谢郬用心声对坐在她身旁的高瑨说。
只见高瑨似有若无的冷哼一声,不用说话谢郬也能感受到他无所谓的态度。
【也对,就算你不摆他的道,他也不会喜欢你。】
高瑨不置可否,拿起面前酒杯放在鼻端轻嗅,却是不喝。
谢郬的目光又在拓跋家其他皇子身上转了两圈,心中疑惑:
【你看到高玥没有?】
谢郬没见过高玥,遂问高瑨。
高瑨早就观察过几圈,不动声色摇了摇头。
谢郬纳闷:
【难道拓跋钊没把高玥带过来?】
【他接受高玥的投诚,难道不是想利用高玥的身份做点什么吗?】
【要是想做点什么,当着礼朝使臣团的面做岂非更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