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关东子弟大量冒名科考的事件发生后,杨侗意识到大隋无限制收拢各地流民的政策会给敌方势力提供便利,也发现疆域内部有各种不利的隐患,这就需要一个专门对内的情报组织。
杨侗在征得众臣支持下,成立了挖掘潜伏在境内间谍的内卫,并从斥候营挑选出了两千名精明识字的士兵接受特别训练,这一年多来,已经破获了不少敌方谍报组织。
在雀鼠谷立下大功的沈光。除了是邺城巡城军主将,还是这支谍报组织的首领,今天沈光就是奉杨侗之命,前来调查粮食涨价的真实情况。
“你们怎么进来的?”王东主紧张的问道。
沈光拱手笑道:“前面堵了不少人,我们是从后门进来的!”
就在这时,外面又传来一阵密集的声音,紧接着窗纸被砸烂,几块石头飞了进来,却是等着不耐烦的百姓再次扔石头了,吓得王东主脸色大变。
沈光对手下说道:“制止一下。”
十几名手下从箩筐里抓起几把铜钱,大步向外面走去,只听外面一片惊叫,人群似乎又乱了起来。
沈光道:“我的手下现在占据有利位置了,百姓不会闯店铺了。”
王东主感谢道:“多谢将军!”
“不敢当,有些事情需要东主配合调查。”
“一定一定!”王东主松了口气,低声问道:“沈将军,官府什么时候遣散百姓啊?”
沈光道:“朝廷这一次不会出人遣散愤怒的百姓。”
王东主面如土色道:“为,为何啊?”
沈光道:“你们挑起粮价猛涨,引起全城混乱,殿下对此非常不满,所以不会派人来遣散百姓。不过你放心,等你们的店铺被打砸以后,官府的人就会到了!”
王东主顿时面如土色:“不是我们先涨价的,我们是看到别人涨价才涨的,责任怎么能怪到我们头上?”
沈光呵呵冷笑:“但你还是借此风波大赚不义之财了,这你否认不了,既然你赚了黑心钱,就得为自己的贪婪行为负责。”
王东主顿时吓瘫在地。
杜先生叹了口气,拱手道:“好教将军得知,其实东主把钱放在这里,就是打算退还回去的,只是不知外面的人各自买了多少米,着实不知从何还起。您看……”他将账册递给了沈光,道:“这是我们刚刚核算出来的账目,超过斗米三十钱的钱全在这儿了。”
王东主连声道:“对,对,对!我知道错了,我准备一钱不少的退还回去。”
沈光看了气度不凡的杜先生一眼,目光一亮道:“请问先生如何称呼?”
杜先生道:“在下杜如晦!”
沈光皱眉道:“杜如晦?杜克明?”
杜如晦惊讶道:“将军知道在下?”
“房尚书说你有王佐之才。”
杜如晦谦虚道:“不敢当!”
沈光奇道:“房尚书对先生推崇倍至,先生怎么不去找房尚书,而这儿当了一个账房?”
杜如晦苦笑道:“在河南郡遇到了乱兵,被抢了精光!若非东主仗义出手,并收留杜某一家,小儿早已病逝。”
沈光恍然点头,索性与杜如晦交流道:“我这次来,是希望你们能告诉我涨价的真实原因?还请先生配合。”
杜如晦道:“从哪家开始涨价我们也不太清楚,但昨天粮行内传出一个消息,让大家全乱了套,有几家小粮行率先涨价,我们也只好跟上。”
“什么消息?是突厥大举南侵吗?”
杜如晦摇头道:“是李唐与吐谷浑结盟,关内道两面受敌,大隋全军溃败,段德操、王伏宝将军和六万大军在金城郡全部阵亡,关内道全部失守。”
沈光愣住了,如今正是大隋与李唐再次对峙的时期,这个谣言真真假假的混在了一起,而且时机非常巧妙!殿下他们还以为是之前的两个流言造成粮价暴涨呢。
更重要是,传播谣言的人怎会知道段德操、王伏宝在金城郡?沈光立刻判断到这不是普通谣言,而是敌对势力刻意制造恐慌,企图引发邺城动荡,从而达成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赶紧问道:“杜先生,我应该怎么查到这个消息源头,又从何处着手?”
杜如晦道:“如果我们提供线索,沈将军能将外面的百姓赶走吗?”
“这是先生的条件?”
“我们想退钱,可是无从而退。若是有人胡乱报上一千贯的数目,东主全部家当都还不起。”
沈光看了瘫坐在地的王东主一眼,又问道:“先生可有主意?”
杜如晦道:“在下打算请东主对外面的百姓一一登记,然后和粮铺记录核对,如果核对上,那把超出斗米三十钱的部分钱财一一补还。”
沈光笑问道:“如果百姓还是无理取闹呢?”
杜如晦道:“在下想请将军手下在一边维持秩序。”
“请将军可怜可怜小人一家老小。”杜如晦这个办法使王东主眼前一亮,他的粮袋都有店铺印记,而且五斗以上的购买都有记录,完全可以核对退货,他就怕一些人买官粮来他这里高价退货,如果有士兵维持秩序就没问题了。
沈光看着挺着大肚子的王氏跪地痛哭,心头一软,“看在你媳妇有孕的份上,估且帮你一回,希望你吸取教训,不会再有下一次。”
王东主大喜过望,起身行礼,“多谢将军,多谢将军!”
沈光淡淡的说道:“说说你知道的情况吧。”
王东主扶起了妻子,竹筒倒豆一般的说道:“沈将军不妨查查武州商行,我听隔壁的李家粮行的东主说过,我大隋兵败的消息就是从武州商行传出来的!突厥三十万大军南下的流言好像也是他们放出来。”
“武州商行是做什么的?”
“武州商行贩卖布匹!”
“你们真悲哀,被人利用了都不知道,下回别那么愚蠢了。”
“是是是!决不再犯。”王东主抹了一把汗水。
沈光又对杜如晦道:“杜先生可愿与我一同去见房大人?”
杜如晦道:“在下先帮东主处理完此间之事,自会登门造访。”
“也好!”沈光点了点头,他吩咐手下协助王东主办理退粮事宜,自己立即返回神武宫汇报情况。
……
“殿下,末将已经打听到了!一切流言都是武州商行散布的!很显然,武州商行是利用了米行东主贪婪之心,挑起了这一次涨价风波。”到了神武宫,沈光把他打探经过详细说了出来。
杨恭仁眉头一皱,“武州商行,难道是李渊开的布商?”
杨侗道:“何以见得?”
杨恭仁道:“李唐自称是关内士族,是陇西李氏的一支,但实际大家都明白,他们的行礼是武川军镇的胡化汉人,这一点从李氏父子的相貌即可看出。而武州商行的‘州’字去掉三撇,就是一个‘川’字,武州商行,实际就是武川商行。而且李渊也有明显的动机,不过没有线索,光猜测没有意义。”
沈光问道:“现在线索在手了,该怎么办,要不要把武州的人全部抓来审讯?”
以沈光的风格,武州商行不是敌对势力的情报总部就是分支机构,为免夜长梦多,应当尽早拿下,但现在不是他说了算。
杨恭仁沉思一会儿,沉吟道:“如果是我的话,我绝不会从总部散播消息,以免让对方一网打尽,所以,武州商行顶多只是一个点,他只是利用粮铺东主贪婪之心搅乱了整个邺城的粮价,所以不能贸然动手,以免打草惊蛇。”
凌敬也是足智多谋之人,道:“那干脆从店外秘密抓他们掌柜好了,免得打草惊蛇。”
沈光道:“那我今天晚上把相关的人统统抓捕。”
“武州商行放出了这么多消息,不会没想到自身不会暴露。”杨侗目光扫了诸人一眼,缓缓的说道:“武州商行显然是所知不多的小角色,是对方故意送给我们的牺牲品。”
凌敬也幡然醒悟,一拍脑门道:“是微臣失算了。”
众人仔细一想,纷纷点头。
“那我们应该怎么做?”
杨侗微微一笑:“派人到粮行中强行遣散闹事百姓,劝说粮行东家将多余的钱退还百姓,然后派人在暗中监视各家粮商动向,接着大张旗鼓的缉捕武州商行掌柜人等。同时,密切观察看热闹的人群,但凡神色有异者,立即派人跟踪。”
杨恭仁神色一振:“殿下是说米行东主中潜伏着敌方势力?”
“对的。”杨侗点头道:“武州商行显然不会留下什么有用的信息了,即使有信息,恐怕也是一些无关紧要的外围小角色,我们装成上当的样子,把这些人拿下以后就罢手。如此一来,则会让那些跳梁小丑以为我们满足上当了,从而放心大胆的行动、集结,以致露出狐狸尾巴。”
杨侗转而向沈光道:“多找些机灵人手,在武州商行旁边盯着,等把事情给我闹大,默默的跟着可疑人选,这是一个机会,别把事情搞砸了。”
“喏!”
沈光凛然遵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