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缓缓徐行,萧月仙清丽的脸容苍白如纸,她死死的搂着杨侗,将臻首抵在丈夫的肩窝,柔软的娇躯瑟瑟发抖。短促而剧烈的刺杀并没有影响到杨侗,但是对于刚刚怀有身孕的萧月仙而言,影响巨大,当她还沉浸在即将为人母幸福喜悦之时,差点就失去了丈夫……
她轻轻拱了两下,寻到一个最舒服的姿势,才轻声道:“我刚才好害怕。”
杨侗看着她的脸色,心中疼惜更甚,拍拍她的后背,安慰道:“我不是好端端的嘛,都过去了!别怕……”
“夫君,歧晖道人不是方外之人吗?为何也要参与尘世间的纷争?”萧月仙仰起螓首,一双美眸如宝石一般闪亮,她的美眸又蒙上一层淡淡的轻雾。
“歧晖算什么方外之人啊?他的敛财手段比佛门只高不低!”杨侗嗤之以鼻,冷哼道:“楼观道在关中的良田就有几十万顷,查抄到的钱财就有一万万贯之多,各种奇珍异宝多不胜数,值得一提的是,这不过是楼观道在关中的产业而已,其他地方加起来更多!可想而知,这佛、道二门在究竟拥有多么巨大的财势。他们利用宗教迷惑信徒,而达到疯狂敛财的目的,早已背离佛、道普济天下的教义和初衷。”
“最后还不全都便宜夫君了么?”
萧月仙翻身坐正,双手捧着他的脸,深情凝视着,秀眸中的爱意浓郁得化不开……
杨侗被她亮晶晶的眼眸盯得有些发毛:“是不是本皇长得太好看,让惠妃爱不释手、情根深种了?”
萧月仙露出一个甜美笑容:“就是有点暴力……”
杨侗笑容顿时僵住,“臭婆娘找抽?”
话音未落,萧月仙娇靥如花,的香吻已经落在他的唇上。
良久,唇分。
杨侗又在她丰润的鲜唇上啄了一下,笑道:“你说错了,不是便宜我,而是取之于民、还之于民!这才是普济天下、普渡众生……”
“楼观道信徒百万,佛徒更是多不胜多,我担心他们对夫君的刺杀不休不止。”萧月仙轻叹道。
杨侗心中涌起一阵暖意,原来她是担心自己,注视那双深潭般的秀目,语气中带着一丝决然:“男子汉大丈夫,若是怕这怕那的,还有什么争霸天下的志气。”
“夫君,你一点都不怕吗?”萧月仙好奇的看向杨侗。
“习惯了。”杨侗淡淡的说道:“身为一名上位者,至少该有面对各种危险的心理准备。敌人是不会讲规矩的,就像在战场上,为了打败自己的敌人,无所不用其极,政治上的斗争,比明面上的敌人更要残酷百倍。”
萧月仙默然,对于在温室中长大的她来说,明刀明枪的战争已经是一件十分残酷的事情了,但想到今天的刺杀,萧月仙忽然觉得这个天下真的好残酷。
“夫君,你知道是谁派人来刺杀你吗?”良久,萧月仙抬头询问。
“李渊、李密、林士弘、孟海公、冯盎、世家,甚至连高句丽、新罗、突厥、吐谷浑都有可能,当然也有可能是歧晖自己的主意。这个世上,想我们一家人性命的可不少呢。”看着萧月仙变得担忧起来的脸色,杨侗笑了:“怕了?”
“有夫君在,我不怕!”萧月仙小心的看了杨侗一眼:“夫君,你究竟做了什么?让他们那么恨你?不惜破坏战争法则。”
“所谓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而我取走了本不该属于他们的东西,他们恨我还正常……至于战争法则嘛!其实很简单,无非就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过程和手段一点都不重要。你有孕在身,就别操心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了。”杨侗笑了一笑,又说道:“你也乏了,好生睡一觉。”
萧月仙伸出手臂勾住爱郎的脖子,眼波迷离,撒娇地央求道:“我要夫君陪陪我。”
雪光透过车窗线照在她脸上,闪烁着白瓷般的亮色,在说话之间,苍白的俏脸渐渐恢复了正常的晕红,有一种从内心洋溢出来的快乐。
杨侗有些呆住了,女人的变化就会如此之大吗?
“看什么?“萧月仙轻咬一下嘴唇,两人已是名符其实的夫妻,她又怀了丈夫的骨肉,说话也不像以前那么拘谨,她娇嗔地白了他一眼,“还没看够吗?“
“一辈子也看不够?“
萧月仙掩口一笑,伸出玉指,轻抚他的脸庞,眼中充满了浓情蜜意,可又有几分羞涩,浅浅一笑,低语道:“有时间我就给你看,让你看个够。”
杨侗心中一荡,若非顾及到她刚怀上身孕,真想来他个车震。
萧月仙情绪大起大落,又经丈夫软语安抚,很快就沉沉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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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行程风平浪静,不过远在千里之外的青藏高原,却是血气漫天。
隆隆马蹄重重的扣击在冰冷地面上,冰冷的空气中,夹杂些许恐慌情绪,在马背上的男子已然十分疲惫,他的脸上带着万万惊恐,用一只独臂疯狂的挥动着马鞭,狠狠地抽打着坐下战马,还不时回头张望,仿佛有什么恐怖的东西在追击他一般。
身后,是几十名和他一样狼狈的吐谷浑勇士,他们表情和断臂首领差不多,全是一脸惊恐失措之色,哪怕他们的已经疲惫不堪了,却没人未有停下的打算。
最前方那名断臂首领的脸色已经发白,他整齐断掉右臂,不断淌着血水,衣服、坐骑被大量的血水沾染,看上去分外可怖。
“咻~”
冰冷的破空之声在猎猎寒风中显得格外刺耳,犹如催命符一般让他马背上的骑士面色变得更加苍白。
“噗~”
一道流光划过天际,精准的没入断臂男子背心,自他胸膛窜出,断臂汉子魁梧的身躯一颤,身体被那箭矢的巨大惯性往前一带,加上失血过多缘故,整个人往前一扑,落到奔腾的战马跟前,碗口大的马蹄踏碎了他的胸膛,一双瞪圆的眼睛里带着些许解脱之色,似乎为自己能够告别这个世界是一件很令人开心的事情一般。
周围的骑士却仿佛没看到他们的头领身亡似的,一个人都没有停顿片刻,甚至没人多看一眼,他们只是挥动着马鞭的速度更快了几分。
随着几十名吓破胆的吐谷浑骑士过去不久,再度响起了急促马蹄声,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团流动的黑色火焰般的骏马,然而更吸人眼光的是马背上那满身的煞气的骑士,令人望之而生畏。
“吁~”
尉迟恭轻轻地提起了缰绳,高速奔行的战马顿时人立而起,堪堪停在那不成人形的尸体旁边。
身后急促马蹄声缓缓靠近,薛万彻、牛进达和丘师利策马来到尉迟恭身前,低头看了一眼尸体,面色不禁齐齐一变,丘师利怒哼道:“不是。”
薛万彻、尉迟恭和牛进达看着死去的人,脸上没有太多表情,他们千里奇袭,击溃薛仁杲之后,直击西秦所在的大部落,西秦部落的防御意外的脆弱,加上猝不及防,被薛万彻率领着联军精锐轻易攻破,然后,便是长达五日的追杀,一路从西秦部落,追击到了吐谷浑汗庭——积鱼城附近,谁想到最终击杀的,却是薛仁越的傀儡,让他们有一种被人戏耍了的感觉。
“哼!”看着那个吐谷浑人乔装的傀儡,尉迟恭胸中一阵烦躁,猛地一策马缰,宝马小跑两步,硕大马蹄将那颗刮得圆润光洁的脑门踩得如西瓜般爆裂。
一着校尉带着一个被五花大绑的吐谷浑人上前,指着地上不成人形的尸体,大声喝道:“他是谁?”
“他是宗罗赞,宗罗睺的弟弟。”
看到那人的尸体,那名将士面色一变,见众人冷厉的目光看来,连忙道:“为了引开将军天军,他冒充了薛仁越。”
薛万彻脸上冰冷的神色稍微解冻了一些,默默的下马,目光看着宗罗赞的尸体,拱手一礼,无论生前如何,但宗罗赞既然已经死了,生前的一切,自然也跟着他的死而烟消云散,至少宗罗赞的死,没有辱没军人的荣誉,此人之忠贞,就算是身为敌人,也值得众人敬佩。
尉迟恭、牛进达、丘师利见状,也默默下马,向宗罗赞行了一礼。
“倒是一员忠贞之将,可惜跟错了人。”薛万彻摆了摆手,示意亲卫上前,“忠贞之士不可辱。来人,将他葬在附近,入土为安。”
“喏!”
几名将士上前,把宗罗赞拖向一旁掩埋。
“此番奉圣上之命,奇袭吐谷浑,一是为了丝绸之路商旅讨还一个公道,二是竭尽全力的消弱吐谷浑的实力,让他和吐蕃蛮子处于同一水平,免得它东山再起。西秦薛氏已经彻底的实力已经歼灭,而直属慕容伏允的势力没有到伤筋动骨的地步,若是我们未能完成任务,有何前颜面目去见圣上?”
薛万彻、尉迟恭、牛进达、丘师利等人没有参与中原大战,他们眼睁睁的看着同僚建功立业,眼馋不已。在接到杨侗的诏书之后,便汇合在了一起,马不停蹄的率军越过西海郡,直击吐谷浑,大家心中都卯足了一口气,准备立下一件轰轰烈烈的大功,也让天下人知晓自己并非是吃干饭的。
谁料打到现在,最终只是歼灭了叛逃到高原之上的西秦势力,不管西秦薛氏曾有多么的辉煌,但在他们几人看来,西秦薛氏只是与任务无关的额外收获,比不上吐谷浑大可汗慕容伏允的军队有分量,然而慕容伏允这个老枭十分聪明,派来迎战的皆是一些对他不太服从的杂牌势力,最终达到了借敌之手一一歼灭的目的,他固然是损失了不少,却也导致吐谷浑的军队构成变得更加纯粹。某种意义上说,大隋是在帮他淬炼军队,去除杂质。
这个结果,不管是杨侗,还是薛万彻等将都不愿看到。因为隋军不可能一直在高原上作战,一旦退走之后,慕容伏允便能够以绝对的军事实力,吞并各个部落,从而让吐谷浑凝练成上下一心、号令统一的国家,军队也将因此更具战斗力。
而与吐谷浑开始出现摩擦的吐蕃,仍旧处于一个蒙昧的时代之中,不论是凝聚力,还是装备精良程度、军事水平,都远不如吐谷浑,若是放任两者开战,吐谷浑很快就能将之歼灭,一旦吐谷浑占据吐蕃广袤的国土,不用几年时间,就会成为雄踞大隋西南的大国,当大隋缓过气来的时候,吐谷浑的国力将会空前强盛,一跃成为大隋最强劲敌,到时候,即便大隋不动手,吐谷浑也会向北发展,威胁西海等郡,甚至还会再一次截断丝绸之路。所以,若不限制吐谷浑的发展,将来必定成为大隋的心腹之患。而只要把西南统一的进程拖上三五年,那么统一、且恢复元气的大隋,完全可以一战定西南,将斗得两败俱伤的吐谷浑和吐蕃一并灭掉。
也正是这个原因,所以杨侗让吐谷浑来背袭击丝绸之路的黑锅,将其扼杀在大发展之前。他怕尉迟恭等将不知道此战的深远意义,于是在诏令之上也写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作为战略的执行人,薛万彻、尉迟恭、牛进达等人知晓此战的意义,并不比中原大战差,如果从民族角度上说,远比中原一统之战强。但现在的问题是,慕容伏允将吐谷浑大大小小部落收拢到了积鱼城,如果他龟缩不出,没有攻城器械、人数不足的联军,将会陷入无粮的处境,不仅完成不了消弱吐谷浑有生之力的任务,还有断粮兵败的危险。
“既然慕容伏允当缩头乌龟,那便踏平积鱼城周边的吐谷浑部落,不管男女,一律处死,让慕容伏允只剩一个积鱼城,没有了牧民,我倒要看他如何养兵,如何恢复元气!”薛万彻闷哼一声,语声之中杀机四溢。
“薛帅。”丘师利苦笑道:“将士们这连番奔袭作战,已有数日未曾合眼,损失甚多,此时若是强行再战,恐怕我军支撑不了多久。”
薛万彻想要说什么,但回头看了看,却见周围诸将,眼中布满了血丝,就连他此刻停歇下来,也有一股难言的疲倦,沉默了片刻,声音嘶哑的问道:“我军损失如何?尚有多少人?”
丘师利嘴角掠过一抹苦涩:“末将从西域带来三万联军,如今已经不足两万人。实际上,死在战场上的人并不多,大都是受伤之后,失血过多,使其虚弱的身子骨,抵抗不了恶劣的天气,睡着睡着就睡死了,这也是我军没有重伤将士的重要原因!”
丘师利说到这里,心中痛惜不已,这些虽是域外联军,却是他和苏定方一手带出来的士兵,经过几年的灌输,他们是对大隋的忠诚,决不亚于隋军将士。这一点,从他们转战千里,仍旧无怨无悔的行为即可看出。
“薛帅,将士们已到极限,如果强行作战的话,不仅取不到效果,恐怕还有哗变的危险。正所谓欲速则不达,末将认为我军应该好好休整一下了。”丘师利建议道。
薛万彻沉吟半晌,点了点头道:“立即安营扎寨,原地修整三天,小心敌军来犯!”
“喏!”丘师利松了口气。
随着休整的命令一下,联军士兵纷纷大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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