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当当!”长治新城外的一片草地上,杨侗和裴行俨斗在一处。
两杆马槊,一杆大开大合,一杆刁钻如蛇,即便是武力如阴明月、王雄诞、程处默等人,也是看得目不暇接,两人的进退招式都仿佛暗藏着无限杀机。
杨侗的武道和秦琼、罗士信极为相似,三人都讲究气势,未战势先盛,他们三人的风格是若不能将敌人秒杀,就一直压着打。
杨侗的一身武艺此时发挥到了极致,手中裂天槊纵横捭阖,与裴行俨激斗一起,大有敌强一尺、我强一丈之势。而裴行俨武道就是一个快字,手中马槊如毒蛇吐信,似蛟龙翻身,每一次都会带起一片枪影,一击即退,绝不给敌人留下任何的机会,但他打起来也是不要命那种。
短时间内分不出胜负,但若是其中一方稍有失误,丢掉性命似乎也只在毫厘之间。
两人的马槊都不轻,但速度却都极快,空气中不断闪过一道道残影,接连不断的碰撞声中,巨大的反震力形成的气旋将周围的士兵逼得老远。
不过杨侗的武道比较矛盾,除了霸道,还有借力使力的诡字诀,在两人激斗百合之后,裴行俨只觉一股诡异的力道让他的马槊推动了准头方向,重重地劈到了地上,杨侗改刺为抽,强劲的力道,将裴行俨狠狠地打下了马背。
一击之下,就让裴行俨失去战斗力,不谓不暴力。
“我挡得了圣上狂风暴雨一般的招式,还是搞不过这诡异的‘借力使力’。”
裴行俨爬了起来,拍拍身上的草叶,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一笑,洒脱之极,正是大丈夫输赢无悔的大气。
“侥幸而已!”杨侗此话一点不假,两人武艺伯仲之间,但是在他们这个层次,很多时候比的已经不仅是武艺高低,还有智谋、反应、以及对战局的把握。下一次对战,杨侗不能确定自己是否能够赢得了裴行俨。
关键是裴行俨专门敲人脑门的锤子相当牛逼,但两人比武的时候,他从未使用过。要是生死对决,被他忽然来一锤子,不死也伤筋断骨的下场。
不分生死,根本评不出一个人的真功夫。
“圣上,听说我大隋有十大猛将的说法?”一旁的王雄诞问道。
杨侗点头道:“文帝时期的确有十大将军的说法,他们分别是卫昭王杨爽、杨素、高熲、鱼俱罗、韩擒虎、贺若弼、史万岁、虞则庆、达奚长儒、长孙晟。但是到了武帝时期,这十大将军又有所变化,不过始终在列的杨素和高颎并非以武艺见长,即使上了战场也以指挥大军作战为主,所以这十大将军是以军事才华和总体战绩来评,指的并不是个人武艺。而我军也有十大将军之说,不过这都与皇帝无关,也和朝廷无关,是将士们自己评选的。”
“我朝十大将军是谁啊?”王雄诞又问。
杨侗笑着说道:“药师、叔宝、士信、行俨、尉迟、老牛、万均、万彻、定方,最后一个是明月,由此可见,本朝的十大将军也不是以武艺来评,而是以军功、战绩来定。”
“那圣上呢?怎么没有圣上之名。”王雄诞问道。
“都说是以战绩来评判了,你还不懂吗?”裴行俨无语道:“圣上这些年所指挥的无数大战,少说也撂倒了两三百万敌军,我们这些将军加起来也没打翻这么多,即使是抛开皇帝这重身份,你觉得把圣上放到将军行列合适吗?”
王雄诞的脸蓦地红了,半晌又问道:“前不久听牛将军说武艺第一是秦将军,第二是罗将军和尉迟将军,裴将军第三。”
“他胡说八道。”裴行俨顿时炸毛了。
杨侗忍不住笑了起来,“你觉得你干得过小罗?”
“那当然了。”裴行俨很自信的说道:“我的武艺又进步了,绝对可以放翻那家伙。”
“可是小罗也说自己的武艺大有进步,他还自信的说他能够轻松撂倒你和尉迟,甚至还能与叔宝打平,你说怎么办?”
“那就干一场好了。”
“好啊,年底的时候让你们比一场,顺便把谢映登也放进来。”
“事先说好,大家统统不准用箭!”想到谢映登神出鬼没的箭术,裴行俨有点发毛。
“箭术是谢映登最厉害的本事,你却不准人家用箭,你觉得公平吗?要是他不准你和叔宝、尉迟用槊,不准小罗用枪,你又怎么说?还有杜将军和阚棱、王雄诞父子三人,要救你们到小船上比武,你又怎么说?”二桃杀三士的典故流传千古,杨侗可不提倡麾下这些盖世虎将为了天下第一的虚名争得头破血流、反目成仇。
“这……”裴行俨是坐船就犯晕,到小船上跟杜伏威三爷伙比,不是送人头吗?
杨侗见他说不出话来,顿时笑道:“个人武艺很难讲得清楚,根本就没办法做到公平公正。”
“……”尽管不愿意,但裴行俨却不得不承认这个事实:让杜伏威跟大家在陆地上打,哪怕你轻松的把他赢了,但好像也是胜之不武,照这么来算,只要不是生死之敌,大家就没办法分出高下。
“圣上。”这时,一名修罗卫飞奔而来,对杨侗躬身一礼:“王将军发来捷报,我军大获全胜,消灭吐蕃北大门户的守军一万余人,接着在吉曲河畔歼灭了隆科多近十万杂兵,不但从根本消灭了吐蕃实力,更从吐蕃缴获无数金银、牲口、奴隶。受此鼓舞,苏毗、农、巴、蔡邦打起了自己国号,正式与吐蕃决裂,主动向逻些进军。除此以外,四国以后缴获到到的七成财物牲口和奴隶皆归大隋所有,王将军另与四国国王达成协议,日后逻些为中心的方圆百里土地皆归大隋所有,各国军队不得入境、牧民不得放牧。”
听到这话,杨侗深感意外。
万万想不到王伏宝竟然为大隋争取到了七成财物和一块飞地,这可是他以前想不到的事情,顿时满意的点了点头,“给王将军回信,就说攻下逻些城以后,更名为伏宝城,并将那片地盘称之为‘绝对领域’。”
“喏。”
修罗卫行了一礼,又说道:“圣上,益州方向也发来了鹰信,说是娘尚囊不来了。”
众人顿时一愣,杨侗好奇的问道:“不来了?你这话怎么说?”
“娘尚囊原本是打算回吐蕃,但是李世民闻讯之后,亲自跑到了汶山郡交川县,也不知他是怎么和娘尚囊谈的,然后娘尚囊就带着他的军队跟李世民去了宕昌郡。据我们的探子判断,娘尚囊貌似让李世民说降了。”修罗卫连忙说道。
“李渊都留不住的娘尚囊,竟然就这样被李世民截糊了?”杨侗闻言,深感无语。
修罗卫答道:“正是如此。”
裴行俨在一旁笑着说道:“李渊是越来越没出息了,到了成都以后,竟然真的变成扶不起的阿斗了!真是大废物一个。”
“说这话说得真是太对了。”杨侗深以为然的轻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深为自己这个便宜岳父的智商感到着急,苦笑道:“李世民留下娘尚囊的办法,无非就是说江源郡有大量隋军镇守,娘尚囊和他的兵不可能安然回到吐蕃,最好和唐军一起打出一条安全通道,这办法谁都想得到。然而李渊竟然挽留不了娘尚囊,然后白白将这四万精兵放过了,这不是废物又是什么来着?”
“圣上,那我们应该如何做?”裴行俨也很无奈,他们在这里等娘尚囊好多天了,可结果竟然是这样子,实在是太让人郁闷了。
杨侗微蹙着眉头想了一会儿,颇为凝重的说道:“李世民前不久疯狂扩军,若非他从荆州一路收刮到宕昌,以宕昌、同昌、武都这几三贫瘠狭小的地方,他根本养不了这么多军队,如今添了四万张嘴,他迟早会变成一个穷光蛋。如果换成是你,你会怎么办?”
“既然养不了这么多军队,又不愿意裁军,那只能在钱粮耗尽之前以战养战了。”裴行俨说道。
“不错。”杨侗沉吟半晌,说道:“李世民要打,也是打我大隋,但他不管是东征汉川和顺政,还是北伐河池与汉阳,都面临着相当残酷的攻坚战,以他那良莠不齐的军队,根本攻克不了各个关山要塞。而那四万吐蕃精兵又不以攻坚见长。这样一来,他只有两个选择,一是溯白水北上,攻打临洮的薛万彻;二是从汶山甘松山一带进军江源郡,然后与我们决一雌雄。”
“圣上所言极是。”裴行俨想了想,说道:“不过末将认为他们真要打的话,应该打临洮,因为和我们江源相比,薛万彻将军的兵力不多,李世民打临洮的胜算更大。”
“朕的看法和你恰恰相反,朕认为李世民会和娘尚囊来打江源郡。”杨侗深有信心的说道。
裴行俨有些不解的说道:“江源有圣上和第一军在,李世民打江源,不是找死吗?”
“你不觉得这支吐蕃军的处境、心情和江都之乱的骁果军很像吗?”杨侗反问。
裴行俨稍一思索,立即恍然的点点头,他明白杨侗的意思了:当年李渊造反时,担心自己打不过大隋,所以向突厥可汗始毕称臣,并让刘文静向始毕许下“若入长安,民众土地入唐公,金玉缯帛归突厥”之盟,因此始毕大举进犯,与大隋发生了马邑之战。而这个盟约同样传到江都以后,骁果军心忧家乡父母妻儿,还乡心切,这才被宇文化及和司马德戡、元敏等人加以利用,从而发动了江都之乱。
那支骁果军在回归途中,面对悍勇的瓦岗无数精兵猛将和足智多谋的李密,在内讧不止、粮草不足、军心涣散的情况下,还能打得尽占天时地利人和的瓦岗丢盔卸甲,顺手弄死了大当家翟让,李密也差点被射死。他们惊人战斗力是如何做得的?一是精锐中的精锐,另外就是“归师勿遏”所造成的。
而这四万名身在异国他乡的吐蕃军,回家心情比江都骁果军还要迫切万分,娘尚囊逗留不走的话,吐蕃军估计会像反杨广一样造他的反。要是李世民带他们打临洮,与他们回家之路虽非南辕北辙,但也差不了多少去,根本发挥不出他们拼命之心,这么算下来,江源的的确确是他们进攻的首选之地。
若是隋军像瓦岗军一样去断吐蕃军的回家之路,他们能不拼命吗?
而且单纯以兵力来说,与吐蕃、吐谷浑联军打过几场大仗的江源隋军并不占据优势,若是李世民的军队加上四万名意图拼命的吐蕃精兵,李世民的胜算还是极大的。
更关键是这里的主帅是杨侗,要是像骁果军弄死翟让一样的弄死杨侗,那么,李唐王朝即便不能翻盘,但隋朝至少会出现一段时间的混乱。
想到这里,裴行俨的思路豁然开朗,他肃然道:“末将明白了,这么说来,我们很快又要打一场大仗了。”
“这没办法,谁让李世民多了四万名精锐的‘死士’呢?谁让朕的人头是大隋值钱的人头?”杨侗也无奈的笑了。
“或许这便是李世民成功说服娘尚囊原因。”裴行俨沉吟道。
“朕也是这么想的。”说到这里,杨侗眼睛变得明亮了起来,只见一个小黑点自东飞来,小黑点越来越近。
几名亲兵纷纷喊道,“圣上,是从东边来的信鹰!”
一只苍劲雄鹰在上空盘旋,慢慢择地降落,杨侗对裴行俨笑着说道:“看样子是朕猜对了。”
过了不久。
鹰信就被修罗卫送到了杨侗手上,内容正是李世民的兵马正往同昌郡集结。
杨侗当即下令,“传朕命令,半个时辰后,全军向永治集结,另外给十旗军下达命令,各带麾下三千士兵,随朕作战。”
“遵命!”传令兵纷纷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