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将明,杨广带着一帮混混出了蜀郡,只须再走百多里便是资阳郡境。跑了大半晚的杨广、杨义臣、李芝等人依然气定神闲,之前还信誓旦旦说要跟杨广混的混混,已经少了大半,要么是在奔跑中掉队,要么自己走掉了。这也在杨广意料之中,他说道:“追兵至今没有出现,也意识我们安全了。大家跑了一个晚上,可以歇会了!”
“杨老,我们是去资阳城吗?”一名头领来到杨广身旁,说道:“听说资阳城给一名好汉带兵攻陷了,正在开仓放粮、招兵买马,四方豪杰纷纷投奔而去。他们声势浩大,估计用不了多长时间,就能攻到成都城了。”
“我们是要去资阳,不过只是路过而已,至于资阳城内的豪杰,诸位如果想去投奔他的话,只管去好了。”杨广摇头失笑。什么豪杰?无非是一个目光浅薄、愚蠢犯傻的流民头头而已。虽然攻破资阳城的战果,也让杨广感到有些意外,但是资阳城离唐朝国都、隋唐几支重兵这么近,此人不但没有见好就收,反而大张旗鼓的招兵买马,看来是离死不远了。
这样一个不入流的蠢货,根本没办法和王薄、徐圆朗、左孝友、卢明月等人比,更不要说是翟让、李密、窦建德、薛举、张金称、高士达等大反贼了。
至于“纷纷投奔的四方豪杰”也不过是奔着“开仓放粮”的粮食而已。可是蜀中现在的粮食,有四五成控制在唐朝勋贵之手,剩下的三成则在李世民以及军中,而资阳城距离成都城、隋军大营都不远,苦于无粮的李世民怎么可能在这个并不安全的城池囤积大量粮食?
这样的地方,即将成为隋唐两军重点争夺之城,而这名“豪杰”不但没有见好就收、远遁山林,还在两朝大军的夹缝中招兵买马、企图自立,这得有多傻、多自大、多狂妄的人,才会这么做。
去投奔他?还不如找条山藤,自挂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多少还能留下全尸。
“杨老!我想跟你们一起,可以吗?”薛礼在杨广身边坐下,小心翼翼、患得患失的问道:“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力气大。”
杨广十分的意外的看了他一眼,诧异的问道:“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你昨天说过要回家,怎么不回家了?”
“其实所谓的家,也只有我一个人而已。”提到家,薛礼的情绪变得十分低落:“先父早逝,家母入蜀之后也病逝了;家里倒是也有几亩良田,倒也勉强吃饱,可现在赋税翻了几倍,根本就不够我一个人吃,之所以拿猎物皮毛跑来成都城卖,而不是在兴乐县就近卖,是希望有个好价钱,结果您也知道了。与其回去饿死,倒不如跟着杨老做番大事。”
“为何要跟我们呢?”杨广看了薛礼一眼,说道:“隋军现在打到了你的老家兴乐县,你完全可以去投奔隋军,而且隋帝就在雒县,只要你立下大功,说不定还会得到他的接见,以你的本事,未必不能得到他的重视,要是以后可以进入洛阳学宫武学院学习,你的前途不可限量。”
“我只是一个穷小子,既没有那么大的野心,也不认为自己有幸得到圣武帝接见,与其去寻找不可能实现的机遇,倒不如跟在杨老身边。”薛礼有些不好意思的看了看杨义臣,又十分坦率的说道:“虽然我不知杨老所谋,但我知道您是有真本事的人,不然也不会有这么厉害的随从,所以我想要跟在杨老身边,跟你们学点本事。”
“小子倒是有眼力。”杨广哑然一笑,薛礼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他,心知这小子主要还是想学杨义臣的本事,因为差点把薛礼杀的唐军将领,却被赤手空拳的杨义臣一招搞死,这巨大的差距也使薛礼动了学艺之念。
“杨老。”薛礼有些不确定的看着杨广,“您这算答应还是不答应呢?”
“你想跟就跟好了,什么时候你想走,我们也不会阻拦。”杨广无所谓的说道:“不过当务之急是找个地方睡一觉,什么时候睡醒,什么时候就去资阳城。”
“好!”薛礼兴奋地说道。
跟薛礼相比,其他人却是心思各异,大家是因为“出城”这个信念拼凑起来的临时人马,如今已经成功出城,共同的目标一下子也消失了,也是到分别的时候了。除了为数不多的人和薛礼怀同一种心思,多数人都倾向于投靠资阳城义军,毕竟资阳义军正在开仓放粮、招贤纳士,这对很久没吃饱饭的混混来说,有着巨大的吸引力。至于以后?先吃饱了以后再说以后。
不久,众人在资水上游找到了一个无人居住的废弃村落,看样子应该是刚刚废弃不久,各自找到住所之后,纷纷倒头大睡。
直到正午的时候,杨广才悠悠醒来,只是除他和杨义臣、李芝带领的几十个人之外,就只剩下薛礼、周青、姜兴霸、李庆红,其他人已经消失得无踪无影。
当然了,这也是杨广不在意这帮人,若是杨广不让他们走,恐怕李芝所带领的人侍卫,已经杀得满地都是尸体了。
“天亮之前,这帮人还说得好好的,如今居然不告而别!”薛礼愤愤不平的说道。
“意料中的事情,不辞而别其实是最好的结果,这样也省得大家都尴尬。”杨广淡定的洗了一把脸,对李芝说道:“小李,拿些吃分给大家。”
“喏!”李芝在薛礼等人愕然的注视下,从自己的包袱里取出了几张大饼,里面竟然还有肉丝,看样子似乎还蛮高级的,其他人也是如此。
这一幕,只看得薛礼、周青、姜兴霸、李庆红直瞪眼。
“杨老,原来你们还有吃的?”薛礼接过一名侍卫递来的肉饼,猛啃一口,含糊不清的说道。
“我好像从未说过没有食物。”杨广笑着说道
“那昨天晚上……”想到杨广昨天晚上明明饿得肚子咕咕响,却偏偏一直忍着,这令薛礼感到有些不解。
“我们的食物虽然够几百个人分,但是分了以后呢?我们怎么办、吃什么?”杨广淡然说道:“而这些人注定要离开,从此以后相见无期,你认为他们会感激我吗?”
“我想应该不会。不过那是杨老你们的食物,何必分给他们……”说到这里,薛礼突然怔住了。财不露白的道理他自然懂,昨晚杨广要是拿出这些食物来分,恐怕那帮人不但没有感恩,反而认为杨广他们还有更多更多,从而心生歹意,找杨广的麻烦。
“悟了?”杨广似笑非笑的看了薛礼一眼。
薛礼苦笑道:“受教了。”
“悟了就赶紧吃,一会儿我们还要赶路,我们在抵达目的地之前,得靠这点食物撑着。”杨广叹了口气,早知李世民到这当口还镇不住那些勋贵、奸商,当初就该老老实实、安分守己的呆在雒县,每天吃着几个孙媳妇精心烹饪的美食不好吗?都老大不小的老头子了,为何非要跑来遭这些罪呢?真是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但是事已至此,再苦再累也只能走下去。
……
匆匆的解决了手中食物,一行人又开始赶路,直到日落时分才赶到杜正伦、秦冲伏击韩良的落霞峪附近。不过这里现在已经被唐军斥候封锁了,因为前天一早,准备夺回资阳城的韩良便已经到了这里。
虽然城内只是一帮乱民,不过他们有城墙之利,人数又多,只有两千士兵的韩良也没忙着开战,而是命人赶制攻城梯、冲城锤等攻城武器,等殷开山的后续大军到来再来强攻。
而城内的秦冲现在正处于志得意满、无限膨胀的时候,自他占据资阳城之后,便按照杜正伦当初的提议开仓放粮,果然如当初的李密一般,为他招来大批人手,短短几天时间,他的”军队“就扩成五六万人,这还是因为从阳安借到郡兵的韩良回来得太快;否则的话,“开仓放粮”之壮举定能把附近几个县的百姓通通吸来。
听说韩良只有两千人,拥有几万“大军”的秦冲并不怎么放在眼里,都懒得把他放在心上。
到了第二天早上,秦冲就拉着两万大军出城,想要以绝对的优势再一次击溃韩良,然而这一次,却被兵力稀少的韩良按在地上狠狠的蹂躏了一顿,认清现实的秦冲自此以后便紧闭城门,摆出一副拒城死守的架势。
秦冲这么一搞,轻装上阵的韩良反而拿他没办法了,攻破资阳城其实并不难,难就难在李世民让他务必在短时间内攻破,但是看秦冲这架势,想要迅速夺回城池怕是不太容易。
中军大帐中,韩良十分头疼的揉了揉脑门,资阳城是成都平原南大门,历朝历代对这道关卡都很重视,算是一座坚城,虽然只是被一伙儿乱民占据,但他现在只有两千名士兵,即便加上殷开山的四千士兵,也很难在短期内攻破;早知如此,就不应该打得那么猛,应该把秦冲诱出来决战。现在好了,秦冲让他狠狠地收拾了一通之后,虽然人是老实了,但打死他也不出城了。
就在韩良苦思对策之时,一名亲卫进来,施礼道:“启禀将军,帐外来了十人,自称是太子妃族人,听说战事僵持不下,特地前来相助。”
“太子妃的族人?”韩良挑了挑眉,太子妃自然是出自独孤氏的独孤明秀,独孤氏本来是支持李渊起兵和立国主力大军,而李渊为了获得独孤一族更多的支持,不惜让李世民休妻再娶,可是李渊败走襄阳之后,关陇贵族大为失望,开始心怀异志,最后独孤一派惨遭血洗,不过许多人都认为贫困潦倒的李渊贪图关陇贵族的财富,才找个由头对功臣们大开杀戒。
不过这种事情,轮不到他一个武将来关心,韩良只知道太子李世民现在是大唐的实际主宰者,而太子妃从某种程度上说,已是大唐国母,她的族人还是不要得罪为妙,更何况对方是来献策的,听听也是无妨,若是真能帮自己那是再好不过了。
念及于此,当即道:“请他们进来吧。”
“喏!”
不一会儿,杨广和杨义臣、薛礼跟着这名唐军士兵,堂而皇之的来到韩良的中军大帐。
杨广听说唐军封路,便把自己的队伍化整为零,定好集结点之后,杨广自己带着一队人顺着官道走,而李芝等人则是翻山越岭,他已沉寂多年,认识他的人极少极少,蜀中认识他的人皆在成都城,倒也不怕韩良认出自己,于是便明目张胆的来了,他微行一礼:“独孤英参见将军。”
“独孤先生多礼了!”韩良见杨广气质、风度给人一种挺拔如青松、皓洁如冰雪的感觉,一看就是贵族出身的人物,说是独孤氏子弟也未必是假,因此也不敢怠慢,回礼询问,“独孤先生既然是太子妃族人,缘何至此?”
面对韩良的盘问,杨广只是微微一笑,不慌不忙的说道:“回将军,我本避世于峨眉山,受太子妃之邀,前去成都城相聚,回来之时正逢隋唐两朝军队封路,于是便打算从资阳绕道,进入隆山,然后再去眉山。谁知在落霞峪遇上将士之兵,听闻将军要夺取资阳城,特来相助。”
“先生自称是太子妃的族人,本将本也不该盘问,可是本将也知道独孤氏家大业大、人丁兴旺。许多独孤氏子弟在襄阳密谋造反,被圣上一网打尽。但是独孤卿云、独孤彦云却在谷城水淹我大唐十多万大军,而独孤武都也差点打到成都城!”韩良冷哼一声道:“焉知先生不是独孤卿云、独孤彦云、独孤武都之流?”
“这个还真不好自证清白。不过老夫这里有朝廷开具的路引。”杨广扭头看向杨义臣,杨义臣将早已准备好的路引交给侍立一旁亲卫,由他呈给韩良。
杨广、杨义臣在益州混了这么久,这些东西多的是。
韩良接过一看,确实是真实的路引,态度也变得温和了一些:“来人,看座。”
“多谢将军。”杨广也不客气,大大方方的坐了下去,自始至终都没有惊惶,或许是松气的举止,这让韩良不免又高看了几分,对方如此风采照人,或许真有破城之计,忍不住问道:“独孤先生之前说要助我破城,但不知如何要如此去破?”
“城内只是一帮流民,说是乌合之众都看得起他们了,破之其实并不难。”
杨广平淡的语声之中,却透露出了涛天自信,不过他却没有说什么破城计策,而是反问道:“韩将军,资阳城中有多少存粮?”
“大概够我军吃上一个月,不过这帮乱民开仓放粮之后,许多人都闻风而来,全城数万人大吃大喝的话,怕是连五天都撑不下去。其实就算他们省着吃,最多十天也便会耗尽。”说到这里,韩良已经明白了杨广的意思,皱眉道:“但是我希望在殷相国到来之前破城,根本等不了那么久。”
“将军以为贼首会把城中粮食均分吗?”杨广又问。
“根本不可能。”韩良断然否定,只要是人就有亲疏观念,在粮食将尽的情况下,包括他在内的任何人,都会优先考虑亲友、亲兵,不可能做得到绝对的公平,更不要说是没什么见识的流民、乱民了。
“既然将军了这么认为,那就好办了。”杨广笑着说道:“将军只需让人在城外烹煮肉食,并向城中流民言明:只要投降就不计较他们的过错,还可以吃饱饭;肯献关者则是重重有赏,不出一天时间,资阳必破!”
“就这么简单?”韩良闻言呆滞。
“将军以为很难吗?”杨广笑着说道:“对付一帮饿疯了的人,食物就是厉害的武器,这比刀枪剑戟、强弓硬弩还要犀利一万倍。”
“哎呀,我实在是太笨了。这么简单实用的道理,我怎么就想不到了呢,多亏先生点拨。”韩良又惊又喜的一拍脑门,在帐内走了几步,向抚须微笑的杨广行了一礼,兴奋的说道:“好教先生得知,我以前就是饿疯了,才造了杨广那混蛋的反,都说虎父犬子,这话放到杨坚、杨广父子身上,真是半点没错。”
“……”杨广脸上的笑容为之一僵,冷哼道:“你知道个屁。隋朝虽然统一了天下,但几百年矛盾也集中到了隋朝,所以文帝大刀阔斧改制,而文帝改制,本身就已经触动了贵族之利益,他们个个都已经和隋朝皇族离心离德,而文帝作古以后,他下猛药的后果一律都得由杨广来扛,要是杨广不顺着文帝铺好的路去走、不采取更激进的手段改制,杨广之后,天下照样会大乱。”
“好了,好了!”杨义臣生怕杨广暴起伤人,真要那般,连救兵都来不及搬,连忙对韩良说道:“韩将军,为免夜长梦多,还是尽快去安排吧。”
“先生言之有理!本将这就去安排。”韩良兴高采烈的走了。
杨义臣看了看气咻咻的杨广,心中也是十分的无奈:都说一起翻山越岭了,可这位偏偏不干,非要说资阳城迟早必破,与其让殷开山的士兵前来破城,倒不如帮助韩良夺回来,坐镇资阳守将的位置,这样就和韩良建立起了友好互信的关系,为以后收复这座坚城打好基础。
然而现在倒好。
计策被韩良不客气笑纳了,反过来还要骂你一顿,意不意外、惊不惊喜、满不满意?
第二天一大清早,资阳城上东倒西歪的流民士兵正在睡觉,但很快就被一阵阵浓郁肉香引诱着清醒,一个二个都揉着惺忪的睡眼从女墙后爬了出来,只见箭矢射不到的城下,一排排鼎罐架在火堆上烘烤,一股股热气从鼎罐枭枭升起,肉香、野菜香味弥漫资阳城。
秦冲虽然打出开仓放粮的旗号,但城内的粮食其实并没有多少,经过几万人敞开肚子吃了几顿下来,已是所剩无几,秦冲是个被饿怕了的人,一见粮仓空了,立即急了眼的出尔反尔,除了之前就跟他的乡里乡亲之外,后来者的人,每天喝到一点稀粥就不错了。
这些非嫡系的流民,甚至几天没到吃到一顿干饭了,此时看着城外的鼎罐、闻着肉香,肚子不自觉的“咕咕”叫了起来;一些人强迫自己艰难的把目光从鼎罐移开,但越是这样,饥饿感反而更加强烈。
城外,韩良看了看城上的乱哄哄的流民,向身边的杨广问道:“没问题吧?”
“流民不过是活不下去的普通老百姓而已……”杨广叹了一口气,以一种复杂心情说道:“要不是粮价惊人,这些人是不会铤而走险的,说起来,真怨不得他们,谁让‘朝廷’赈济无力呢?”
韩良闻言默然,他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武将,这种事情他管不了,也不能管、不敢管。
杨广看到城上的人越来越多,说道:“差不多了,将军可以让人喊话了。”
“好!”韩良挥手让一名嗓门儿比较大的亲兵喊话。
那名士兵来到城下,对着资阳城大声吼道:“城上的人听好了:我家将军知道诸位也是被生活所迫,逼不得已才当了反贼,所以不想为难你们,但资阳城乃我大唐防御隋军的军事重地,必须要拿回来。将军不忍多造杀孽,特派我前来传话,只能你们愿意出城投降,这些食物可以任凭你们吃;献城投降的人,以及献出贼首首级的人,另有百石粮食的重赏。”
隋朝是当今世上最大、最雄厚的经济体,当重量、长度开始执行十进制的时候,休要说唐朝了,便是周边各国也纷纷效仿,所以这名士兵所说的“百石粮食的重赏”,也就是
一万斤十万两,对于城上这些饿疯了的乱民来说,这实实在在的粮食,无疑是比真金白银还要有诱惑力。
关键是前天发生在城外的战斗,唐军只用两千人,就把秦冲两万“精兵”杀得抱头鼠窜、落荒而逃,而唐军通过这场人数不对称、结果大不同的战斗,让这些流民意识到唐军终究是正规军,远非他们这帮乌合之众可敌,也让多数人心生怯意,只不过他们杀官造反、强夺城池,已经陷入了骑虎难下的绝境,所以人人本着“搏一把还能多活几天”的理念强撑着,如今忽然听说官军可以既往不咎,而且只要出城就有饭吃,这无疑让这些本以为必死的人,有了生的可能,不少人心生意动,窃窃私语的左右环视。
“大家休要听他们蛊惑,那粮价有多高,大家心里都十分清楚,我们根本就吃不起,这些狗官怎么会安好心?分明是骗我们出城去送死。”一个小头目见到很多人用不怀好意的目光看向自己,吓得连忙大声怒吼。
“诸位,就算你们不相信我,也该相信圣上吧?你们之中有很多人,以前要么是奴隶,要么是没有土地、没有自由的佃户,正是圣上仁慈仁义,才分田分地给你们,这样一个处处为民着想的圣君,岂能加害你们?如今圣上和太子已经让人平抑粮价,相信用不了多久,粮价就会降到以前的价格。”那名士兵说道:“你们本来是安分守己的老百姓,是奸商无度贪婪,才导致你们活不下去,如今朝廷不但既往不咎,还平抑粮价、赈济灾民,你们又何苦走上必死的造反之路呢?前天战斗你们也看到了,你们根本就不是朝廷的军队对手,如果大军一到,并发动猛烈攻势,你们再想投降就不可能了。”
说到这里,城上城下一片死寂。
“老子不干了……”城上一名流民忽然转身就朝城下走去:“在这里迟早也被饿死,说不定出去投降,还有一顿断头饭吃。”
“你想死,我成全你。”乱民头目大怒上前,就要挥刀砍杀。
“谁死还不一定!”那名流民避开刀子,双手一把抱住了头目的腰,右膝猛然一抬,狠狠地顶在了那名头目的胯下。乱民头目实际也只是流民,本身战力不强,此刻猝不及防之下,被对方一膝顶个正着。
“嗷呜。”头目动作顿时僵住,而后瞬间跪倒在地,双手捂住胯间,闻者伤心见者流泪的凄厉惨叫瞬间响起:“我的蛋、我的蛋啊!完蛋了……”
突如其来的惊变,让所有人都呆懵了,这一刻,所有男人都感到双腿之间有着强烈疼意。
“打他!”
但在短暂的懵逼过后,一些同样想起出去投降的人冲了上去,抡起手中的各色武器,在这名头目凄厉的惨叫声中,劈头盖脸的就是一通乱打。
惨叫声渐渐变小,最终了无声息,这几个凶悍的乱民干掉了那名‘完蛋’的头目之后,将手中的武器一丢,大声说道:“不干了、都不要干了!我们为秦冲出生入死,却连一顿干饭都不给,跟着他只有死路一条。”
本就心生怯意、患得患失的乱民见到有人带头,顿时如同找到主心骨一般,纷纷响应了起来,有人扳动绞盘,放下吊桥,有人下城推开了厚重的城门。
城外的杨广看到这样的情形,不由得皱起了眉头,虽然他断定这帮乱民被成功策反,但这些人的抵抗意志之薄弱着实是让他感到震惊,看来效仿杨侗在蜀郡均分田地的李渊走了步好棋,所以哪怕他失去了权力之后,可是在蜀中仍然有着李世民难以企及的信誉、声望,若整个蜀中都是这样,怕是形式不太乐观。怪不得一向做事雷厉风行的侗儿在对待苟延残喘的伪唐王朝,还要拖拖拉拉,阴谋阳谋一并上,如今看来,这相当有必要呢。
此时出城的流民在唐军士兵带领下,开始争夺大鼎罐中的食物,大吃特吃起来,杨广看得心头一动,不怀好意的向一脸兴奋的韩良说道:“韩将军,你的粮食估计是不够这些百姓食用,当尽快把此事上奏朝廷,请朝中重臣尽快调拨粮食过来。”
“这是自然!”韩良点头道:“我立刻把此间事上报朝廷,能够兵不血刃夺回资阳城,全是先生功劳,我会一并上奏。”
“将军随意。”杨广笑了起来,韩良是以李渊、李世民的名义、信誉来说粮价下跌、赈济灾民,才使这些流民不战而降,要是粮价不下跌、赈济不得力,想必这些人定然对李渊和李世民大失所望,当这事件一一传出去,这父子二人‘爱民如子’、‘济世安民’的口碑就会迅速坍塌,而没有民心的支持,乐子就大了。
韩良见城门已经敞开,立刻派兵入城,城内虽然还有大量流民,但这些人哪是唐军的对手?甚至连像样的反应都没有。
这个时候,不知城池已失的秦冲还无忧无虑的睡懒觉,那个莫大叔突然闯进来,急吼道:“大首领,大事不好了!”
秦冲被吵醒,劈头盖脸就吼道:“嚎什么嚎?难道天塌啦?”
“比天塌还严重。”莫大叔哭丧着脸道:“大首领,官军已经杀入城里来了!”
“呃?”秦冲为之一愣,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怒道:“我不是在城上部署了三万‘精兵’吗?唐军怎么可能攻得进来?”
“大首领,是真的!”莫大叔唉声叹气道:“官军以食物为饵,城上士兵集体投降啦。”
“唐军实在太狡猾、太不道德了!还有那些混蛋东西,一个个都是吃里扒外的白眼狼。”秦冲破口大骂:
“大首领,官兵正往这边来,现在怎么办?”又有几名属下冲了进来,十分焦急大声禀报。
“还能咋办?当然逃命要紧!”秦冲一边理所当然的说,一边穿上衣服:“听说牛鞞县也让一帮好汉占据了,我们去投奔他们好了。”
“大首领英明。”众人听说不是硬拼,一个个都眉开眼笑了起来,秦冲把府衙内的亲信都召集起来,一帮人卷了一些财物和粮食,趁着城中混乱,打开了东门,往牛鞞县方向逃窜。
……
“这贼子,跑得倒是挺快的!”当韩良听说秦冲已逃,深以为憾的摇了摇头,不过也没有太过放在心上,自己当天之败,是败给了一个名叫‘丑军师’的人,正因为他在暗中出谋划策,自己也没有料到流民中有那么一号人物,才大意丢资阳。
那个秦冲是有些武艺,但统兵能力却是一塌糊涂、惨不忍睹,没有多少价值,跑了就跑了,无所谓的。当务之急,还是把资阳城这个乌烟瘴气的烂摊子尽快恢复好,以便迎接即将到来的隋唐大决战
“将军,独孤先生求见。”刚回到阔别了三天的府衙,就有亲兵来报杨广求见。
“快快有请!”韩良现在对杨广没有半点小觑之心,资阳城这么一座坚城在对方三言两语之间,用了不到两个时辰时间就破了,这等人物,简直就是古之孔明啊,若是肯为朝廷效力,定然是中流砥柱。
一会儿,杨广便带着杨义臣和薛礼走了进来,拱手道:“参见将军。”
“先生免礼。”韩良笑道:“此次多亏先生,我才能夺回资阳城。”
“将军言重了,其实城中百姓让将军打了一场以后,已经没有抵抗之心,之所以坚持至今,是没得选择了。如今有了生路,投降也是理所当然之事。”杨广实事求是的说完,道出了前来见面的目的:“资阳事情已了,老夫特向将军辞行来了。”
“先生为何要走呢?”韩良不舍的挽留道:“以先生之智,定是大有作为。”
“老夫志不到仕途,不然早就在成都城担任重职了。”生怕对方强行留人,杨广便隐讳的笑着补充:“毕竟太子妃是老夫的晚辈嘛!”
“这倒也是!”韩良会意一笑,然后又叹了一口气,“既然先生志不在此,我也不好强留。我这里没有什么东西以表自己的感激之心,就让人准备些食物,聊表寸心。”
杨广人数极多,现在食物在蜀中是硬通货,他自然不会傻乎乎的推辞,连忙说道:“既然如此,那老夫就却之不恭了。”
经过一番紧急准备,士兵们不仅带来了大量食物,韩良还让人牵来几匹驴子,给杨广他们代步。杨广感谢一番,便领了通行令牌,一行人径直出了东门。